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能察觉到从修时余身上透露出的嫌弃情绪, 抬起前面的两个爪爪朝着他作揖祈求。
求求你了,救一救妈妈吧。
他会认真去打猎, 把食物都上供给这只两脚兽。
理智告诉修时余,他现在应该转头就走,回去再把那三只小猫也扔出来,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最开始的样子。
他现在连自己都不一定能养得活,加上一只小白馒头就很吃力。
小白馒头拖家带口他忍了,年幼的兄弟和患病的妈妈,修时余实在是掏不出来这么多的钱。
修时余犹豫着转身离开, 身后小白猫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哭腔,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委屈可怜,没走两步他就又停下了脚步。
余光瞥见小白猫踉踉跄跄追上来,由于太着急还摔了一跤, 修时余更不忍心了。
妥协走回了小白馒头的面前,揪住他的后颈皮把他给提了起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自己在这只小白馒头身上花了这么多的钱,那些食物都还没到的份上。
“你跟你妈妈说一下, 让她在这里等我们。”
“你妈妈得的这个病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我得先把你送回家。”
意识到小白馒头的妈妈是生病了之后,修时余才明白为什么这只三花妈妈之前一直在拒绝小白猫的抗拒,她可能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
修时余之前在汽修店里当学徒工的时候, 那些同事在比较闲的时候就凑在一块儿聊天,经常会提到现在有些人养猫养狗跟养祖宗一样。
哪个退休的老太太因为猫生病, 带去了他们省会城市宠物医院里治病。
在宠物医院里住了半个月, 花了三万块。
“喵喵喵!”
小白馒头的声音明显开始变得雀跃,修时余却高兴不起来。
安安跑回妈妈的身边, 跟她乱喵一通。
三花妈妈可能是因为太痛苦,在听见熟悉的叫声时都没有睁开眼睛。
修时余把小白馒头送回去后,在家里面找了个相对完整的纸箱子。
仔细检查了下窗户,关好门快步朝着那只三花妈妈所在的位置去,生怕她趁着这会儿时间跑了。
虽然大白馒头带着三个拖油瓶过来投奔他的时间还不长,但是修时余已经通过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大概判断出了只有小白馒头是最聪明的那只猫。
修时余不知道大白馒头的聪明是不是遗传了猫妈妈,他也不敢去赌。
等修时余到了那地方后,看见三花猫依旧是四个爪爪都站在水坑里一动不动。
他伸出手抓住了三花猫的后颈,就算是这么明显的一个动作,三花猫也只是睁开眼睛淡淡看了修时余一眼。
小县城里一共也就只有两家宠物医院,其中一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修时余在抱着这个纸箱子走进去的时候,值班的兽医正在打瞌睡。
“医生,能麻烦您帮我看一看这只猫是怎么了吗?”
现在已经很晚了,宠物医院前台早就已经下班,年轻的女人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点。
“你把箱子打开。”
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戴上了手套,简单做了个检查后,年轻兽医看向三花猫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些许同情。
“初步判断可能是猫瘟,疱疹病毒感染。”
“应该有好几天了,看起来都有点脱水,治疗好的希望很低。”
猫咪是一种很爱干净的生物,天塌下来猫猫也要先把自己的毛舔干净等死。
三花猫的毛发看起来非常凌乱,再加上眼睛和鼻子周围的分泌物增多,在兽医给她检查时,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想要治疗好的话,不仅仅需要耗费许多的时间精力,而且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最后还不一定能治好。
就算是养宠家庭里的品种猫,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大部分都会选择放弃治疗。
当治疗需要耗费的金钱,远远大于猫咪本身的价值时,等待宠物的唯一结局就是死亡,这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问题。
兽医能从修时余的穿着上看得出来,他的条件并不好,再加上这只三花猫明摆着就是一只流浪猫。
“我们医院里针对流浪猫有帮扶项目,可以给她做安乐,让她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
虽然兽医给出了这个提议,但是她已经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
就算是有帮扶项目在,也需要支付成本价格的一半,没有几个人愿意花这种冤枉钱。
由于从小生活在一个并不幸福的家庭里面,导致修时余非常擅长看人脸色。
从之前兽医脸上的表情,他就大概能猜得出来,这只猫妈妈肯定要花不少钱。
小白馒头可怜兮兮的叫声仿佛又在修时余的耳边响起,他深呼吸一口气后,咬牙问道:
“如果治疗的话,是什么流程呢?”
