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帅啊,真出气。”沈昊天大笑着搂上姜望的肩膀,吓得孙德龙等人流了一身的冷汗。
姜望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种举动,本来就都是军营的出身,没那么讲究,再说了镇国公的孙子哎,自己再恶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得罪那位老人家。
刚进宫门,刚才宣旨的太监就凑过来悄声说道。
“姜少爷,陆爷让我告诉您,小心右相的题目。”
话音刚落,再一转头,蟒袍太监已经不见了踪影。
皇宫内果然是卧虎藏龙,这等身手着实不凡。
大玄的科举面试分为殿前三试。
本次三试主考官分别由右相魏渊、左相叶冷蝉和女帝姬令月担任。
三人会依据自己的喜好,提出不同的问题,这在开考前都不会告诉其他人,只有殿试当时才能知道。
很不巧,第一试的主考官就是右相魏渊。
闻道宫的大殿内,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低矮的书桌。
各学子依照进门的先后挑选考试的位置,姜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全场最中间的位置,沈昊天等人围坐在他身边。
刚一坐下,沈昊天就跟座位上有钉子一样坐立难安,榆树站起身数了数考生的人数,悄悄戳了戳姜望道。
“姜少,一共进来了五百人呢,怎么说要不要先揍他们一顿,减少点竞争者。”
姜望顿感无语,按了按手,让沈昊天坐下,义正言辞的说。
“此乃考场之上,怎么可以无视规矩动手打人呢,本少爷是那种以大欺小的人吗。”
沈昊天等人一愣,随后想到笔试中姜望的举动,顿时头如捣蒜般连点,连沈冰璃都表示赞同,微微露出笑容。
英气勃勃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让姜望不自觉的多看几眼。
“咳,诸位考生,请安静。”陆公公不知何时到场,开口维持秩序。
“监正派人传话说昨日星象显示,今日殿试将出一龙,陛下口谕,殿试夺魁者可直接官至四品,由陛下亲自授予。”
考生们一听整个人群都炸了,官达四品,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一般的科举状元都是先从六七品做起,比如安排个国仕院案牍库整理官、朝会记录官等等,上来就封四品官员的,目前仅此一次。
与热火朝天讨论着的众人不同,人群内有一人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向大殿中央,此刻听到状元的奖励,他的嘴角暗暗露出嘲讽。
没错,此人正是吃了一肚子鳖,已经对姜望产生阴影的林平安。
监正受益,女帝默许,林平安昨日莫名其妙的得到楚采薇的通知,他可以参加殿试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参加殿试显然是对他更有利的。
尤其是楚采薇对他透露了殿试的考题,让他对今天的殿试有了十足的信心。
看着吧姜望,我林平安今日定要击败一众学子夺得魁首,女帝的奖励不过是我的囊中物罢了。
偷偷瞟了眼姜望,见他没有察觉,林平安长舒一口气,按捺下激动的心情。
而此时姜望则在想,由于自己的搅局,科举殿试与原著有所不同啊,正常应该是安排林平安大出风头,夺得魁首官至六品,然后被破格提升为大玄编年记修订的史官。
正因为他成为了史官,于是发现了二十年前的秘密,于是顺藤摸瓜才牵扯出了一众烂事。
现如今奖励都改变了,事情还会如此发展吗。
“诸位学子,科举殿试正式开始。”陆公公在宣布完奖励后转身离开,临走前深深的看了姜望一眼。
姜望心下了然,此次科举恐怕没那么简单。
少顷,一股子严肃的压迫感在殿内升起,身穿紫红色麒麟服的右相魏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闻道宫大殿的入口。
“各位考生,吾为右相魏渊,今天为你们主持殿试的第一题。”
魏渊缓缓走到台前站定,森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学子,无人干预其对视。
姜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魏渊,此人在原著中被亲切的称为林平安的亲爸爸,为林平安扫清了无数障碍,虽是个阉人却颇喜欢收义子,打更人杨金锣,林平安等人都是他的义子。
只见魏渊打开手中握着的书本,浩然正气荡漾,他微微抬头,好像在看像人群中的姜望。
“姜无生之子姜望何在?”
