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吾逐渐失去耐心,出手时更加重势力,杀伐果断,不给对方喘息机会。
接连挨中几道充满邪戾之气的攻击,褚九三仿佛灵魂都要被震散,疼痛瞬间侵袭五脏六腑。
猛呕出口鲜血,他不甘心地手腕抖动斩出银芒,并嘶吼一句:“快把我的师尊放了!”可惜仍旧伤不到涂吾丝毫。
伴随血液染尽衣裳,他越来越精疲力尽,脆弱得犹如风中残烛,身躯也因重击而摇摇欲坠,眼神开始涣散迷离。
涂吾阴鸷地发出阵阵笑声,满是嚣张跋扈道:“方才不是挺牙尖嘴利的吗?啧啧,瞧这副狼狈模样真是只可怜废物。”
“就让本鬼王来助你了结此生,投胎下辈子别再当个废物吧!”说罢,身形凭空消失刹那闪现到褚九三面前,左手已然化出一柄黑色冰锥抵在他胸前。
眼看锋利锥子穿透衣裳即将陷入血肉,涂吾最后靠近褚九三的耳旁提醒:“你还有一句遗言可以说。”
闻言,他不再做无谓地挣扎,有的只是启唇一字一顿重复:“快……把我的,师尊……放了!”
话音刚落,涂吾手臂用力,冰锥刺破皮肤渗透而入,鲜红的血珠自伤口流淌而出。
褚九三顺着手中烬虚剑脱落,整个人恍若断了线的风筝倒在地上彻底爬不起来。
刺心之痛,无法忍受。
但他不想感受这份疼痛,含泪的目光始终望向不远处早已哭得歇斯底里的苍无痕。
这是第一次看见师尊为自己哭得如此伤心,其实褚九三还挺高兴的,回想过往,师尊真的很好很温柔。
记得每次都宠溺的喊着“小九”、每次犯错挨训只要一委屈就耐心安慰、每次遇到危险总上前一步像保护神一样保护。
相比之下,自己却更像一个反派。
紧接他又想——
“苍无痕这么温柔的人一定很适合当男妻吧?要不我也试试喜欢师尊?”
“但师尊不喜欢我怎么办?那我就死缠烂打每天说‘我爱你’给他听……”
粘稠的血流满一地,弥漫着腥臭味,褚九三缓缓闭眼,呼吸逐渐薄弱。
苍无痕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发生,赤红双眸盯着小九孤零零一个人倒在那里连过去抱紧他都无能为力,痛苦与绝望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如潮水淹没了他。
最后攥紧拳头,嘶吼出极致崩溃的声音:“啊!!!!!!!!!”
之后露出麻木呆滞面容,忍不住从嘴里闷哼出温热鲜血。
苍无痕眼神空洞无神,破碎又凄凉的他再也抵挡不住内心剧痛,脱力晕倒了过去。
涂吾回头见状,竟有一瞬是吃惊的,但仅此瞬间而已。
随后走过去抬手挥去禁锢阵,弯腰抱起苍无痕便消失离开,让原地只剩下躺着血泊中的褚九三自生自灭。
同时,墦冢鬼舍。
得到沈其君魂魄的吴驰聘正迫不及待施展灵术,打开青铜炉鼎的炉盖将其召唤出来。
旋即,床榻上出现一缕透明白色魂魄,由浅入深逐渐显出实体肉身,正是沈其君。可他没有睁开眼,而是陷入沉睡那般安静祥和地躺着。
吴驰聘试图叫唤几声,可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刚涌上心头的喜悦立马被泼了一盆冷水,不过他坚信他一定会醒的,他愿意等,无论多久。
就像为了寻沈其君的魂魄一样,与鬼王做交易。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沈其君死在吴驰聘面前让他痛彻心扉,后悔一切所做的事。
他自责,更自知对不起沈其君,是以死谢罪都不一定能补偿他的错误,但事实已经发生,那么吴驰聘唯有竭尽全力的去挽回。
他有想过复活,可连心都掏出来了,肉身胸口已空也没用。
他听说过亦知道鬼族传说,为此吴驰聘只能等沈其君投胎。准备好阵法与他生前留下的遗物画像,以及新肉体召唤。
然而等了七天都不见,吴驰聘心凉了半截。也对,被伤得如此深,他不想再做人……当只自由快乐的鬼似乎不错。
可是吴驰聘不能,他忘不了他!
