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卫风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
或许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从记忆幻境中出来之后,他化作雾气紧紧贴在江顾身上,不肯远离半步。
他们现在身处死局,江顾试图从千头万绪中寻个关键出来, 却听周围有人失态出声:“这些雾气在吸收我的修为!我的水灵根竟有枯竭之势!”
此话一出, 众人纷纷检查起各自的识海灵根,皆是面如土色。
“我的修为几乎跌了一个小境界。”
“我的水灵根……”
“这雾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家快闭气试试, 千万别让这些雾气触碰到自己!”
灵根枯竭的几乎都是水阁的修士, 而其他阁的修士灵根虽尚且完好, 但修为却跌得更加厉害, 尤其是之前带头催动神器的吴义四人,他们每个人都差不多跌了一个大境界,百年苦修一朝散尽。
更可怕的是他们闭气凝神,甚至动用法宝保护自己却依旧阻挡不了这些雾气的侵袭。
“我们已在阵中,不管是动用神器还是灵力, 都不过是在这祭炼大阵中的做无用功。”陆离雨敛起了周身的灵力, 放任那些雾气靠近自己,“耗费灵力越多被吸收的修为就越多, 还不如快歇歇动一动脑子, 想办法出去。”
江向云和姚立对视了一眼, 如法炮制收起了灵力,而林飞白扈惊尘几个人也都紧随其后,自然也有些八阁修士心高气傲不信邪,果不其然修为跌得更快了, 最后也不得不赶紧停下来观望。
江顾有卫风化做的薄雾笼罩, 密不透风不给那些潮湿的雾气一丝机会,修为倒是没有下跌,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你的修为可有受影响?”江顾低声问卫风。
卫风语气颇有些嘚瑟,“就凭它们还吸不走我的修为。”
江顾召出了一只骨眼,浅淡的瞳眸中闪过一抹白,他目光扫视过周围正在讨论如何出逃的修士,果不其然,他们的元神都在逐渐被潮湿的雾气侵蚀,那些雾气在骨眼中黑得发亮,将众人本就浑浊的元神浸染得越发粘稠,脚下的祭炼大阵如同一片泥泞的沼泽,而他们已经深陷其中,元神被那些雾气撕扯缠绕没入阵中,迟早与之融为一体。
“再这样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金阁中有个领头的修士高声道:“诸位,拖延下去迟早也是死路一条,我们不如拼死搏一线生机!”
“金十五,你有办法了?”吴义问他。
金十五便是方才出声之人,他生得长脸方唇,留了缕山羊胡,看上去倒颇有威严,“但凡阵法必有阵眼,我们将那阵眼找出来合力击破,便是修为耗尽也起码能捡条命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诸位,再拖下去我们可能连这一线生机都抓住不了!”
大殿之中静默片刻,有人骂了句脏话,“总比等死强!找!”
陆陆续续也有十多个人应和,以金十五为首的十多人便开始在寻找阵眼,他们大多修为比较高,而剩下的十来个人则隐约以吴义为首,他们不想太过冒险,商量出了其他更为稳妥的办法破阵出逃。
江向云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了江顾身边,姚立和陆离雨还有林飞白扈惊尘两个也都跟了上来。
“七弟,你觉得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江向云笑眯眯地看向江顾。
江顾摇了摇头。
江向云嘶了一声:“难道今日我们都要葬送在这祭炼大阵中了?”
江顾依旧沉默,那边以金十五为首的修士似乎有了进展,“你们快过来看!这里有个古怪的阵中阵!”
“怎么里面还有两面这么大的镜子……花丛里的人影是谁?”
“这阵法好像连通着两处极强的水系秘境,应该是龙陨之地。”金十五道:“此处很有可能便是阵眼,就算不是,我们或许能借助那两处水系秘境的力量破开祭炼大阵。”
他们又动用了几件让人眼花缭乱的法宝,大约是确定了什么,而后很快达成了一致,但也不会给自己留隐患,留着不愿意动手的吴义等人在,万一破开了阵法他们修为全失,极有可能被这群没有消耗修为的人反杀。
“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金十五盯着吴义和江向云这些人道:“要么与我们一起破开阵法,要么现在就被我们解决。”
金十五他们无论是人数还是修为都要超过剩下的人,蛮横霸道地决定了其他人的命运。
他们并没有别的选择。
江顾一行人落在了最末尾,江向云不死心地问他:“七弟,真没有办法?”