姜望眉头微微一挑,但还是站起身道。
“姜望在此。”
魏渊看向此时场中的姜望,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还绣着家族图案,内心厌恶。
“姜望,你为何不穿儒袍参加考试,身为立言儒生,当注意自己的言行的和衣着。”
姜望本来对魏渊就有些不满,在场这么多人,穿常服和绸缎的也不少,为何单单叫出自己一人。
“敢问右相,殿试可有规定,不准穿儒袍以外的衣服参加考核。”
魏渊神色淡然,面对着姜望的询问。
“自然没有,只是本相对你一人提出的要求。”
“那为何偏偏针对我一人?”
右相摸了摸胡须,缓缓的说道。
“因为你空有读书人的文采,却无读书的德行,本相在替你的老师指正你的言行举止。”
姜望心下了然,果然还是为了之前檄文之事针对自己,当日之后就听说魏大儒和魏渊都受到了讨贼檄文的攻击,但今日观魏渊的神色,不似受伤。
一般在大玄能读书识字的权贵,都会拜一位儒道的老师指点,比如沈昊天,沈冰璃他们跟随的就是李易安李大儒。
而巧了,姜望的老师当年还没教他几天,就被姜望打出了家门。
“学生无德,右相可以指正,那师无德呢。”
一言出,在场学子鸦雀无声,无人敢议论应承。
大学学子如此之多,学院多如牛毛,各路大儒,学者无数,真的都怀有德行吗,必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在高压之下,没有学子敢站出来反抗。
“谬论,牙尖嘴利。”
魏渊情绪控制的毫无波动,只是嘲讽一句。
“姜望,你上前来,坐到我最近的这个位置上去。
魏渊指了指自己身前最近的一个书桌说道。
这个位置可以说是整个考场最差的位置了,正对着监考官,也就是说在此处答题的人要面对左右相,女帝三个人的直视,所以根本没人会去主动选择这个位置,只有一个寒门学子最后进场,被逼无奈只能选择剩下的这里。
“敢问右相。”
“座位依进宫先后顺序,自由选择,为何单单为我指定。”
姜望的声音逐渐冷下,沈昊天等人为他捏了一把汗。
右相倒也直接,看着姜望道。
“考场之地,防止有人作弊,你身份高贵又带着追随者,本相让你坐在前列,免得惹起其他学子的争议。”
“况且,你在宫门外以武力威压他人率先进场,让你坐在此处,有何不可?”
魏渊很直接,也很针对。
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你的确诗词传世了,那也不代表你能应对经纶考试,怕你买通他人,武力胁迫,让你坐在前面就是看着你。
很明显,魏渊的敌意已经放在了台面上。
“明白了。”
姜望点点头,明白了今日之事怕是右相给自己做的局,就等着自己当场发飙。
可那又怎么样,本少这彪发了又如何,没有姜刑毒伤父亲,小姑姑也在京都,八部禁军内和父亲的关系微妙,这彪就算发了,我姜家反了那又如何?
甩开沈昊天安抚自己的手,姜望缓步走到最前列的书桌前。
那名寒门学子早就收拾好东西,逃的远远的。
恐怕多逗留一刻,就命丧考场。
姜望来到书桌前,就在全场考生们都以为,纨绔跋扈的姜大少要服软之时。
“嘭”
巨大的响声炸起。
只见摆在姜望身前的书桌被一脚踹飞。
刹那间。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姜望真的就这么刚?
包括魏渊,他都没想到自己给姜望一个软钉子吃,他就敢这样。
“姜望。”
“你放肆。”
“侍卫们何在,将他叉出考场。”
很快,随着魏渊的怒吼声响起,穿着甲胄的皇宫侍卫们纷纷涌入殿内。
姜望冷哼一声,玄气鼓动,双拳紧握已经催动至尊骨暗中达到三品实力。
准备直接暴起,趁着儒道近身势弱,先搏杀掉魏渊。
沈昊天等人也是一时之间方寸大乱,下意识的起身前去阻拦侍卫们,为姜望争取时间。
眼看着殿试考场就要变成杀伐流血之地。
一声大喝传来。
“诸位,且慢。”
“陛下口谕,一切以进宫顺序安排座次,所有学子都自主选择。”
“右相扰乱考场规矩,罚俸一年,以示警告。”
左相叶冷蝉急匆匆的跑入殿内,阻止了一场大型“宫斗”。
“微臣领旨。”
右相倒也识趣,仿佛是早已料到一般,挥退了侍卫。
低头不再言语。
姜望也收敛了玄气,幸好留了个心眼。
没有直接暴露至尊骨已经可以让自己越品的消息。
难道这都是给自己下的圈套?
