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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野人山师徒除恶道 长狄洞群妖参老祖(下)
第八回野人山师徒除恶道,长狄洞群妖参老祖(下)
“老祖明鉴,小徒年幼无知,冒犯法驾,实是无心之过,还望千万开恩。”
晓月不知道哈哈是何心思,见他目光不善,直盯着鹿清,心中不由暗叫糟糕,连声便要替鹿清开脱。
那鹿清原本跪在地上,冷不防只觉得一阵彻骨阴寒从头浇下,耳中听见哈哈老祖之言,知道不妙,浑身四肢百骸间早已被寒冰冻结一般,连血液都似凝固不行,鹿清急忙运起峨眉心法,一道真气险险地护住了心口方寸之地。
哈哈老祖见鹿清居然抵抗,越发冷笑,默运玄功,将黄云元神罩定鹿清头顶,鹿清先还觉得阴寒如冰,转眼间却又仿佛身入火山,全身上下都熊熊灼烧起来,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炎热灼烧之感方才稍稍退去,鹿清正松了一口气,哪知又换上了一种钻心的酸麻,好似无数小虫在骨骸血脉之中蠕动爬行,这当口长狄洞前山风阵阵,鹿清却是一头冷汗,涔涔而下。
“老祖——”
“祖师——”
晓月和朱洪双双跪伏恳求,那哈哈却只作不理,鹿清早已听不见身外之音,只是闷头拼命抵抗,他不知道哈哈要如何处置自己,不过这样的千年老鬼,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令人奇怪,如果自己真要在此形神俱灭,那至少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刚强不折!
想到此处,鹿清也激动起好强斗勇之心,《大玄天章》所载心法如云流转,哈哈老祖突然觉得对方抗力大增,心中不由惊奇,想不到这个貌不惊人的三代弟子居然能承受住自己的“黄云邪火”魔法,不肯认输。
这下子,老怪也似动了意气,头上黄云色彩一变,一道白光从中射出,打在鹿清身上。鹿清刚刚觉得苦痛有所缓解,耳中突然又传来鬼鸣呜咽之声,抬头所见,身边不知何时被层层叠叠的黑雾所包围,几个断腿骷髅正从雾中钻出,这些骷髅身上连着一些腐烂的皮肉,头上飘着一缕红发,远看犹如一撮火焰在跳动,所经之处,黄水淋漓,臭不可闻。
鹿清还在目眩神迷之际,那些骷髅突然长啸一声,凌空飞去,扑到鹿清的身上,张开白森森的大嘴,用力的咬将下去,鹿清发出一声惨叫,心中满是惶恐,眼看就要被阴魔入侵,天空中却突然炸起一声惊雷,鹿清募然醒悟,自己明明身在野人山上,怎会被这些半死的骷髅制住,必是哈哈老祖的魔法幻觉作用,正要再次运转峨眉心法,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像往常那样自如的运行真气。
危急关头,鹿清也顾不得许多,头脑中排除杂念,按照《大玄天章》中开篇的“明心章”所载,将一切执念放下,不再有惊怖悲喜,不再有生死挂碍,甚至连方才激起的好勇斗狠之心也一并抹去,只是抱守本心,一粒智珠霎时间活泼泼的在黑雾之中上下升腾,化出一片白光,驱散了那些恶鬼阴魔。
哈哈老祖忍不住咦了一声,就连一旁焦急无比的晓月,也发现鹿清原本狰狞恐惧的面容突然变得沉静安详了许多,周围的弟子都是哈哈门下,知道这少年被黄云光照,必是在受老祖的邪法试验,本以为三代童子,不过片刻就要号叫求饶,谁料一番挣扎后,却见鹿清干脆盘膝跌坐于地入起定来,浑然不受外魔干扰,嘴角甚至还泛起一丝微笑。
“晓月你教的好徒弟!”
哈哈老祖这时候居然仰天大笑起来,手中的短尺挥动,便有一片异彩闪耀,将鹿清裹挟其中,鹿清只觉得浑身一阵骨软神昏,竟是晕倒了过去,那异彩便卷了鹿清径直朝长狄洞主洞飞去,其速度之快,饶是晓月也自愧不如。
“老祖……”
晓月还要说话,哈哈早伸手将他拦住,望着晓月说道:
“此子根骨资质不过中上,还比不上我的钟磬童儿,只是难得心智坚定,悟性又高,居然凭着你教的半部峨眉《大玄天章》,连续抵挡住我的‘黄云邪火’和‘鬼焰阴魔’,殊为不易,我虽还有半甲子时间方能重炼法体,二次出山,今日却也难免见猎心喜,要将这个小子留在我野人山调教两年,不知你可愿割爱?”
晓月心中大惊,他万没想到自己这趟长狄洞之行,做好了各种打算计划,方才鹿清被阴魔围困的时候,他和朱洪甚至想要动手抢人,谁料转瞬之间,哈哈老怪又要亲自培养起鹿清来,虽则躲过一劫,可是又显然违背了自己让鹿清不沾染邪教功法的初衷。
更不可思议的是,哈哈老怪居然洞悉自己所习的峨眉《大玄天章》并不完整,要知道,自己也是在近两年参悟之中才有所察觉,当年长眉真人大约早已算就自己会破门叛教,所授功法,有好些缺漏,必是私开法门,便宜了齐漱溟和玄真子等人。
朱洪见师父有些失神,连忙低声提醒,晓月这才回过神来,躬身答道:
“清儿能得老祖亲传,乃是他的福分,弟子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在,怎会不悦?!”
