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娆是袁向殷亲自请进书房的，她也的确在拍卖晚会上花了最多的钱，甚至还‘翻了倍’，所以，她没有‘识趣儿’地自行离开。

        商人们哪怕再别扭，也没有办法出面赶走她。

        毕竟，袁向殷都没开口呢，他们算老几啊？

        “都，都坐吧，自行找位置坐！”

        商人中间，自然有那领头的咬牙切齿地打着圆场。

        “客气客气，李公上座！”剩下几人见状，也都捏着鼻子忍了，各自按照地位年纪团团坐下。

        袁向殷装成没看见般，这才开口说话。

        他先是跟诸位商人们道谢，随后，又重点地‘表扬’了萧娆的慷慨，萧娆顺势给了他个小飞眼。

        袁向殷：……

        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脏‘呯’然而动地转头。

        他又开始隐晦地跟商人们诉苦，“诸君，国难当前，民不聊生，某添为元帅，统率五省，每日战战兢兢，唯恐误百姓，毁家国，实在是……”

        难啊！

        我难啊。

        我真的难啊。

        我太缺钱了。

        你们今天‘贡献’这点儿，根本就不够，所以，大家伙看看能不能再凑点儿。

        一万不嫌少。

        百万不觉得少。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少给点儿。

        人场不用你们捧。

        袁向殷十分熟练的，用没有那么直白的话语，明白的表达了这个意思。

        此番拍卖会，肯花钱挣前十的，自然都是有意‘捐’款，想获得‘袁家军’友谊的商人，他们被袁少帅请来参加‘书房聚会’，心里就有掏钱的准备了。

        你一言，我一语，彼此试探商量着，他们极限拉扯着决定‘捐款’的数量。

        其中，没有人跟萧娆搭话。

        一则、在场众人都知道，她就是个败家纨绔女，家国大事，军物粮草，她是全都不懂的。

        二则、十几个大老爷们的聚会，让一个女子参加旁边，已经是不雅了，再跟她勾勾缠缠，你来我往地说话，恐怕让人笑话。

        三则、慈善晚会里，萧娆捐的钱够多了。

        140多万呢。

        剩下九个商人的拍款加起来，都没有她多！

        一只羊，薅成这样就已经够过分的了，再薅一把……哪怕贪如袁向殷，都觉得有些不忍得！

        他没‘暗示’萧娆接着捐款。

        但……

        他不暗示，萧娆却极为大方，眼看着众人商量了一轮，没出结果，稍微歇息喝茶润口，准备再战的空隙，她突地开口，“袁大帅，我有事请问~”

        “杨，呃，萧女士有何事？”袁向殷微怔，侧身转头，正脸面对她，眼神却下垂着，“请讲吧。”

        “贵军的军服物资，应该是由我萧家提供的吧？”萧娆歪了歪头，眼神带着询问，“我应该没记错~~”

        袁向殷和众多商人的表情瞬间都是无语。

        萧氏布行在海市最大的一桩生意，就是向袁家军提供军服、军被等物资。

        袁家军占据五省之地，职业军人有20多万，又几乎月月都在招兵，那么多的成年青壮，袁家得给他们发衣服吧？

        不管新旧，一人怎么也得有两套吧？

        他们得管吃管住吧。

        住就得有被子褥子吧？

        这些都需要布料，身为海市最大，全国排名前三的布商，萧家全权掌握着袁家军的所有军服军被生意，虽然这个生意，相比别的来说，赚的不多，却是细水长流，连年不断，属于薄利多销。

        此乃萧展扬生前谈下来的买卖，是布行最稳定的收入来源之一。

        萧娆居然还问？

        她是萧家的大小姐啊，连这种最基本的事儿，都不知道吗？

        商人们咧着嘴。

        袁向殷也有些无语，却还是好脾气的说：“不错，军服生意的确是交给令尊，我们定的契约，乃是半年一供货，如今应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要交付下批货物了。”

        “萧女士有难处？”

        萧家的生意，明面儿是明叔和萧展扬留下的‘老臣’们在管，暗地里，则是萧红凌掌握，杨志义拼命撬墙角，也动摇了相当一批没那么衷心的人。

        萧家正处在新老交替的‘豪门夺权’乱战中。

        袁向殷询问，也是怕军服物资出什么问题，毕竟，如今正是秋天，眼看就要冷了，要是军服布匹有误，他也好提前做准备。

        “没有难处！”萧娆一口否认，随后，在袁向殷一脸‘没有难处，问这个干嘛’的表情下，她道：“我刚刚听见大帅跟各位叔伯们说话，这才突然发现，大帅你的处境实在是太难了。”

        “袁家军保家卫国，我等商人能平安做生意，全赖大帅，所以，我愿替大帅分忧。”

        “我有意减少军服物资的费用……”

        萧娆顿声。

        袁向殷的冷眸，蓦然一亮，真是无比热切。

        众商人们则是面面相觑，眼神示意。

        民国这个年月，向军队提供物资的，说真的，大多数都是亏本买卖，毕竟，命都在人家手里握着呢？谁敢跟兵痞和军阀要钱？袁向殷治军很严，倒没有出现要东西不给钱的现象，但……

        在这些军资上，萧家布行的利益，的确是非常的少。

        能赚着点钱，全靠走量。

        如今，萧娆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减少费用。

        怎么减？

        减多少？

        一个弄不好，就要倒着往里搭钱，且，袁家月月招兵，又都是送上战场的，衣服破得可快，萧家的物资是不能断的，一旦‘减少费用’减到往里搭，就没有停的时候，袁家要的物资还多，年年月月搭下来。

        会把萧家拖死的。

        萧娆……

        真是纨绔败家女啊，什么话都敢随口乱说，随意答应！

        啧啧啧！

        展扬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生了这么个女儿，恐怕在棺材里都闭不上眼喽。

        商人们用眼神交流着。

        袁向殷顾不上他们了，表情发急，眼睛发亮，他蓦然站起身，急声道：“萧女士此话当真？你准备减多少？”

        减少了，一匹布几分几毛，哪怕袁家军用量大，时续长，总体算起来，也不会有太多了，可减的多了，萧家要是赔钱，那就不好了。

        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倒不是他底线高，而是那样对他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