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霁是来住下的。
抱着一整套床品似乎不方便, 他只带了个?枕头，在楼下和?佣人简单沟通过后，对方带着他去客房。
等到把枕头往床上一丢, 凌霁便去小露台。
既是为了告知古堡主人一声，更是为了见?倪知甜。
而此时露台上, 霍明朗已经开始打电话摇人。
自己一个?人盯着妹妹, 总会有失误的时候, 当哥哥，他没经验，便打电话问一问后援团的意见?。
电话拨通时，倪知甜听见?霍明放的声音, 在边上抿着嘴偷偷笑。
该说不说，霍明放当哥哥也没什么经验。
前世与她闹出些不愉快, 这辈子哄了好一阵才哄好。
夜风清清爽爽, 倪知甜仍在边上小酌, 听霍明朗的控诉。
“古堡是我的，总不能?这么说来就来，说来还来吧。”
那边的霍明放，还是比较冷静的。
当大哥的,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认为在关键时刻，得淡定，不能?掉链子。
“古堡已经被节目组租去，作为节目组的嘉宾，他就有资格搬过来。”
“不, 他搬过来不是为了录节目，而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霍明朗活了二十三年, 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淡定”这两个?字。
兄弟俩掰扯了半天，就跟说相声似的，倪知甜顿时成为最捧场的听众。
倪知甜凑热闹的时候，还不忘先?霍明朗一步偷喝山楂酒，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萦绕，见?霍明朗一副酒被偷了的震惊神?色，她的笑声更加畅快。
在霍家老?大和?老?三正在说相声时，倪知甜的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
也许是兄弟妹四人，有些自然而然流露的默契，明泽恰好给她拨来视频通话。
倪知甜与明泽，平时都是打视频通话交流的。
他算准这个?时间妹妹闲下来，便给她拨个?视频，闲聊一会儿?。
怎想视频一接通，他看见?霍明朗凑过来的脸。
霍明朗的救兵不少，老?大算一个?，老?二也算一个?。他一个?人搞不定凌霁，就打算先?找大哥，再找二哥，现在明泽送上门来，他直接开启第二轮控诉。
明泽还没说几句话，就见?到小弟，再竖起?耳朵一听，小弟在和?大哥接电话。
他们四个?人，什么时候这么整整齐齐过？
倪知甜调高?屏幕亮度，霍明朗则打开扬声器。
平时几乎没有人上来的小露台，一下子就变得热闹。
双人相声变成三人小品，倪知甜很难加入，因为她一个?劲笑，笑得眼睛弯弯，还用双手摁住自己的眼角。
“这是干什么？”霍明朗瞄一眼过来。
这是宁嘉美教倪知甜的，宁嘉美说，作为女明星要对自己把关严格，放任自己的眼睛笑弯成一道缝，会长鱼尾纹。她从?剧组其他演员那儿?学来控制鱼尾纹生长速度的方法，奉为至理名言。
老?戏骨传给年轻艺人，年轻艺人又?到处宣传，一代传一代的，但到了此时，用霍明朗的话来说，这就是经久不衰的洗脑包。
“！”倪知甜立马说，“你懂什么！”
霍明朗撇嘴：“就这样扯着眼角有什么用？还不是——”
“有用。”明泽加入他们的对话。
霍明放：“甜甜说有用，就是有用。”
霍明朗：？
当小弟的，不和?他俩计较。霍明朗重新提起?有关于凌霁的话题，到了这时，兄弟三人终于同仇敌忾。
就算当着倪知甜的面，他们仨也毫不避忌，开始商量策略。
用明泽的话来说，录节目就得死?皮赖脸，在分组时，死?活都得跟着妹妹。
倪知甜：……
见?怪不怪了。
霍明放则告诉他，如果?实?在跟不上妹妹，就找戚导说。
毕竟霍家是节目最大的赞助商，这点面子，节目组还是得给的。
倪知甜：？
没有这么堂而皇之当关系户的吧！
最后，霍明朗成功与他们俩建立一个?小分队。
“给小分队起?个?名？”霍明放笑道。
“妹妹独美小分队。”明泽想都没想。
霍明朗：“行。”
倪知甜再次笑出鹅叫声。
这个?夜晚，月色很美。
她小酌几杯，感受被家人爱意包裹的温暖。
他们四个?人，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城市或是国家。
却从?来没有一次，试过像此时此刻紧密相连。
通话尚未结束，可兴许三个?哥哥的想法，与倪知甜相同，都有些沉默下来。
霍明朗过去见?父母沉湎于过去，将生活搅成一团乱麻时，气过也怨过，他总在想，为什么不能?好好面对眼前，珍惜当下？现在再回看，其实?他的想法仍旧没有错，只是少了些许人情?味而已。
家不是用来讲理的地方。
