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塞进灵宠袋随手扔出去的时候, 卫风整个人都是懵的。
江林纵身跃起想去抢,却被江林一柄剑牢牢挡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灵宠袋落入了万千大山之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倒是真舍得。”江林怒极反笑, “他是个人, 你不怕他在灵宠袋中被憋死吗?”
“在他憋死之前你会先死。”江顾接连逼退了他数步。
江林身后的六条尾巴狰狞地膨胀散开,周身的灵力全都朝着江顾的心口压了过去, 硬生生地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咧嘴笑道:“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江顾, 你现在根本杀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江顾话音未落,忽然消失在他眼前,下一秒便出现在了江林的背后,反手握剑划烂了他的后背,顿时鲜血喷涌。
江林猛地转身, 江顾却又再次消失在了他面前。
“躲躲藏藏, 看来你是真的不行了。”江林心中的兴奋愈甚,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逡巡着四周, 不急不缓道:“我本来没打算投靠江向云的, 但是江七, 他能带我去‘那边’,你能吗?也许你能,但是你不会,我陪着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 就算没有手足之情, 那也该有患难之谊,但你从来没有, 我不过是你手下随时可以抛弃的一颗棋子——”
他说到这里,手中的折扇骤然甩开,无数浓黑的雾气四散开来,他感受着周围灵力的波动,眼睛忽然一眯,朝着东南方向骤然袭击。
江顾的身形显露在浓重的雾气中,他绞住江林的折扇,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你本就是颗棋子,我究竟是什么时候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自己配和我平起平坐?”
江林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他化掌为爪,迅疾地朝着江顾的心口抓去,连连逼退江顾,厉声问道:“沉渊秘境你不顾生死救我!江家祠堂你力排众议保我!乌木幻境是我拼死将你拖了出来!我为了你险些废掉一身根骨,这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结果到头来你设计我去对付江向云!我被掏丹之事是不是你主使的!?”
“是又如何。”江顾面无表情地躲开他的攻击,“我说过,只要你够强,可以随时杀了我。”
“江顾!”江林趁他不备,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掼到了地上,眼神凶恶道:“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但我至少还有心!你可以不让我背叛你!”
“但你已经没用了。”江顾冷声道:“总要发挥一下余热。”
江林的野心已经超过了他的价值,江顾很早便发现了苗头,不过一直按兵不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总要将江林物尽其用才可以。
所以他利用江林做烟雾弹误导了江向云一段时间,江林被掏丹也是他一手设计,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将神鸢鲛隐藏好,甚至他带卫风来江家,也是因为江林在这里。
既能误导江向云,又能顺理成章拿到离火丹,何乐而不为?
“你故意的——”江林盯着他的脸猛地反应了过来,“你故意暴露自己受伤,又杀了江老巫迷惑我,故意表现地和卫风十分亲密,让我以为有机可乘,在我掏了他的离火丹然后自己再横插一脚渔翁得利,连我叛变都在你的设计之中?”
“毕竟是我徒弟,不好亲自动手。”江顾理所当然道道:“我猜你为了这个投名状,还没有将神鸢鲛的消息告诉江向云。”
毕竟一旦江向云知道,肯定要派姚立来,届时拿到神鸢鲛轻而易举,江林反而失去了谈条件的资本。
江林面色扭曲了一瞬,咬牙切齿道:“所以我说你卑鄙无耻至极。”
江顾看着悬浮在他背后的无数利刃,微微一笑。
江林神色骤变,但已然逃跑不及,无数灵力化作的利刃生生刺穿了他的后背,江林嘶吼一声,化作一只雪白的六尾妖狐,利爪带着千钧之势重重地踩烂了江顾的胸膛,“那你就跟我一起去死——”
霎时间灵力激荡,血肉横飞。
——
卫风被人从储物袋里挖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黏腻冰冷的血落在他脸上,卫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过了许久才认出面前的人,声音嘶哑地喊人:“……师父?”
