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倪知甜再反应过来时, 她已经被凌霁拉到二楼露台。
不怪她反应太慢,平日里三个哥哥就像左中右三个门神,看她看得可紧了。但此时此刻, 他们仨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再拦着他们,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带走。
兴许是因为那天与霍明朗在露台谈心对?他而言是一次愉快的体?验, 这?些天, 他让管家负责安排, 请了工人?,简单将这儿布置了一番。
供休闲放松用的舒适藤椅、每隔一段距离点缀的小路灯,还有一座与鱼池相连的小型法式喷泉,连花都是刚栽的, 整个露台焕然一新,看起来是漫画家所需要的, 能?提供灵感的氛围。
倪知甜没有做好告知凌霁真相的准备, 站在喷泉前, 看着鱼池里畅快游着的鱼儿?。
鱼儿?很自由,即便鱼池这?么小,将它们困得严严实实。
泉水细流,波光粼粼的, 在空气中响着叮咚声。
倪知甜一直知道, 凌霁是一个很好的人?。好到就算直到现在才知道被隐藏多年的分手原因,情绪始终稳定,他看起来没有生?气,更不骂人?,最多只是憋出几个无力的字。
“我不知道。”凌霁说。
倪知甜垂下眼帘。
其实当初的分开, 对?他而言很不公平,她没有顾及过他的感受, 将自己的尊严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慌乱的她,只能?做出这?样?不成?熟的选择。
前世,倪知甜不明就里,以为自己被遗弃过两次。第一次是亲生?父母的遗弃,第二次,是养父母毫不犹豫将她送回到孤儿?院。当时院长奶奶非常生?气,她说人?又不是货物?,怎么能?说退就退?
这?些经历,导致倪知甜在成?长过程中,“选修”了一门关于?安全感的课程。她害怕被“退回”,便小心翼翼保护自己。这?样?保护自己的方式,笨拙却有效,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否正确,她亦步亦趋地验证。
倪知甜悄悄地工作?,赚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也不难。她用自己的方式,回馈身边对?她而言重要的人?,后来意识到这?样?的付出对?凌霁而言兴许不值一提时,她退缩了。
背景巨大的差距,使得倪知甜没有勇气面对?将来,她想,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畅想将来,是不是太早?内心的保护机制,令她毫不犹豫地提出分手,倪知甜不想再被“退回”。
现在,凌霁站在她面前,他说他不知道。
的确,他是有权利知道的。
倪知甜斟酌着言语。
抬起头?时,她眸光清澈:“我——”
凌霁低声呢喃:“抱歉。”
凌霁从未刻意隐瞒过自己的家世。
分开那天,倪知甜讽刺他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他以为她早就知道。
那一年暑假,联系不上?她,凌霁以为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他以为她早就想分开。
“是我想当然。”凌霁说,“我应该问的,像你?说的,长嘴就好了。”
“你?长了嘴也没用。”倪知甜劝道,“当年我也没长。”
“我至少应该去?查。”
“你?父母帮助了太多人?,按照慈善捐助的名单,一个个查吗?”倪知甜说,“查不到的。”
“那就是无解吗?”凌霁问。
当年分开,确实是一道无解的题。
因为,出题的人?是倪知甜,她给?的标准答案,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回到各自的世界。
凌霁曾说她的心真硬,只对?他一个人?硬。
沉默片刻,他又缓缓道,“可其实,你?对?自己更狠。”
倪知甜也没有这?么潇洒。
刚分开的两个月,她心神不宁,那段时光于?她而言同样?暗无天日。
“算你?倒霉。”倪知甜摊手,学着二哥和小哥的语气,像个无赖,“碰上?我了。”
他们分开的原因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不甘心是难免的。
凌霁是在今天上?午才猜到倪知甜是否认识自己的父母,原以为是父母请她离开他这?样?狗血的戏码,可原来隔在两个人?之间的,从来不是什么难解的误会。
对?于?这?一点,凌霁感到庆幸。
“是幸运,小小年纪就碰上?你?。”凌霁眼底染着笑意。
倪知甜默默在心底嘀咕。
不是吧,情绪稳定成?这?样??
“如果现在才认识……”凌霁说。
“会怎么样??”倪知甜好奇地问。
“女明星要怎么追?”凌霁认真地思索。
如今的女明星倪知甜,应该如何追求?
推着自行车接送、给?她准备早餐、在课后带着自己私人?家教给?的精选题本与她一起刷题……都小儿?科了些。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她在凌霁心中,始终光芒万丈。
“可能?要出道?”倪知甜的语气也舒展了些,耳根却有些发烫。
“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凌霁和她商量,“除了出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演戏呢?”
