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灵鸟的爪子摁在屏幕上, 视频被暂停,沈青预抬起头看了一眼, 安安好奇朝着他歪了歪脑袋。
“啾啾?”
沈青预抬手把这只小鸟赶走,攥紧手机狠狠砸在了墙上,想让这只鸟离自己远一点,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差点被任务对象一巴掌拍成鸟饼,安安急忙扑腾着翅膀飞起来朝着他乱叫。
“啾啾啾啾啾!!”
这么大一只鸟,看不见吗!!
百灵鸟的叫声悦耳又好听,掺杂了愤怒的情绪后显得更有趣。
处于暴怒状态下的沈青预听见后却将他能看见的一切都砸得干干净净, 安安被吓得站在了吊灯上面继续愤怒乱叫。
什么品种的任务对象, 怎么这么凶!
听见房间里传出打砸的声音,本来守在门口的沈父和沈母急忙闯了进来。
沈父的力气大,按住了沈青预, 沈母抬起头看了一眼吊灯上无辜的小百灵鸟,这么长时间的精神压力,让她没忍住崩溃哭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事啊……”
听见母亲的哭声,沈青预仿佛瞬间被卸掉了全部的力道,躺在那里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逐渐年迈的父母, 让沈青预甚至觉得就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是一一种罪过。
安安看他们闹成这个样子不敢再叫, 紧张站在吊灯上探头探脑。
家庭遭遇这么大的变故,沈父沈母在沈青预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崩溃了多少次。
最后还是擦擦眼泪,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收拾好, 转身离开了他的卧室。
安安本来是想等沈青预情况好转后再来看他,可当看见沈青预眼神空洞的坐在那里, 阳光根本没办法落在他的身上的落寞模样, 又莫名有些不忍。
飞到沈青预面前的桌子上站好,朝着他啾了两声。
清脆的鸟叫声, 成功将沈青预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沈青预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在一只鸟的身上看见同情这种情绪。
同情……
现在他甚至沦落到一只鸟都会同情他的地步。
安安本来是想安慰安慰任务对象的,但是架不住沈父给他买的吐司太香。
小百灵鸟昂首挺胸朝着沈青预的方向还没走两步,就非常自然的转了个弯,朝着那一袋吐司走过去。
隔着塑料袋,安安都能闻到面包的奶香味,简直馋到不行,着急忙慌的用力啄着塑料袋。
塑料袋摩擦发出的声音,让沈青预烦躁的皱眉。
饿极了的小百灵鸟非常有毅力,坚持不懈的在那里啄,像小鸡叨米一样,试图啄破塑料袋吃到里面装着的面包片。
这样一阵接着一阵的声音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心生烦躁了,沈青预看向这只小百灵鸟的眼神越来越冷。
安安一心只想尝一尝这面包片的味道,压根儿就不管他怎么看自己。
沈青预猛地起身,椅子摩擦地板发出了非常刺耳的声音,成功把安安吓了一大跳,急忙扑腾翅膀歪歪扭扭的飞到了吊灯上探头观察情况。
虽然现在他是个任务者,完成任务是摆在面前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但是在安安的心中,还是自己的安全最最最重要。
沈青预打开了吐司袋子,朝着那只小百灵鸟的方向丢了过去。
因为之前差点被他一巴掌拍成鸟饼的经历,让安安对这个任务对象保持警惕。
就算是他把面包片丢到了自己面前,安安也忍不住先怀疑一下他是不是在面包里下了毒。
沈青预并没有要哄这只小鸟的打算,转身回到了自己原本的那个位置。
室内陷入了难言的安静中,安安在犹豫了很长时间之后,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来自面包的诱惑。
啄了一小块,吐司的味道确实很不错。
等安安吃饱了之后,作为一只非常懂礼貌的小鸟,安安飞到了沈青预的面前朝着他鞠躬道谢。
凶是凶了一点,好在他不算什么坏人。
在安安眼里,能给他拆面包吃的人类一定坏不到哪里去。
沈青预并没有回应这只小鸟的打算,从医院醒过来一直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只要一闭上眼睛,几乎满脑子里都是曾经在舞台上的点点滴滴,他明明拥有一份前途无量的未来,可现在却只能待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甚至根本没有勇气去看一眼父母花白的头发。
前面两天安安靠着光明正大偷吃面包过日子,第三天面包变质开始发酸,身为一只挑剔的小鸟,安安就不太乐意再吃了。
沈父沈母现在的年纪都已经退休了,空闲的时间有很多,基本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沈青预不愿意接触外界,不愿意跟任何人沟通,甚至就连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瞬间暴怒。
沈父沈母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就算现在沈青预活的人不人鬼不贵,也照样不影响他们爱着自己的孩子。
他们实在是太想沈青预能好起来了,看见沈青预颓废的过着每一天,身为父母甚至要比孩子更加痛心。
沈青预房间里大部分东西都被他砸的差不多了,显得有些空荡荡,所以多出来的这只小鸟就很显眼。
外面天气越来越冷,安安站在窗户上试探性的往窗外探头,直接就被冷风给吹了回来。