“嗯。”江顾冷冷应了一声,托住他的后颈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别急,慢慢呼吸。”
窒息过后的眩晕和恶心让卫风不敢乱动,他靠在江顾身上慢慢地喘着气,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脸色煞白,“师父,离火丹……”
江顾看了一眼他腹部狰狞的伤口,虽然他事先用灵力护住了卫风的丹田,但江林几乎掏穿了卫风的肚子。
江顾微微皱起了眉。
卫风闭着眼睛将一个血肉模糊的球状物塞到了他手中,“师父,我…太疼了……师父你快…藏起来……”
江林本就扯了大半出来,但中途被江顾打断不得不放弃,离火丹失去了禁制勾起了情毒,卫风在灵宠袋中难受得要命,干脆自己取了丹。
他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抖,“师父……疼……”
江顾拿到了离火丹,但是紧皱的眉头并未松开,他垂着眼,用止血符堵住了那狰狞的伤口,“忍着。”
卫风忍不了,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或许还可以,甚至有余力保持清醒,但是有江顾在,之前的疼痛仿佛被放大了千百倍,他死死搂住了江顾的腰,一声一声地喊着师父,完全听不进江顾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很疼,而师父能帮他解决任何困难,一定也能缓解这非人的疼痛。
江顾罕见地有些烦躁,他想把卫风撕下来扔出去。
但卫风又伤得实在太重,尽管这种伤在江顾眼里不值一提,但放在卫风这种弱小的东西身上,足以致命。
他往卫风嘴里塞了几粒止痛的丹药,托住他的后背将人抱了起来。
——
水声潺潺,虫鸣阵阵,卫风醒来的时候,一时没想起来自己是谁,呆愣地望着江顾的侧脸许久,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醒了。”江顾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师父。”卫风撑住胳膊想起身,结果腹部一阵剧痛,让他控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
江顾淡淡看了他一眼,“躺着。”
卫风便不再勉强,仰面躺在地上,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江顾,“师父,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本身这样有自知之明,江顾稀奇地挑了一下眉,口是心非道:“没有。”
卫风虚弱地冲他笑了笑,地上的碎石硌得他后背生疼,但同伤口处的疼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江顾离得他不算远,他伸手就能够到江顾的衣摆。
但是他不敢。
“师父,那个江林他假扮你。”卫风有些生气地告状,“不过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把戏。”
“怎么认出来的?”江顾问。
卫风冲他笑了笑,“他身上没师父香。”
江顾瘫着脸盯着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没您好闻……”卫风越紧张越磕巴,嘴像是生了锈,最后干巴巴道:“他没您脾气好。”
这话便有些反讽之嫌了,江顾在他面前虽然脾气不算差,但绝对谈不上脾气好,温柔体贴那是半点都搭不上边,卫风正要解释,便见江顾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自然。”江顾觉得没错。
他为了扮演个好师父,几乎对卫风倾尽了所有的耐心,脾气收敛了不知多少,简直温柔体贴到过分。
江林若假装他,自是演不出万分之一。
卫风欲言又止,无奈地笑了笑,片刻后又有些担忧道:“师父,这离火丹能不能炼化或者藏匿起来?倘若那老变态找来,怕是又要麻烦。”
“此事无需担心。”江顾作为‘老变态’本人,沉声道:“我会解决他。”
卫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江顾给他输送了些灵力缓解疼痛,又给他处理好了外伤,天色擦黑时,他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了。
“师父,江林和您不是朋友吗?他为什么要背叛您?”卫风伤好了许多,嘴便闲不住,一边啃着辟谷丹一边问。
“不是朋友。”江顾冷声道:“江家势力复杂,谁强谁说了算,他只要杀了我便能取代我,无可厚非。”
卫风不理解,闷声道:“他不是个好人。”
江顾转头看了他一眼。
卫风摸了摸鼻子,“难道不是吗?”
“世上只有能杀你的人和你可以杀的人。”江顾道:“世上没有好人。”
“可师父就是好人。”卫风拿着小木枝戳了戳石头,低头道:“师父您救我了许多次……从来没人对我这样好过。”
江顾道:“你又怎么确定我没骗你?”
卫风愣住,抬起头来看向他,微微皱眉,“不会的。”
“如果会呢?”江顾缓缓扯起了嘴角,凑近他轻笑了一声:“其实我就是为了骗你的离火丹,说不定江林掏丹时我就在旁边看着——”
卫风兀得红了眼眶。
“……不准哭。”江顾冷声道。
卫风委屈地瞪着他,眼眶里蓄满了泪,“如果师父真的想要离火丹,根本不用江林,我直接生剖了给你!”
江顾愣了一下,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个举世罕见的蠢货。
“你要是想要离火丹,那为什么又要救我?我的护心鳞被人拔了,如今离火丹也被剖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我本来就是个谁都不要的废物,如果不是师父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卫风吸了吸鼻子。
他这短短数日生死线上走了几遭,江顾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本就在怀疑和信任之间摇摆不定耗心劳神备受煎熬,时刻紧绷的那根弦因为江顾这句话彻底崩溃。
他执拗地盯着江顾,咬牙道:“师父你又何必吓唬我?你要教我有戒备心,也不用拿自己假设,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