“我不会。”
“不会就学啊。”
“学也学不会呢?”
倪知甜一脸无奈:“好笨。”
夜深了。
早晚温差太大,夜风变得凉爽。
凌霁非常认真向她讨教追求女明星的方法。
“一颗真心?”倪知甜说。
“如果有童年滤镜,会加分吗?”
在倪知甜思考间,一件外套披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她仰头?。
黑暗中,他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
倪知甜的鼻尖小巧微翘,与他对?视片刻。
她躲开凌霁幽深的眸光。
繁星点缀着夜空。
星辰明亮,月光皎洁,倪知甜鼻尖飘过外套上?的淡淡香气。
就像是过去?他校服上?的味道。
清冽干净。
-
餐厅里,就只剩下兄弟三人?。
意料中三个人?因无话可说而尴尬到大眼瞪小眼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尤其是明泽和霍明朗,他俩很忙。
忙着逼供。
“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敌方卧底的?”
“叛徒!”
“傍晚搭摩天轮的时候,你?是故意支开我们?”
“肯定是故意支开我们的,这?不得给?别人?创造机会上?摩天轮吗?”
霍明朗很不服气。
刚开始他一个人?面对?敌方,在群里,大哥和二哥是俩老阴阳人?,成?天数落他给?妹妹和凌霁制造了太多单独相处的约会。
可搭乐高以及去?菜园摘菜等等,哪有直接登上?摩天轮浪漫唯美?
好在此时,霍明朗不再需要孤军奋战。
他二哥,比他更火大。
“我看你?平时不是挺难搞的吗?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被凌霁收买了?”明泽气鼓鼓调侃,“松柏集团和他们家公司达成?合作?了?”
“霍明泽。”霍明放说,“你?这?就太瞧不起人?了。”
以霍家如今的实力,他需要通过自己的妹妹和人?家谈生?意?更别说是在生?意场更上?一个台阶了,这?是侮辱人?。
霍家与凌家在商界的地位不相伯仲,但真要仔细算起来,他们霍家,还是更胜一筹的。
再说了,就算凌家是首富中的首富,他也不可能?为此而牺牲自己的妹妹!
“那你?倒是说说,他是怎么收买你?的?”
“……”霍明放咳一声,“在飞机上?,我睡着了。”
“然后?”霍明朗问,“他给?你?盖了毛毯?”
话音落下,霍明朗都快要被自己逗笑。
这?是什么鬼?
“他借了我一副耳塞。”霍明放说。
霍明朗:?
笑容彻底消失,甚至想打人?。
“你?是认真的?”明泽不敢置信地问。
谁能?想到,堂堂松柏集团的负责人?,竟会被一副耳塞收买。
还不如被合同收买呢!
“我俩关系挺好。”霍明放说,“这?人?还不错。”
“他真倒戈了?”霍明朗问。
“你?说呢?”明泽没好气。
霍家老二和老三,一致将枪口对?向老大。
老大也挺心虚的,默默地站起来:“反正我也不喝酒,先回去?睡了。”
霍明放往外走,没走几步,又回头?提醒:“霍明泽,你?也不能?喝。”
等霍明放走远,霍明朗的注意力也被转移。
他问:“你?也是一杯倒?”
“我、我不是。”明泽不悦道。
“那为什么甜甜和霍明放都不让你?喝?”霍明朗疑惑地问。
明泽摇摇头?,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也不是排挤他,主要是活了两辈子的二哥,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屁孩解释。
“说啊!”霍明朗是个急性子,催促道,“不说就是一杯倒!”
明泽:……
这?是污蔑!
正当他考虑如何再次转移小老弟注意力时,他小老弟又发话了。
“霍明朗不是要回去?睡觉吗?”
”他上?花园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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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晏兴言与宁嘉美面对?面站着。
他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希望能?通过这?最后的机会,让她真正了解自己,可即将开口时,对?上?她冷淡的神色,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有话就说。”宁嘉美说完,还觉得不够凶,加了一句,“有屁快放。”
在倪知甜的分析之下,宁嘉美已经知道,晏兴言喜欢的是乖巧温顺的她。
可她最嫌弃的,就是自己这?样?的特质。她曾经无数次想要改变,只是走出舒适区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不是轻松的事,宁嘉美没有勇气。直到这?一次,她意识到,必须要改变了。否则到头?来,吃亏的就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