“诸位考生,考试继续。”
叶冷禅看向魏渊,微微皱眉,还是提醒道。
“右相,请出题。”
魏渊抬起头,仿佛如梦初醒。
缓缓地说出已经准备好的考题。
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满身大汗。
“读书首先当尊师重道,为学莫重于尊师,事师之犹事父也,吾为右相,也是亚圣,当为尔等师长,凡传诵《讨贼檄文》者,内心不尊师,有辱儒道斯文,不尊、不孝,当破文心,永不录用。”
一言蔽,万籁静。
不少学子面露惊慌,他们皆是暗中传颂阅读过姜望《讨贼檄文》之人。
反观学院学子和文官后人,目光平静,仿佛早已料到。
亚圣之言,隐隐有蕴含天地道理的威势,一言既出,浩然正气席卷全场,拷问每位学子的文心。
首当其冲的就是姜望,魏渊的浩然正气凝结成“尊师重道”四个大字印在姜望的识海文心之中,想要让其拜服。
原来如此,真正的后手在此等着呢,问道诛心,好一个儒道亚圣!
识海内,姜望与魏渊各自凝结出虚影,在虚空中对视而立。
“姜望,你如今的学识皆为先贤长者所创,你不尊长者,以粗鄙文字辱我,该当何罪。”
话音一落,四把由文字组成的枷锁禁锢在姜望的四肢,将其钉在写满弟子规的戒尺之上。
姜望尝试鼓动玄气挣脱,却发现这识海文心内,竟然无法调动任何一点玄气。
看来学问之事只可用学问来对抗。
姜望冷笑一声,淡淡的回应。
“师不以长为先,应以达者为师,师有错,弟子应指正,师无德,弟子应劝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达者当以身作则为人师表,有错而不认,妄为师矣。这罪,我不认!”
浩然正气如赤日金光,从姜望身上绽放,燃烧掉身后的戒尺和四肢的枷锁。
姜望缓缓落地,毫不畏惧的直视魏渊。
“哼,冥顽不灵。”
魏渊的虚影留下一句嘲讽后,便渐渐变淡,悄然离开。
识海中的拷问仿佛过了良久,其实不过是一瞬之间,姜望从内视中醒来。
耳边却传来一阵阵“咔咔”碎裂之声。
四下看去,沈昊天,孙德龙,孙德强,诸多寒门学子们皆是面色惨白,点点鲜血从唇角流出。
“姜少,我们...我们的文心碎了。”
沈昊天强打起精神,虽然是主修武道,但文心破碎宛如诛心之痛,让这铁打的汉子也面色惨白。
“冰璃她伤得颇重,平日里她最推崇你写的檄文,说骂出了当代武人的风范,骂出了腐儒之酸臭,她也是伤的最重的。”
小心的抱着沈冰璃,沈昊天满脸心疼,对于他们兄妹来说这倒不是什么危及生命的大伤。
可被一尊亚圣打碎了文心,以后的儒道之路就不要想了。
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那日姜望作文章时,赞颂他不惧强权,文采卓越的寒门学子们,文心全部崩碎。
严重的已经晕厥昏死,轻一点的也失去的读书学习的能力,变得痴痴傻傻。
姜望深深吸了口气,他现在怒火中烧,恨不得再写几篇檄文讨伐右相,将其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可此刻,这个场合,他还不能太过意气用事。
不过是一些一面之缘的人罢了,何必呢?
自己不是个反派恶少吗,装什么好人。
姜望竟然诡异的气消了,他直视着魏渊,缓缓举起了右手。
竖起一根中指。
“老匹夫,你等着,小爷早晚碎你文心,让你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在左相不断的眼色安抚他不要中计的情况下,姜望忍着满腔怒火坐回了考桌。
魏渊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他今日的谋划已然达到,可惜的是没击碎姜望的文心,属实意外。
可一群支持魏渊的小丑们却叫道。
“姜望,尔等不尊师长,便不配学习先贤的知识,右相宽宏大量,仅以尊师重道之题就让汝等文心破碎,便不要再次丢人了,早早回家吧。”
“武官之子读书,不要笑死我,你们那沾满污秽杀戮的手,别玷污了神圣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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