兽医听见修时余的这个回答明显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三花猫说道:
“如果做好了打算要治疗的话,接下来要做一个比较详细的检查,看检查的结果决定后续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治疗。”
“几项检查做下来,费用要八百,一个小时左右出结果,要做吗?”
八百块……差不多够修时余生活半个月了,他纠结了很长时间,拿出手机给自己之前的一个朋友发了信息,借到了一千块。
“做。”
兽医把三花猫抱到了做检查的房间里,修时余站在原地,盯着手机上面的扣款页面看,简直心疼的快要滴血。
被那只大白馒头碰瓷,他简直就是亏大发了啊!
修时余在凳子上面坐下,盯着自己不到三百块的余额看。
他刚刚听的很清楚,八百块只是初步做检查的钱。
虽然兽医没说后续治疗需要花多少,但是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修时余也知道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
他名下唯一值钱的,就是当初他用父母车祸赔偿金买下来的门面房。
当时修时余怀揣着对未来的幻想,从他当学徒工开始就一直梦想着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修车店。
如果转手太急的话,肯定是要亏本的,那只三花猫又等不了,修时余纠结的抓了抓自己头发。
给猫咪抽血做检查这件事,兽医没办法一个人单独完成,她去医院二楼叫醒了她的同事帮忙。
修时余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思考如果现在把门面房转手,他会亏上多少钱的时候,整个人简直不是一般的震惊。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当修车工的工资差不多就只有那些,如果现在他选择把那个门面房卖掉了的话,不知道要努力多少年才能买得起。
修时余坐在椅子上面,想了很长时间也照样没想到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掉他面前的困境。
兽医在给三花猫抽完血后,就把三花猫关进了医院的单独病房里,还拿了一根猫条撕开喂到了她嘴边。
三花猫默默缩到了笼子最里面的角落里,甚至连闻都没有要上来闻一下的打算。
兽医注意到这一点后,意识到她的情况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糟糕。
“你真的想清楚了要治疗这只猫吗?治疗到最后也不一定真能治好,还要花上不少的钱。”
其实一直到现在修时余都没想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最好,但在医生问起的时候,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嗯,我知道,先治着吧。”
修时余把自己身上仅剩的钱都交给了医院,兽医给三花猫先打了一针,让修时余先回去,明天再过来看看情况。
回家后,修时余按下门把手,急迫的喵喵叫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等他走进去,就看见小白馒头正坐在椅子上欢迎他回来。
这对于修时余来说,是一种非常新奇且陌生的体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修时余逐渐害怕上了回家的感觉。
之前他站在家门口,甚至很长时间都没有勇气进门,他不知道在门后面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是父亲的责打,还是母亲的辱骂。
这个地方看似是他的家,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有一只小白馒头在这里等他。
“喵喵喵喵喵。”
安安的叫声很嗲,修时余弯腰凑到他面前,用鼻尖对着猫猫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我应该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辈子被这只小白馒头碰瓷上。
修时余把出去穿的外套脱掉,丢到了阳台,洗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提着小白馒头的后颈皮回到了卧室里。
对于修时余来说,摆在他面前的这个选择实在是太让他纠结了,不管怎么选择好像都不对。
各种情绪反复拉扯,他也根本睡不着,就轻轻捏着这只小白馒头的爪爪。
安安的爪垫颜色格外粉嫩,因为猫猫现在还小的原因,捏起来手感简直不是一般的舒服。
“你说说你,看起来也是挺聪明的一只小猫,之前在碰瓷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找一个看起来条件好点的呢?偏偏找上了我!”
修时余这句话不掺杂任何作伪的成分,他是真的有点想不通这只小白馒头是怎么看上自己的。
“我又不喜欢猫,我还没钱给你花。你要是找个条件好一点的碰瓷,给你妈治病的估计也就是人家的一顿饭钱。”
在提到这里的时候,修时余又想到了之前他被认回去后,那对夫妻说出来的话。
修时余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将那天发生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可现在他才不得不承认,那天他见识到的格外陌生的繁华生活,他根本就忘不掉。
来自亲生父母和代替他身份的那个人嘲弄的眼神和淡淡的看不起,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插进了修时余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