角厮罗非常聪明的选择了隐蔽行踪,他的马车并没有豪华的装饰和代表赞普的黄红相间的流苏,有的只是简单的木质车厢和粗矿的布帘。
马车从金日轮宫不远处的小院里出来,角厮罗换上了简单的麻布长袍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乘车离开。
没人会相信他是青塘吐蕃高高在上,最接近神的赞普,也没人知道他会去往大宋的东京城。
马车离开了青塘,格桑被留下来同宋人周旋, 并且角厮罗特意吩咐他要想办法与肖老五拖延时间,并且让宋人觉得自己还在纠结。
越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越能让宋人猜测,角厮罗并不奢望桑格能周旋到自己从东京城回来,只需要他拖延一个月,甚至大半个月便好。
只要自己能够进入中原之地, 叶安就没有可能派人追上自己,只要自己抵达东京城,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青塘的未来在自己手中, 而不是在他叶安的手中。
角厮罗非常清楚宋国的朝廷需要的是什么,只要青塘宣布臣服宋廷,自己就能获得宋廷赐下的官职,正式成为大宋的属臣。
道那时,叶安就不能随意的在青塘的土地上用兵,更不能威胁自己!
宋廷要的是青塘的归附,要的是西北的稳定,要的是与党项作战时吐蕃不会在背后掣肘,而这些自己完全能够给予承诺。
至于他叶安……要的是让青塘成为大宋的疆土,要的是自己这个赞普成为大宋真正的臣子,这怎么可能?!
角厮罗有着自己的骄傲,他是吐蕃王朝的赞普后裔,他是堪比中原皇帝的存在,让他如吴越钱王一样纳土归宋,简直是对自己的羞辱!
叶安或许能将青塘变成大宋的疆土,但角厮罗却相信大宋的文臣必定有帮助自己的能力,这些年来他虽在青塘, 可对大宋的朝堂却非常了解, 这要得益于他多年来与大宋之间的交集。
温逋奇虽然投靠了党项人,与李德明联手,但却不能不麻痹宋人,为此角厮罗这个赞普便是最好的掩饰。
角厮罗不止一次的接待过宋国的使者,使者同样也带来了宋国的书籍和诗词,这让角厮罗对大宋朝堂的了解的相当透彻。
时间过的飞快,当桑格再次登门,并且义正言辞的指责大宋屠戮吐蕃人的时候,肖老五和丁小乙同时意识到这是角厮罗在拖延时间。
很明显,角厮罗根本就没有见丁小乙的打算,即便是肖老五已经把话说的很明显了,并且丁小乙已经亮明自己就是叶安使者的身份,可角厮罗依旧没有召见。
但不仅仅时没有召见,而是让桑格不断的前来指责叶安,要么说他屠戮吐蕃人,要么便说他散布谣言故意损害角厮罗的威严。
反正借口有的是,就是在拖延时间。
在肖老五通过特殊关系打听到角厮罗已经不在金日轮宫的时候,丁小乙已经没有必要去见角厮罗了。
但肖老五想不明白,为何角厮罗会躲着不见丁小乙,他难道不知惹怒叶安的下场吗?
谷柼
显然, 肖老五和丁小乙都不会想到,常年在多方势力博弈中游走的角厮罗找到了另外一条路,一条完全可以跳过叶安,甚至是压制叶安的道路。
丁小乙回到了宗哥城,而叶安也在半个月后收到了消息,角厮罗居然离开了青塘,他没有去往吐蕃高原搬救兵,而是一路向东,穿过了秦凤路和永兴军路,抵达了京兆府,距离河南府以及东京城只有一步之遥。
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快的令人发指,角厮罗为了自己在青塘的地位也算是拼尽了全力。
曹仪和陈琳同样也不明白角厮罗为何要去东京城,这不是自投罗网,受制于大宋吗?
但叶安却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明白了角厮罗的用意,瞬间脸色大变,陈琳不解的问到:“角厮罗前往东京城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叶安捶胸顿足,发出一阵哀嚎,惹得曹仪急躁道:“有话好好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卖关子!”
叶安只能无奈的仰天长叹:“千算万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他角厮罗居然如此聪明,对国朝的政事如此了解!”
说完便看向陈琳道:“大官就在宫闱,可知外臣拜见天家,圣人与官家是何态度?”
陈琳想也不想道:“自然是以天朝上国之礼待之,如有进贡,则倍之而赐……嘶嘶嘶……你的意思是?”
叶安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曹仪道:“若是角厮罗只身前往东京城,面见圣人后恭恭敬敬的献上青塘的土地,并愿意归附大宋成为其藩属之地,二位觉得咱们蚕食青塘的计划还能成功吗?他角厮罗再次回到青塘之时,便不再是区区青塘吐蕃的赞普,而是我大宋的高官显贵,甚至对青塘还保有完全的控制,在名义上我们甚至不能派驻边军,到那时,角厮罗携封赐文书前来,又有赞普之名,青塘吐蕃诸部……”
“他就是第二个李德明啊!”
回过神来的曹仪陈琳和曹仪几乎异口同声的开口,接着便骇然的看向叶安,这可不是小事,若是真如叶安所说,角厮罗的计划得逞,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琳一把拉着叶安的胳膊道:“叶小子,此时非同小可,西北有一个李德明以是我大宋之患,若再出一个角厮罗,两人联手之下,西北边州恐再无宁日!”
曹仪也是连连点头,段时间内他不可能离开积石军,眼下立了军功若守不住积石军州,那便会让曹家颜面扫地。
就算角厮罗现在不反,以后若是但凡有点异动,也不是小事情。
还是那句话,一个李德明不怕,一个角厮罗也不怕,怕的就是这两人联手。
一旦大宋的西北之地陷入纷乱之中,必然使得凉州府的买卖做不下去,不光是百姓遭殃,朝廷也跟着受损失。
无论是陈琳还是曹仪都是身处西北的利益之中,他们和周定国可不一样,周定国为的是捞钱,他们为的是大宋和自己的军功。
陈琳稍显严肃的看向叶安道:“给某家准备三匹快马和干粮,某家星夜兼程赶往东京汴梁!”
叶安却摇头道:“你去不如我去,我担心天家,我担心的是……文臣坏事!”
此言一出,曹仪在一旁立刻深以为然的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