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废后病愈
外面雷声轰轰,下起倾盆大雨。睡在屋内的冯佑怜翻身轻轻拍着曹素素,口中喃喃念道:“别怕,别怕。”
曹素素紧搂着冯佑怜,低声说道:“怎么办?根本睡不着。”
“素素,别怕。春雷就是如此,明日一早就没事了。”冯佑怜轻声安慰。
曹素素躲在冯佑怜怀里,微微点了点头,不自不觉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反而是冯佑怜忧心忡忡地凝睇窗外,她所想的除了那个疯后还会有谁?这一声声雷鸣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她啊?
翌日,鸡鸣狗叫之时,冯佑怜已然穿着轻便的衣服走出下人房。她无心观赏着雨后春笋的欣欣向荣,而是径直来到黑屋。
冯佑怜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阴暗的房间里毫无生气,令她越发担忧起来。她走进疯后的床榻,看见女人蜷缩着身躯,像一团黑物颤抖着,还时不时发出难听的呻吟。
“娘娘?娘娘?”冯佑怜试着伸出手触摸。然而这一次却不见疯后如往常那般抵触,而是任由冯佑怜的抚mo,刚刚还在暗自欣慰的冯佑怜突然感到手部有些异常。
她惊慌地摸了摸疯后的额头,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疯后的容貌。她忍不住拨开疯后杂乱无章的头发,只见一张秀丽苍白的容颜掠入眼眶中。
曾经她猜想过,或许皇后没有俊美的容貌,或许她脸上有块令人生厌的疤痕,所以皇上才会想着要抛弃她。如今一看,皇后不但没有瑕疵,而且生得这般美丽。
“你…”突然间,疯后开口说话,吓得冯佑怜赶忙收住手,跪在地上连连说道:“奴婢冒犯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呵呵…”疯后支起半截身子,对着跪在地上女人说道:“我已经不是皇后了,你起来吧。”
“呃?”冯佑怜惊愕地抬头,脱口问道:“娘娘,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我头好痛啊。”娘娘艰难地说道:“明玉呢?你是何人?难道现在换成你照顾我了?”
“明玉,明玉还在,娘娘,你额头很烫,恐怕昨日感染风寒了。我这就给您去叫明玉。”冯佑怜又惊又喜地说道。
“嗯。”娘娘叹声道:“去吧。”
不一会儿,明玉快步跑进黑屋,看见皇后娘娘正坐在镜奁边为自己梳头。她激动地扑上去跪在地上,低泣着说道:“娘娘,娘娘…您终于…清醒过来了。”
铜镜中的女人抓起自己的黑发,然后微微侧过身,扶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一点都不幸苦。”明玉含着泪水说道。站在门边的冯佑怜感动地落下热泪。
“起来吧。”娘娘将明玉扶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明玉触碰到娘娘的手臂时感到一股滚烫。于是着急地问道:“娘娘,您是不是身体不适?”
“对了,明玉,皇后娘娘的额头很烫,估计有些受寒。”冯佑怜擦干眼泪,又道:“你看,要不要请太医院的人过来瞧瞧?”
皇后与明玉默默地垂首,稍后明玉又道:“太医院的人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没事,你们烧一壶热水过来吧。洗一洗就好了。”娘娘淡漠地吩咐道。
“不行,皇后娘娘,在奴婢家乡,生病了就要看大夫。况且…”冯佑怜坚决地说道:“您刚刚大病痊愈,万一发高烧就更麻烦了。”
“怜儿,要不你去太医院求些草药过来?”明玉想了想说道。
“好,奴婢去去就来。”冯佑怜积极地说道。
“等一下,你不熟悉宫里的路,还是我去吧。”明玉不放心地站了起来。
“不用了。”冯佑怜按住明玉,说道:“皇后娘娘刚刚病愈,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不熟悉皇宫就更要多走走啊,你放心吧,我会问问外面的小宫女的。”
“真是个乖巧的宫女。”皇后笑着走上前握住冯佑怜的手,又仔细打量一番,叹道:“还生得这么标致。唉,怎么会呆在冷宫里当差?可惜了啊!”
冯佑怜羞赧地垂首,憨笑着说道:“多谢娘娘夸奖,奴婢先行告退了。”
***
冯佑怜出了北园,像一只无头苍蝇走进大观园,根本找不到方向。这样漫无目的地到处闯当然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她特别小心地走在回廊里,看见太监宫女就上去问路。可是大多数宫女和太监也都是匆匆忙忙地路过,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
“哇,大家都这么忙,看来,确实是冷宫里当差比较清闲。”冯佑怜默默自语。
“前方何人,在此处游手好闲,是在哪里当差的?”突然,从身后传来严厉的女声。吓得冯佑怜一紧,缩着颈脖,低声回答道:“奴婢…奴婢在北园当差。”
“北园?”女人顿了顿,又道:“转过来。”
“是。”冯佑怜慢慢转过身,低着头不敢平视前面究竟所为何人。
“咦?”忽然有个男声叫了起来,说道:“这不是怜儿宫女吗?”
“呃?”冯佑怜心惊这人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于是好奇地抬头,看见德喜乐呵呵地盯着她。
“小喜子,你认识她?”女人淡漠地问道。
德喜赶忙退了回去,冯佑怜这才看见一位梳着发髻的年长女人正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宋中使(女官名),这位果真是在北园当差的宫女,奴才给娘娘送桂花糕的时候见过她。”德喜笑着说道。
“既然是在北园当差,又怎么会在这里游逛?”
