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曜掳人的计划十分简单粗暴,半夜那个黑衣人先到窗口吹迷药,然后进来麻袋一套,把沈冬素扛走了。
他对附近不熟,藏人的地方都没有,藏在野外,这时节很容易冻死。
便藏在他马车上,反正用迷药将人迷晕几天,注意别饿死冻死就行了。
凌王府的下人找人,也不会找他的马车。他准备把沈冬素藏三天,三天里,凌王的身体若还是病重垂危。
那就说明这个小大夫是真没什么用,就是个煮粥的。
凌王身边的人皆无异样,凌王在光州即没结党也没营私,大夫也说,最多能熬个一年半载,凌王必死。
就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光州,自己能回京跟皇后和太子复命了。
沈冬素全程都是醒着的,被扔进马车的时候,头撞到桌子,差点就痛的她叫出来。
感觉到头顶很快升起个鼓包,她希望陈景曜别把她关太久,否则包消肿了,她报工伤都没证据。
绑她的人把她往车厢里放平,还给她盖了棉被,她提着的心放下大半,看来确实是不打算要她的命。
她静静地躺在车厢里,就在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车壁传来轻微的响声,一长两短。
她忙敲两短一长回应,甲四的声音响起:“没事吧?”
沈冬素失笑:“他们就没派个人守着我?太看不起我这个世外高人了吧?“
甲四:……确定人没事,还是一样傻!
沈冬素等了半天没等到甲四说话,看来人已经走了。不禁气结,都没问一下她需要什么不?真是不负责任!
她就这样被关在这个小车厢里三天,其中她醒了几次,但手脚绵软无力,有气无力地说着要如厕。
有人递进来马桶,她用完之后,又一阵迷药吹进来,人就晕了。
她再次醒来,肚子咕咕叫的时候,那人还会给她递清水和馒头。
不过她一吃完,就有迷药吹进来,人又晕了。
呃,以上是黑衣人的视角。
但她根本没吸进迷药,装晕的同时又补眠。就是要演身边绵软无力,有点要演技。
这三天,陈景曜发现,小大夫的失踪,在凌府别院并没引发多大的动静。
刘管家只让家丁找了找,他假意问的时候,刘管家还遮掩,说是小大夫回家了。
然后给凌王送粥的人换成了另一个厨子,跟之前一样,一日三餐都是粥,粥中没有任何药物成份。
陈景曜突然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这小大夫根本就不被重视嘛!掳走她,对凌王没有丝毫影响。
甚至这三天凌墨萧都没问一句,小大夫去哪了?
并且太医们给凌王把脉、检查腿部,依旧没发现任何好转的迹像。
其中皇后的心腹,知道凌王中毒真相的太医,对陈景曜直言不讳:
“毒入心肺,神仙难救。”
第三天的时候,陈景曜还亲眼看到凌王毒发,额头和脖子青筋暴起,不断咳吐着黑血。
刘管家把人抬进温泉,情况才好转一些。但之后凌王的脸色雪白,气若幽丝。
太医说再毒发个三、五次,凌王的命就保不住了。
当黑衣人问陈景曜,那个小大夫要不要继续藏着的时候,陈景曜没好气地道:
“那就是个没用的东西,放了吧!”
黑衣人又用麻袋套头,没把人扔回原位,而是扔到了凌府别院后面的小树林。
手脚没绑,只要药劲一过,人醒过来就能爬回去。
黑衣人特地在暗处守着,担心她冻死了。幸好才半刻钟,她就幽幽转醒,扶着树踉踉跄跄地走回凌府别院。
翌日陈星曜看到又是小大夫送粥的时候,还特地笑问了一句:
“前几天怎么没见到沈大夫?”
小大夫一脸气怒难掩的模样,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地道:“我回家了一趟。”
陈景曜心中好笑,她被绑了三天,都不敢声张。要么是刘管家不许她说,要么就是她自己知道说了也没用。
不管是哪种情况,可见这人地位低下,并且对凌王没什么用处。
陈景曜想到之前还怀疑她是世外高人,就觉得很可笑,这要是世外高人,我倒立绕京城走三圈……
当天晚上,甲四来敲窗,沈冬素熟练地穿上厚棉袄,跟他来到凌王卧室。
取出银针就给凌王针炙,忍不住道:“难道是我没说清楚吗?一天吃一丸就行了。
王爷为何一次吃三丸?这药虽说毒性不大,可你这样吃也很伤身体的……”
凌墨萧沉默不语,听着她碎碎念的抱怨,反而觉得很悦耳,很心安。
为什么吃三丸,在陈景曜面前表演毒发,让他确信自己活不长了?