这一刻，他们四个?人，抛下误解、成见?，真诚面对彼此。才发现，原来一切本来就很简单，只是过去人为想得复杂，才错过许多。
倪知甜挂断视频，霍明朗也挂断电话。
“给我来一杯。”他说。
倪知甜将山楂酒的酒瓶拿起?来，瓶口往下。
“一滴不剩？”霍明朗一脸震惊。
果?酒入口清甜，因为太好喝，时常被忽略并不低的酒精度数。
霍明朗估计倪知甜会醉。
但问一嘴之后，她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他。
“这一点？醉？”倪知甜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
“行行行，你没醉。”霍明朗一本正经。
“要不你喊一声哥哥听听？”
霍明朗一问出口，自己先?给自己问乐了，笑出声。
当哥哥的，是不是都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执念？他听说霍明放和?明泽都试过哄倪知甜喊一声“哥哥”，但她的嘴可严实?，撬都撬不开。
就算现在倪知甜喝了大半瓶山楂酒，看着还是清醒得很。
霍明朗估计她不会——
“小哥。”倪知甜喊。
霍明朗愣住。
一些早就被遗忘的记忆，隐隐约约，在脑海中浮现。
四岁时候的事儿?，能?记得多少？霍明朗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但此时看着妹妹像是在逗他，听见?她喊一声“小哥”，记忆却翻滚一般回溯。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教倪知甜说话。
他们教她喊“大哥”、“二哥”、“小哥”，小不点一开始还很听话，规规矩矩地喊。但原来孩子也是会偷懒的，时间长了，小不点妹妹很聪明地省略前缀。
大哥、二哥和?小哥，都变成了哥。
这是霍明朗对童年时期妹妹唯一的印象。
这会儿?，霍明朗听见?妹妹喊自己，心情?有些复杂。肯定是开心的，开心得快要蹦起?来。在开心之余，还有些优越感。老?大和?老?二哄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办法让妹妹开金口，他让妹妹喊哥哥，就一句话的事儿?！
霍明朗得意起?来：“再喊一次？”
倪知甜有三个?哥哥。
虽然她和?小哥最不熟，但小哥在上辈子，是唯一一个?没有气过自己的霍家人。
所?以，倪知甜对小哥，要客气很多。
不就是一声称呼吗？他爱听，她多喊几次。
“小哥、小哥、小哥……”
霍明朗眉开眼笑。
“抱歉——”身后传来清冽好听的声音。
凌霁要搬到古堡住，得跟霍明朗说一声。
没想到刚跨进露台，就听见?倪知甜对他的称呼。
所?以在节目中，倪知甜和?霍明朗玩得来，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凌霁嘴角上扬：“小哥？”
霍明朗：……
开心不过三秒，谁是你小哥啊！
-
这一晚，倪知甜回房间时，双脚仿佛在地上飘。
山楂酒后劲来了，居然有一点上头。
霍明朗和?凌霁都要送她回去，但喝很多的人总是嘴硬的，倪知甜将手使劲一摆。
“不用。”
霍明朗和?凌霁只能?远远地跟在她后边。
凌霁延迟吃瓜，到现在才知道霍明朗的中文名。
他也是看追过前两期综艺的人，一听霍明朗的大名，就立即联想起?霍明放和?霍明泽，不必再追问“小哥”的称呼是什么意思。
这个?节目，是甜甜家的后花园吧……
“你别来，我自己的妹妹，自己送。”霍明朗没好气道。
“顺路的。”
“你家在那边，一点都不顺路。”
霍明朗和?凌霁过去交集不深。
但偶尔从?同一个?圈子的朋友口中听说过他的事，也知道他没这么好惹。
这一次相见?，与从?前不一样，霍明朗立场不同，对他的态度也就不一样。
这会儿?他不太客气，给凌霁比了个?手势。
霍明朗的脸上，仿佛写了刚正不阿的八个?大字——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打扰你了。”凌霁语气温和?，“喜欢的话，我的庄园可以借你住一年。”
霍明朗脸上的八个?大字，转变为问号。
“或者两年？”凌霁说，“你随意。”
霍明朗：……
天知道当时他多看得上凌霁的庄园，有点心动怎么回事？
“别想收买我！”心虚之下，霍明朗激动起?来。
“小点声。”凌霁的下巴冲着倪知甜的背影扬了扬，“甜甜不让送。”
霍明朗的步子逐渐缓慢。
凌霁也放轻脚步声。
突然就开始合作。
倪知甜打开房门，回头余光瞄见?他俩，打了个?哈欠进门。
“砰”一声，房门被无情?关闭。
山楂酒度数不低，却不足以喝得她稀里糊涂。
倪知甜还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