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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虎与鬼

    铜炉内的炭火烧得正红,噼啪作响。

    刘仙州却感觉浑身微微发凉,眉头紧蹙,沉声道:“刘大少爷,这不过是一次拙劣的栽脏陷害,难道你看不出来?”

    “长老你说有人栽赃,那我倒想问问,是谁在栽赃谁?”

    刘途眼神犀利,冷声反问。

    “刘少爷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老夫怎么有些听不懂?”

    刘途展现出来的强硬态度,让在墨序中部分院内位高权重的刘仙州感觉有些不适,心头怒气陡生。

    甚至在刘仙州看来,抛开同为儒序这层身份,中院跟首辅大人的关系远比刘阀要更加亲近。如果两边真因此闹翻了,首辅大人会偏袒谁,那还真不一定。

    “我的人也被李钧杀了。”

    胡森苦着脸说道:“那要是山里有意见怎么办?”

    “这么说中院是吃素的了?”

    沈笠骂骂咧咧,背着走在胡森面前来回踱步。

    刘仙州跟着起身,大笑道:“砧板鱼肉,慢慢炮制!”

    而且自从在抱上了张峰岳这条大腿后,中院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几乎不与其他儒序门阀有过多来往。和同在一城的刘阀关系并不算亲密,多年来只能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真是个难缠的老东西啊!刘途心头感慨连连,能接替孟席的位置,成为中部分院排名第一的副院长,这个刘仙州果然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

    听着王旗再次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沈笠这才满意一笑,悠然走进一张沙发中躺下。

    “什么叫炮制,你小子会不会说话!你知不知道外人有多少人想打注入器都找不到门路?老子当年在津门的时候,为了一支九品内功跟人拔刀子玩儿命,被捅了三刀才抢到手。你现在敞开了打居然还不知足,纯粹就是他娘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再说了,要想成为武序在人前显贵,在人后受点罪有什么大不了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颗坚定不移的‘忠心’,中院在帝国工部中获得了大量的官位,实力和资源一直遥遥领先其他四座分院,在墨序内部俨然已是一家独大。

    这在刘途看来,根本就是一次空手套白狼的无本买卖。

    刘途目光直视对方,“那长老你的意思,是我在栽赃你了?”

    刘仙州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问道:“怎么显?”

    刘途故作恍然,问道:“不过,刘长老你的手里有证据吗?”

    安插眼线,这对于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不可触犯的忌讳。

    金陵城中某处天阙的隐秘据点,沈笠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王旗夹杂着哀嚎的叫骂声,扯着嗓子隔门骂道。

    “这可就巧了,老夫虽然不会打猎,但锻刀造弓还算得上是行家里手。刘少爷你需要的好刀,我随时都能提供。”

    “刘少爷何必明知故问?”刘仙州的脸色同样冷了下去。

    “既然是为虎作伥,那自然是让它们跟这头恶虎先作威作福一番。”

    两手枕在头下的沈笠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过头看向候在一旁的下属问道:“对了,山里面还没有消息?”

    胡森点了点头:“已经解决了,抽了一支四品技击出来,应该明后天就能送回山里。”

    “伱们兼爱所的人鼻子真有这么灵?”刘途眸光阴冷:“还是说,如今金陵六部的儒序官员身边都被你们中院安插了眼线?”

    刘途见老人摇头,微微一笑道:“一头野兽不管再凶恶,归根结底也只是畜生罢了。你只要让它吃饱喝足,它就会对你放下戒心,甚至对你摇尾示好。到时候你只需要拿上一把好刀,慢慢绕到它的身后,轻而易举便能一击致命。”

    “但是刘少爷的麻烦,跟老夫有关!”

    录像这种东西放在现如今的大明帝国中,想要仿造实在太简单,随便找一个精通黄粱梦境构造的杂序就能仿制的栩栩如生,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有力的证据。

    见刘途如此咄咄逼人,刘仙州一时间有些竟有些看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压着心头火气再解释了一遍:“这就李钧故意设的陷阱,目的就是想让我们两方心生芥蒂,他好从中混水摸鱼!”