虽然任务对象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但是比起外面的寒风冷雨还是要好上不少。
安安挥了挥翅膀,试探性扑腾了两下。
只要他的反应速度足够快,就肯定能赶在任务对象把他拍成鸟饼之前飞到安全的地方去。
沈父在这只小百灵鸟住下来的第一天就察觉到了,但他一直没有开口说。
任何可能对他儿子病情产生帮助的存在,在沈父眼里都非常难得。
不管是他儿子接纳了这只小百灵鸟住在他的房间里,还是这只小百灵鸟自己凭本事住了进来,对于沈父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他儿子的房间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沈青预都是不愿意好好吃饭喝水的。
原本好看的相貌会毁掉,沈青预甚至连直视镜子里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就连他一直最骄傲的声音,现在也什么都不剩。
沈青预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以及活下去的勇气,这个世界他毫无留恋,心灰意冷到某种程度时,胃部仿佛被麻痹,甚至感受不到饥饿。
死亡对于现在的沈青预来说一点也不可怕,反倒是硬生生强撑着活下去更加难熬。
可他偏偏又是家中的独生子,父母的岁数都已经不小了,沈青预又做不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偶尔沈青预自己会吃东西,但更多的时间里还是他饿的没了力气,他父母一点一点将食物灌进他的嘴里。
沈父在给儿子喂完吃的后,看了一眼床头灯里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百灵鸟。
脑袋埋进了灯罩里,毛茸茸的屁股和漂亮的羽毛还露在外面。
沈父悄悄将一个很精致的小碗放在沈青预碰不到的地方,每天都会往里面放上一些稻谷,又或者是其他的粮食。
就这样,一人一鸟在卧室里非常和谐的开始生活。
沈青预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沈父去找了自己之前的朋友,将能用的人脉基本上都用到了,好不容易才把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请到了家里来。
沈父和沈母在退休之前都是人民教师,很清楚就沈青预现在的情况,身体上的损伤连带着让他的心理都出现了问题。
硫酸毁掉了他的长相和嗓子,身体上的疼痛在医院里就已经治到差不多了,可心理上的伤势却越来越糟糕。
这个心理医生非常有名,据说她治好了很多难治的心理病人,沈父和沈母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心理医生到沈家的第一天,沈青预拒绝打开卧室的门。
沈母站在门口,按下门把手后尝试着把门往里面推,感受到了阻力后才意识到是沈青预在里面挡着。
这熟悉的感觉让沈母想到了在沈青预还小的时候,每次犯错害怕挨打都是这个样子,迅速躲回他自己的房间,堵着门不让她进来。
明明是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沈母死死握住门把手,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青预,你把门打开,让心理医生看一看好不好?”
“你没事的,妈妈相信你没事的,你只是心理生病了,等医生帮你治好了就没事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母已经哽咽到说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字,喉咙里只剩下无意义的音节,难受到眼泪根本落不下来,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她的心脏,在里面使劲儿的搅,搅到血肉模糊,疼到浑身发抖。
沈父扶着妻子的手臂,也站在门口劝道:
“青预,这个医生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请到的,处理你这种情况她很有经验,你相信医生,出来见一面,行吗?”
房间内的门口,沈青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门。
自从他被接回家的第一天,他父母担心他会在房间里自杀,就拆掉了卧室的锁。
沈青预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本来是没有什么力气从床上爬下来的,但隐约听见客厅里他父母跟心理医生的交谈,强撑着一口气走到了这里。
就他现在的样子,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愿意看见,更别提是没有丝毫关系的陌生人。
安安飞到了桌子上,用担忧的眼神盯着他看。
不管门外父母的哭诉声有多可怜,沈青预只是伸出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面部受损实在是太严重了,严重到甚至根本就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
沈青预现在格外痛恨,为什么自己只是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了呢,他的耳朵就应该一起聋掉才好,那样他就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