自然是为了让他快点把沈冬素给放了。三天了,她在那小马车里,挨饿受冻,还要一直被迷药迷晕。
想到小丫头正遭的罪,凌墨萧就觉得心像针扎一样痛。
到底是从何时起,对小丫头的关心有变化呢?凌墨萧也说不清楚,从前想把她留在身边。
是因为她神奇的医术,和层出不绝的奇妙主意。而现在,多了一份另的情愫,不想她吃苦受罪。
宁可自己吃三颗药丸,忍受如火灼一样的痛苦,也要打消陈景曜的猜疑,放了沈冬素。
这个原因,他当然不会告诉沈冬素,任由她碎碎念着抱怨:‘不遵医嘱……’
陈景曜请辞回京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底,山泉冲刷积雪,山谷中已有青草发芽。
沈冬素一算时间,她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回家了!
刘管家送陈景曜到县城,据说县太爷非常恭敬为他设了宴席。
然后甲四清理尾巴,将疑似陈景曜的内应、暗探统统拔除。
当然不是杀了,杀了更会让皇后起疑心。而是不动声色地调离,凌府别院,是一个内奸都不能留。
直到五天后,甲四确定府上恢复如初,陈景曜已经走出宜州,凌墨萧才准沈冬素回家。
让沈林钟送她回去的,沈冬素的衣裳还是在马车里换的,上马车的时候是沈冬大夫,下马车的时候,又变回普通农家女。
两兄妹虽只离家一个多月,可因为没在家过年、过元宵节,那感觉就像离家一年一样久!
马车才到河堤下,就听到小黑狗欢快的叫声,沈冬素不愿意再坐马车,跳下去往家里跑。
小黑狗长肥长大了许多,围着她又叫又跳。
很快听到动静的沈家人都出来了,蒋氏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不过她一看到沈林钟,就冲到众人前面。
眼眶蓄着泪,伸着双手高声喊:“我的儿啊!”
沈林钟尴尬地上前扶住她:“娘,我和妹妹这不是回家了嘛,别在门前哭,让人看笑话。”
沈冬素则扶着沈父,笑着向沈爷爷问好。小虎的头发长长了,扎了两上小角角。
小满跟她生分不少,躲在沈爷爷背后,小心地打量她,不敢上前亲近。
家门上贴的大红门联,过年挂的红灯笼还没摘下来。
不过处的牛棚修缮了,做红薯粉的村民伸头高声打招呼:
“冬素和林钟回来了!过年好啊!”
沈冬素笑着挥手,家里面到没什么变化,贡桌上多了些果盘,炸鱼、炸肉条的香味从橱柜里传来。
这是农村过年必备的肉菜,之前沈家备的过了初二就吃完了,今年看来蒋氏备了不少,都正月底了还没吃完。
她先回自己的房间转了一圈,什么东西都跟自己走时一样,小虎来烧炕,又给她厨房和洗手间的水缸和水槽打满水。
回家的感觉说不出来的惬意,特别是这回在凌府别院,算是跟坏人斗智斗勇。
她看似没干什么重活,可脑力劳作跟体力劳作的累是不一样的。
脱了靴子换上棉鞋,扑到棉软的被子里,她睡意来袭,正想睡一觉,就听仲阳在院子里开心地喊:
“姐!”