    刘仙州毫不示弱与刘途对视,口中平静道:“只是想提醒刘少爷你一句,与虎谋皮这种事情,想开始很简单,但想要善终可就不容易了。”

    不过中院背靠的是京城中的那棵参天大树,并不是刘家这样的地方门阀。

    一名天阙成员对着沈笠苦笑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担心这么下去还没等他成为武序,就要先被痛成疯子了。”

    李钧让顾玺把这份录像交给自己,要自己向中院施压,想让刘仙州陷入中院内部的责问之中,无暇顾及分心对付他们。

    “老虎是血肉之躯,快刀利剑就能诛杀。可伥鬼是无形之物,刀剑无法加身。有形的好杀,这无形之物,可就不好杀了。”

    “痛成疯子也得是武疯子。”

    刘仙州掷地有声道:“谁想吃人,谁就是虎。”

    “沈哥,我当门派武序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像这小子这样差的基因。那么多九品注入器打下去,结果跟他娘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都怀疑那些药剂是不是被他一泡尿全给滋出来了。而且居然会产生这么强烈的痛觉,这种情况实在是有些反常”

    刘仙州目光炯炯:“中院不吃素,也不吃荤,我们只吃鬼!”

    如果不是荣禄的突然死亡让刘仙州太过被动,不想在这时候跟以刘阀为首的金陵儒序闹得太僵,他今天根本不会进入这座黄粱梦境来见刘途。

    “这一点刘少爷不用担心。我虽然年老,但在中院内还算站的稳,还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风波就倒下。”

    “谁是虎?”刘途冷声反道。

    “长老请讲。”刘途抬手示意。

    可他已经如此,骂起劲来的沈笠却依旧不放过他,喋喋不休说道:“老胡你不要给我装死,我问你,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刘仙州话音顿了顿,眉宇之中蓦然泛起森冷杀意:“就在不久之前。”

    “那就是死无对证了?”

    刘仙州了然,笑道:“刘少爷的意思是先让它们得志,再让它们丧命?”

    刘途冷笑道:“你们跟新东林党关系紧密大家同在金陵城,我怎么不知道?”

    而他今天约见刘仙州,也不是听李钧的命令行事,而是打算以帮忙洗清杀害郑继之的罪名为条件,让刘仙州和自己联手解决李钧。

    “用不着遮遮掩掩的,等东西到了,你就拿去送给我大哥。”

    言至此处,房中唇枪舌剑的两人同时闭上了嘴巴,沉默的看着对方。

    胡森叹了口气道:“不管门派还是独行,说到底都是咱们武序的自己人,现在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就算以后真要有什么正统之争,那也该是光明正大的摆开来争,现在让咱们一群人去欺负别人一个人,这算什么道理。”

    刘仙州虽然没在宦海中浮沉过,可人老成精,自然不可能从刘途手中接下这口巨大的黑锅。

    刘途一改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作派,开门见山道:“郑继之跟我们刘阀是什么关系,就不用我再说了吧?他的这处宴场位置隐秘,连我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们中院的人怎么会知道?还有你说人不是你们杀的,那为什么人前脚刚死,你的人后脚就到了?”

    “刘少爷言重了,我们中院一直以来跟新东林党关系紧密,怎么可能做这种越界的事情?”

    这个刘仙州,倒还有点结交的价值。

    刘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色恍若雨过天晴,笑道:“死了人的门阀家族我会出面安抚他们,不过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不过这杀人的恶名,只有委屈长老你先担在肩上了。等事情结束,我自然会还长老你一个清白。”

    “我可没有这么说。”

    刘途嗤笑一声:“长老做事果断,在下佩服。”

    沈笠猛然坐起身来,破口大骂:“这群老王八蛋要是真拎不清,要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老子他妈的也叛出师门,跟我大哥当匪去。”

    “刘长老你打过猎吗?”

    “这群食古不化的老东西,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在辽东我大哥都跟他们说的那么清楚了,他们还想干什么?难道真要失心疯到为了独行武序的仪轨继续内斗?”