之后独自去了鬼族寻找魂魄,冲破三十三天之外,完全将元阳暴露与发疯饿鬼厮杀。正因如此,第一天到达鬼族的吴驰聘就被涂吾鬼王捉住。
本应该被鬼王吸元阳吃血肉,吴驰聘却拿出比这些更有威慑力的东西——阴司戒。
这是阎罗二殿楚江王的随身之物,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猖狂不隐藏身份就敢只身一人前来,并以此作为“护身符”来与鬼王进行一场交易。
用五十年元阳换沈其君的魂魄。
吴驰聘知道整个赤阴岱渊有成千上万只鬼,寻找如同大海捞针。来之前他早已想好计划,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找鬼族统治者协助。
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都有脱身的办法就是了。
不过很显然,在后来发生的事说明涂吾鬼王答应了吴驰聘,用五十年元阳换取沈其君的魂魄,附加期间任凭涂吾鬼王差遣这一条件。
从不死节那天有意遇见苍无痕与褚九三师徒俩开始,到追杀那天救了被斩破肚皮的命浮,再到传送阵变成禁锢阵。
这一步一步计划,皆是替涂吾鬼王安排好的。
说实话,吴驰聘有犹豫过,可他下不去手涂吾鬼王也会派别的属下来,为了沈其君,最后他还是选择背叛朋友。
他无颜面对苍无痕和褚九三,要说后悔和道歉的话也是毫无意义,看来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补偿。
渐渐收起思绪,转而是床榻上的沈其君醒了。
吴驰聘当即欢喜,可下一息他内心又惊恐着,不知开口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先道歉还是先久违的寒暄?明明准备好的真心话无数次在脑海中回放,然此时真的面对沈其君时,却让他紧张到觉得好像都不合适。
实际上,他更害怕沈其君厌恶到不愿意再相见。
而床榻上的鬼从睁开惺忪眼睛后,眉头就一直没舒展开来过,一张魅惑的脸上萎靡着,像极了刚睡醒带浓重的起床气。
吴驰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尤似回到在戏妙阁同欢饮醉,导致翌日清晨迟迟不肯醒来时的模样,这一点他依旧没变。
撑着晕沉的脑袋坐起来,沈其君看见了吴驰聘。
下意识呆愣住,沈其君顿时清醒,随后用深邃冷眸直直盯着眼前人。
看出吴驰聘完全是肉体凡人后,沈其君更愕然。
可从始至终他脸色依旧平静,丝毫未表现出震惊,那平静得就像黑夜的天无任何波澜,甚至带点幽暗阴森的气息,并认定就是这厮将自己拐走的!
生前已经两清,没想到死后还不肯放过,是不是要魂魄也彻底消失才能善罢甘休?沈其君心想,并逐渐对吴驰聘起了怒火。
他记得那天在六顺门赌坊玩骰子,正赢得尽兴,谁知风云突变闯进一位身着黑衣的人,连面容都没看清,二话不说幻出个破炉鼎就把魂给吸进去,根本来不及反抗。
沈其君还以为是自己出老千被发现了,但也不至于绑架吧?
要杀不剐,就这样被关了好久好久,逃也逃不出去。
沈其君还想自己的妖世凄惨就算了,怎么鬼生也如此悲催,然而今日一见吴驰聘,全都可以解释了。
这一定是造孽不知道哪辈子与这厮结下血海深仇,以至于两生两世阴魂不散!
沈其君仍坐在床上,见吴驰聘不说话,他倒先反应过来,淡漠询问:“你是谁?”
声音清冷又疏离,仅三个字就把吴驰聘犹豫许久的话彻底咽下肚子,换之瞪圆双目,惊诧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闻言,沈其君用力拽紧拳头,露出一副害怕单纯的模样,摇了摇头。
殊不知内心却嘲笑:哼,吴驰聘,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吴驰聘见状,更吃惊地凑近他:“沈其君,我是吴驰聘啊!你的十七郎,是我对不起你……可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沈其君一听这厮居然还好意思提“十七郎”,当即皱眉,生前日日唤他应都不应一声,现在倒好自己主动承认,装什么狗屁深情,呵~可笑至极。
眼看那张脸怼上来,猛将人推开赶紧逃离下床,沈其君十分嫌弃道:“什么吴驰聘,看清楚我是无心鬼。”说罢,指着自己空落落的胸口。
吴驰聘看见了,早就看见了。
这是沈其君掏出心脏死前的模样,胸骨已然断裂,外表血肉因撕扯掉出大块,连着筋脉愈断不断,有的只是占着血液凝固剩下溃烂。
他当时一定很痛吧……吴驰聘强忍眼眶湿润,不住伸手抚摸上去,但却被对方无情拍掉手掌,响声还挺大,继而后退一步。
鬼族的鬼一般不用生前的名字,因为死亡就代表重新开始,不管投不投胎轮不轮回,以千年不变怎么死就怎么取名的方法。比如现在的沈其君,因挖心而死,故此直接叫“无心鬼”。
吴驰聘不相信沈其君说的话,他逃离一步,他便靠近两步,红了眼嘶吼着:“沈其君你骗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故意不想认识我……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亏欠你的,一辈子都亏欠你,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爱你沈其君,很爱很爱你!”
“我知道现在几句道歉的话或者迟来的心意不能打动你,也不奢望能够让你原谅,唯一只是想弥补你。哪怕让我去死,让我上刀山下火海,让我挖心掏肺还给你都可以!”
“但最重要的还是想亲口对你说一句‘我爱你,无论是人是妖是鬼都爱你,你是我的沈其君,独一无二的沈其君。’这就是我来鬼族寻你的原因,这些话全都是我的真心实意,这一次我发誓绝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