等仲阳冲进她的房间,看着壮了不少的小弟,沈冬素也舍不得睡了,忙拉他去沈爷爷房间说话吃零嘴。
沈父和蒋氏早拉着沈林钟到房间说去了,估计又是在催婚。
蒋氏现在觉得生活美满,让她犯愁的事就剩下沈林钟和沈冬素的婚事。
上回跟沈冬素因说亲吵架,她决定不管沈冬素了,先管长子的亲事。
反而是沈仲阳的学习问题,沈父和蒋氏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就是,能考个秀才就是祖坟冒青烟。
真考不上也没事,反正家里现在不愁生计。
沈爷爷的房间里,沈冬素吃着瓜子,烤着红薯干和馍片,喝着红糖水,开心和三个孩子还有沈爷爷聊天。
当她问到大姨母和二姨母,正月食肆的生意怎么样时,几人才愣了一下。
然后才反应过来,沈冬素还不知道二姨母家发生的事。
仲阳不知该为阿沅姐高兴,还是该为再也见不到阿沅姐遗憾,尽量用极平静的语气,将事情前因后果说给沈冬素听。
沈冬素听的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以前她去凌府别院,每次回来沈家都有事。
这回去了一个月,二姨母家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
她想到之前阿沅姐的担忧,想到蒋氏和大姨母的隐瞒,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忙问二姨母一家走多久了?一听正月初就走了,早就没法追了,估计一家人已经到了江南。
沈冬素干着急地在屋里转了几圈,急问:“没送信回来吗?那罗家待阿沅姐好吗?”
阿沅姐这不是真假千金掉包,而是真千金流落民间,可她是庶出的女儿,在那些勋贵大族,庶出的女儿是没地位的。
罗大人的话能哄住其他人,她却觉得这明显是在骗人。必须二月前赶回江南本家,因为老太太病重要见阿沅一面。
一个大家族的老太太,会对一个从没见过一面的庶女上心?
必定是有别的原因,罗大人才会这么焦急地接回阿沅姐!
越想越觉得不对,沈冬素恨不得立即出发去江南,亲眼看一看罗家的情况才放心。
可很快她想到另一件要事,忙问仲阳:“小盼哥呢?小盼哥知道吗?”
仲阳摇头:“阿沅姐说要瞒着小盼哥,让他安心考试,等考完试再告诉他。
我听娘说,反正小盼哥肯定能考中秀才,到时候再去江南提亲,一样娶阿沅姐。”
沈冬素看向仲阳:“这话你信吗?”
仲阳小眉头皱着:“我不信,可大人都信。”
沈爷爷轻叹道:“不信能怎么办?民不与官斗,你那阿沅表姐的亲爹可是大官,来接她的人排场比县太爷还大。
你二姨母真要硬留着不让她走,只怕一家子都要遭秧。”
沈冬素忙问二姨母来借银子的事,按那时间一推算,她有九成把握,这是那个罗大人在背后搞的鬼。
就为逼迫二姨母答应,阿沅姐善良单纯,涉事未深,二姨母再聪明,也只是个普通农妇,见识有限。
一家子被那个老谋深算的罗大人,骗的团团转也不会察觉。
沈爷爷又道:“这里面你那个舅舅可是出了不少力,你二姨母特地让我有空去县城看看丁启,照应一下店面。
听说你舅舅发了笔财,又租了个店面,开两家粮油铺子。
要不是他帮那姓罗的,姓罗的一个外地人,怎么能这么快就打听清楚你二姨母家的情况。”
沈冬素听了怒火中烧,仲阳则佩服地看着沈爷爷,同时对二姨母一家也担忧起来。
忙问沈冬素:“哪咱们该怎么办?要不找大鱼哥一起,坐船去江南找阿沅姐?”
沈冬素摇头:“不,先等小盼哥考完试。”
她担心阿沅,同时也怕莫修谨听到这个消息,受刺激发病。万一真发病了,她不在身边及时医治,情况会很严重的。
她准备找凌墨萧帮忙查一下罗家的情况,凌墨萧虽然算是被发配的王爷。
但对勋贵官员的情况,肯定比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要了解的多。
刚好她还有‘工伤’,没要凌王补贴,请他帮这个忙,他应该会答应吧?
翌日一大早,沈冬素先去镇上看大姨母,又详细问了她和大麦,阿沅姐事件的经过。
然后直接从镇上坐车到县城,找到考试的贡院,一问得知,考生已经进去了,要三天后出来。
沈冬素心急如焚,她最担心的是,莫修谨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事,一着急,发病了。
她请丁启去沈家村跟家人说一声,她这三天就住在二姨母的小食肆,确保莫修谨考完试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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