    那名下属眼观鼻鼻观心,对沈笠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语置若罔闻。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被一个武夫给耍了?那可真是件稀罕事儿,什么时候这些拳头比脑子大的武夫变得如此阴狠狡诈了?”

    沈笠故意大声说道:“而且你听见没,这小子骂人骂的这么中气十足,怎么可能会疯?给我加大量,把咱们所有门派的基础内功都给他打一遍!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基因先解锁,还是他的精神先崩溃!”

    刘途不怒反喜,笑道:“儒序不信鬼神,抓鬼这种事情我不擅长。不过听长老说它们是无形之物,我倒是觉得首要的重点是先让他们显形。”

    胡森一愣,试探着问道:“沈哥,你这是要送给”

    沈笠脚步一顿,开口问道。

    沈笠怒道:“天高皇帝远,你在怕个卵,说!”

    “别送什么山里了,让他们送到金陵城来。”

    想用这种东西扳倒一位大权在握的副院长,完全就是异想天开。

    蓦然间,两人嘴角不约而同缓缓翘起,竟同时放声大笑。

    刘仙州笑道:“刘少爷你是读书人,足智多谋,不知道能不能教教老夫该怎么诛杀这些伥鬼?”

    “沈哥,这些话可不能说啊。”胡森无奈抬头。

    刘仙州眨了眨眼,话锋一转:“不过有个词叫为虎作伥,不知道刘少爷有没有听过?”

    “长老这是在说我无理取闹?”

    “看来郑继之的死亡,跟中院无关!”

    “沈笠,我去你大爷.啊!”

    一人一语,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刘途站起身来,推开紧闭的房门。

    中院确实跟儒序走的近,这一点毋庸置疑。

    结果刘仙州先是看穿了他与李钧的关系,用‘与虎谋皮,不得善终’反过来威胁自己。现在居然还要临时加码,让自己帮他抓出藏在那些叛徒明鬼,作为他和自己联手的条件。

    刘途放眼凝视门外的冰天雪地,一身衣袍猎猎作响,双目熠熠生光,朗声道:“这头下山虎想吃人,那我们就让它如愿以偿,不只要让他吃饱,还要让他吃撑!等他撑到没有力气动弹之时,我们可以慢慢拔虎牙、斩虎爪、抓伥鬼”

    背对着对方的刘途舔了舔嘴唇,轻声自语。

    “其实我也觉得咱们武序现在不应该再继续内斗。”

    刘仙州点了点头,问道:“不过这头作恶的猛虎,不知道刘少爷准备怎么解决?”

    所以凭心而言,刘仙州并没有太将刘阀放在眼里。

    “关键是还争不赢,这才是他妈的最丢人的地方!我告诉你,我大哥如果铁心了想要干我,都不用多,最多五拳,我大概率就要倒在地上盘算下辈子怎么投个好胎了。有这么一条前途无量的大腿不赶紧抱住,居然还想着怎么把腿给锯了,你说他们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夫可做不出对自己人下手的事情。”刘仙州冷声一声,反唇相讥道:“倒是刘大少爷借题发挥的本领,让老夫自愧不如啊!”

    下属摇头道:“还没有。”

    凛冽的寒风倒灌而入,吹得铜盆中的炭火猛然一窒,接着剧烈舞动起来。

    沈笠理所当然道:“这次咱们白白拿了那么多好东西,别人虽然没开口,但我不能不懂事儿。而且这是开始,等那些道械出手之后,我还得想办法再弄几支注入器过来,必须把这礼尚往来给做到位了。”

    “既然长老你听不懂,那我就把话说的明白一点。”

    “那个叛徒处理完没有?”

    所以刘途很清楚,录像只是一个借口,李钧想要利用的是自己刘阀的身份和话语权。

    “说的对,慢慢炮制。”

    “没错。”

    “去我大爷?哼哼,不把你安排明白了,老子喊你大爷。”

    “怎么办?凉拌!让他们自己来找我。我还就不相信了,我抓的人我连处置的权利都没有了。”

    沈笠不屑道:“再说了,我现在这个门派里辈份比我高的人都已经死光了,老子现在就是自己的掌门,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真把我惹生气了,大不了老子就退出天阙,跟我大哥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