“静观其变。”江顾终于应了一声。
江向云顿时心下稍安,只要江顾出声,那多半是想到了能保命的法子,只是能保住一条命还是半条命那就不太好说了。
墨玉镯中的心脏跳动地愈发急切,似乎想冲破桎梏回归本体,原本安静蛰伏的卫风也隐隐有些躁动,有意无意地想要靠近墨玉镯,被江顾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
就在众人合力攻击向鲛人石像下的阵法时,一道刺眼的白光陡然从阵中亮起,澎湃浩然的灵力混杂着些许神力将所有人都击退了回去,紧接着虚空中便出现了之前那名老者佝偻的身影,只是他身形模糊,一眼便能认出这只是个虚影。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精光,“老夫劝你们莫要白费力气,你们是从八阁中精挑细选出来最适合的灵根,就算你们竭尽全力侥幸逃出来,也难逃一死。”
他话音落下,侧开了身子,露出了后面数十艘悬浮在空中的八阁飞舟,而在飞舟上则是严阵以待的八阁修士,他们手持各式法宝,正在神殿外结成大阵,显然是为万一镇压失败而做准备。
那老者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虚影,他看着脚下被飞舟包围的浮泉古神殿,有些恍惚地感慨道:“没想到过了一千年,竟真用上了这镇压大阵,台主果然算无遗策。”
“聂老,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些。”萧清焰站在他身边,按下心底的忐忑,“江顾——我是说玉阶还在里面。”
聂老笑了一声:“玉阶的元神可没那么容易被炼化,若他真被祭炼大阵所化,那只能证明他不是玉阶,小公子,您莫要顾虑太多。”
“倘若真如父亲说这怪物的元神不死不灭,一千年前它都如此难缠了,现在用一千年前的阵法会不会……”萧清焰感觉手臂上的疤痕在隐隐作痛,他皱起眉,“不稳妥。”
“公子放心,浮泉古神殿中央连接着平泽和沉曜两块大陆中水系灵力最强的龙陨之地,浮泉古神又是水君,最克那怪物的火属性,而且——”聂老眼底闪过一抹了然,“那镜花卷中沉淀聚集着望月数万年来洗不清的恶孽,早已与这怪物的心脏融为一体,就算我们真的镇压失败,只要它的心脏回归本体,不用我们动手,天道都不会容它存于世间。”
萧清焰喃喃道:“望月洗不清的恶孽……”
聂老脸上露出了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小公子,天上地下人间地狱都是一样的,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届时这些所谓的恶孽,也不需要洗清。”
“你看,所谓的仙人现在不也困于我们手中,犹如蝼蚁。”聂老垂眸看向脚下的古神殿,“有劫玉在,他往哪边走都是死路一条,这玉阶只有弃了劫玉才能活下来。”
“只要他活下来,剩下的事情便由不得他了。”
浮泉神殿内。
所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连最开始的金十五都有些颓丧地在疗伤,而且已经有几个伤重的修士无力抵抗那雾气,他们的元神和躯体都被一点点地炼化,撕心裂肺地惨叫声让人心底发憷。
江顾垂眸看向腕间的墨玉镯,卫风已经紧紧贴在了上面,无声地催促想要拿回自己的心脏,但江顾迟迟没有解开禁制放他进去。
“师父,我心脏难受得要炸开了。”卫风化作的雾气亲昵地缠着他的手臂,“你将我放进去,让我闻一闻也行。”
江顾冷漠地拒绝了他,在隔音结界中缓缓开口,“心脏有问题,你如此急躁应该是受了那残灵和红影的影响,忍着。”
卫风觉得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感觉心口处仿佛有万蚁啃噬,密密麻麻的疼让他连喘息都费劲,脑子也乱哄哄的炸成一团,若不是贴在江顾身上闻着他最喜欢的味道,他现在就想生吞了在场所有活物,嚼碎墨玉镯狠狠吞了里面的那颗心脏,江顾和那颗心脏对他来说就像两盘极其美味的珍馐佳肴,而他则是成千上万年没吃过一顿饱饭的饿死鬼,恨不得全都啃了舔了嚼了吞进肚子里,再仔细回味着唇齿间的香气。
他隐藏在雾气里目露凶光,红黑相间的鬼纹蠢蠢欲动,獠牙都快被磨出火星子来,说出的话却软和得像在撒娇,“师父,我不行,我根本忍不住,要不你给我舔一口,要不心脏给我舔一口。”
“你脑子莫不是被残灵吞了?”江顾生生被他气笑。
卫风使劲咽了咽唾沫,“反正有我护着你,这雾气伤不了你分毫,我们跟他们耗下去便是,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先将这里的人和神器全都吞了,再与师父神交双修,届时师父你直接突破大境界,引下劫雷来劈死他们,谁都别活。”
他大约是真被那心脏馋得上了头,什么混账话都敢往外说,甚至还搂住江顾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嘚瑟道:“师父,我聪明吧?”
湿润温热的雾气轻轻点在嘴角,甚至还流连过唇峰间,江顾似有所觉地抬起眼睛,“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卫风理直气壮道:“我帮你驱散那些吸人修为的脏雾。”
江顾没时间跟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沉声道:“我猜测整个浮泉古神殿已经被改成了镇压大阵,而我们现在所处的祭炼大阵应当是镇压阵的第二层,第一层应该是那鲛人石像下的双镜阵法,那两面古怪的镜子或许就是阵眼,但方才金十五他们试过,强行破开阵眼的方法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