“回宋中使的话,奴婢是想去太医院,皇后娘娘…”
“大胆。”宋中使厉声喝道:“谁教你说的‘皇后娘娘’?”
冯佑怜紧张地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人教奴婢。”
“宋中使,怜儿是刚进宫的小宫女,这些还不知道。”德喜对着宋中使说道:“以后奴才会好好调教她的。”
宋中使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宫女,于是吩咐道:“小喜子,那你就带她去太医院,不要让她在后宫里乱闯了。”
“奴才遵命。”德喜低着头回答,然后宋中使随着其他宫女越过冯佑怜,渐渐离去…
德喜搀扶起仍是心惊胆颤的冯佑怜,说道:“好了,人都走了,起来吧。”
“谢谢你啊,小喜子。”冯佑怜委屈地说道:“我看,还真的是冷宫里呆着比较好。”
“哈哈。”德喜拍了拍冯佑怜,安慰道:“你别愁闷了,今儿你好在遇到的是宋中使,万一是哪个嫔妃美人,有你好受的。”
“为什么?刚才宋中使说话那么严厉,想想就后怕呢。”
“那是为了你好。在宫里啊,我们这些奴才奴婢一定要记住自个的身份,走一步行一里都要确保不能犯错。如果犯了错,小命就难保咯。”德喜一边带着冯佑怜前往太医院一边给她解释。
冯佑怜微微蹙眉,感叹道:“原来奴才们的命是这么不足挂齿。以前在宫外,总觉得自己的命好像不是自己的,现在进了宫,还是如此。”
“是啊,我们的命就是被主子们捏在手里。除非你能一步登天,摇身一变不在是奴才。”德喜无心地说道。
“不在是奴才?”冯佑怜笑着问道:“不是奴才,我们还能做什么?”
“我是不能做什么了,可是你不同啊。”德喜轻笑地说道,而后又看着冯佑怜,叹道:“像你这么貌美,如果有朝一日被皇上宠幸,自然就能改变身份了。”
“皇上?”冯佑怜默念着这一称呼,进宫这么久,尽然忘了后宫之中还有个这样的人物。不知道他长得怎么样?是巍峨如山,还是涛涛如海呢?德喜的这一句话砸在冯佑怜的心中,激起不寻常的涟漪,令她久久不能回神...…
***
娘娘吃了几次药,气色渐渐恢复正常。偶尔她会让冯佑怜学着为自己梳头,虽然不是很熟练,但是两人相处得也越来越好。曹素素慢慢地也走动得多了,一下子,黑屋里添了些人气,这样一来,对娘娘的病也更加有帮助。
娘娘伸出手抓着冯佑怜的手,问道:“你的手受过伤?”
冯佑怜挥动的右手定在半空,她羞赧地说道:“只是小伤。”
“都留下了疤痕,还是小伤?”娘娘透过铜镜看到冯佑怜复杂的神色,于是转过来拉着冯佑怜坐在自己身边。
“娘娘…”冯佑怜有些不敢与她同坐。
“我不是什么娘娘。”娘娘叹气地说道:“严格地说起来,我还是个犯人呢。”
冯佑怜瞄了一眼娘娘,轻声说道:“虽然与娘娘相处得不是很久,可是奴婢…奴婢觉得,娘娘应该不是会参与谋反的人。”
娘娘细细地端详着身前有些羞涩的女人,突然她从她身上看到一丝彩色光环。娘娘眨了眨眼,幻象很快便消失无踪。
“娘娘?”冯佑怜不解地轻唤。
“怜儿,你为何会进宫?”娘娘突然问道。
冯佑怜低垂着说道:“实不相瞒,奴婢与曹家姐妹也是被人陷害了充入后宫为婢的。”
“怜儿,你不该…只是在这冷宫里度过啊。”娘娘吁了一口气说道。
“奴婢觉得冷宫里也很好啊。”冯佑怜天真地说道:“听小喜子说,冷宫的差事最清闲了,而且明玉也说过,冷宫比后宫的其他地方安全。”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吗?”
冯佑怜呆呆地望着娘娘,轻轻地摇了摇头。
“怜儿,你知道什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继续摇头。
娘娘拉着冯佑怜的右手,说道:“这样一只灵巧秀气的小手受了伤,或许有一天,这样的伤反而成了你的福气。“
“娘娘,您说的话,奴婢怎么越听越不明白呢。”冯佑怜为难地问道。
娘娘端着冯佑怜的右手,严谨地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后宫,除了冷宫,其他地方的人毕生的精力都放在这只手上。”
冯佑怜怯怯地盯着自己的小手,抿了抿嘴说道:“娘娘…您跟奴婢说这些干什么啊?奴婢从来没有想过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知道你没有想过。”娘娘松开冯佑怜的右手,又道:“有时候命运根本不会给你想的时间。凭你的姿色,弘德夫人简直不堪入目。”
“弘德夫人?”冯佑怜仔细回想,想不起这人是谁,不过应该是比宋中使还要厉害的人吧。
“怜儿,一有机会,你就不要呆在冷宫了。”娘娘意味深长地说道:“冷宫的安定不是你呆的地方。”
冯佑怜咽了咽口水,暗忖:这皇后娘娘是不是脑袋还没清醒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