鹿清已经落在了哈哈的手中,这会儿即使晓月要冒险抢人,也是毫无胜算,无奈之下,只能虚以委蛇,一切等两年之后再说了。
“好!”
哈哈老祖满意的点点头,那钟磬二童连连敲击法器,众弟子知道此乃是宣布比剑之命,连忙各自占据一个山崖,根据令旗指令,分为两大阵营,放出飞剑法宝乱斗起来。
不说野人山上自是一番热闹,却说鹿清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等醒转过来时,环顾四周,见是一个极宏阔的山洞,石桌石凳、云床蒲团,一应俱全,四壁还掏出了很多凹洞,里头悬挂着葫芦、宝剑等物,纤尘不染。
鹿清觉得浑身酸痛,刚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听见扑棱棱翅膀扇动的声音在洞顶响起,抬头一看,正是那只黑斑鸠往洞外飞出,片刻之后,便听见车轮粼粼滚动,哈哈老祖已经来到他的身前,后头还跟着之前见过的钟磬二童,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背后负着刚才击打的法器,神色却是一般的倨傲冷酷。
“徒孙莫要惊疑。”
哈哈老祖望着床榻上的鹿清说道,
“我因爱惜你的心志,特意强向晓月要你留在野人山上两年,由本祖师亲自教授《都天魔经》,此乃莫大仙缘,你须善自珍重,异日成就,当不在你师晓月之下!”
鹿清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拼死抵抗,最后竟换来了老怪物的青眼,可是这样一来,却又必须从此长留野人山中修炼那劳什子的魔经,按照晓月和知非禅师的说法,一旦修习了此类邪术,便会暗中魔头,从此如蛭附骨,不死不休,与之前一心纯修峨眉心法的打算完全背道而驰。
“小子!难得祖师如此惜才开恩,你还要死守着峨眉那些半吊子的心法么?!”
击磬童子见鹿清沉默不语,心中不悦,老气横秋地教训道,
“连你师傅晓月所学,也不过是半部《大玄天章》,就算你练得再勤,只怕也难有成仙飞升之望!”
“半部?”
鹿清大吃一惊。这可是他之前没有想到过的,莫不是长眉真人早已算出晓月的叛教,故意留了一手么?之前看《蜀山》的时候,虽然也明显觉得晓月比起妙一、玄真子和苦行头陀这所谓的“东海三仙”,能力上颇有些差距,可是长眉真人的威望人品众所周知,说他会有意藏私,鹿清实在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再说,就算真有此事,凭什么会被身处南疆的哈哈老怪知晓,凡此种种,让鹿清越感可疑。
“你若是不信,异日血神子驾到,你亲口问他便是。”
哈哈老祖再次抛出一个令人惊诧的话题。
血神子邓隐!长眉真人师弟,峨眉派最大的叛徒,天纵英才,文武双全,修习魔教中极为厉害的《血神经》,几乎成就不死之身,想不到他会和哈哈老祖有交往,如果是他的话,还真有可能知道峨眉派长一辈们的恩怨秘辛呢!
“你或许还不知道血神子为谁?此人乃是峨眉鼻祖长眉道人师弟,齐漱溟与晓月的师叔,久居西昆仑星宿海北岸小古剌山黑风窝,二十年前,祖师元神出游,赴西昆仑沙神魔宫访友,无意中与血神子大弟子妖蛮乌萨齐相遇,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妖徒自然不敌,急向师长求救,血神子与祖师在星宿海边斗法三日,难分胜负,最后还是沙神童子前辈为双方劝解,这才算化敌为友,成了至交。”
那敲钟童子怕鹿清不知道血神子其人,夸夸其谈地介绍了一番对方的师承来历,鹿清却还是呆呆地想这半部《大玄天章》的事情。
蜀山中最牛的那些正邪两派秘笈,很少有一卷本,往往大多分为两函三函,甚至还带有副本,例如日后青螺峪的《鼎湖天书》、紫云宫的《紫府秘籍》,甚至包括血神子邓隐的《血神经》,那么峨眉三祖遗留下的《大玄天章》是不是也有可能出现类似的情况呢?
鹿清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所幸哈哈老祖此时元神尚在洞口监督众弟子斗剑,并未察觉他的心思,鹿清连忙平息妄想,盘算着自己现在单独面对哈哈这样的千年老怪,只是案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虽然修炼魔经,可能会有许多不可预期的副作用,但是自己既然妄图逆天改命,又怎能畏手缩脚,阴魔再厉害,如尸毗老人、石神宫主,最后皆能反制魔头,改邪为正,自己也未尝不能走出一条路来。
想到此处,鹿清连忙从云床上坐起,朝着哈哈老祖磕了一个响头,说道:
“弟子愿意跟随老祖修习魔经!”
哈哈老祖大笑颔首,右手朝空中一指,那黑斑鸠翩翩飞来,将爪子上的一瓶丹药送到鹿清手中,哈哈又指着这间山洞说道:
“此处便做你居所,这瓶药丸乃是毒涎丸,能防百毒,云贵之地,毒瘴遍布,你且留备无患吧。本师尚有些琐事,三日后你来主洞寻我便是。”
说完,哈哈老祖和那两个钟磬童儿一起退出洞去,留下鹿清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翻倒在床上。
三天后。
长狄洞内原本热热闹闹的盛会至此终于烟消云散,带着满腹牢骚和忧心的晓月早早赶回了黄山,虽然火氏三兄弟挽留他们多呆两天,或许还有和鹿清见上一面的机会,可是晓月的性情颇有些偏激,这番被迫留下自己的徒弟,心中早已蓄满愤懑,哪里肯听良言,驾起剑光便离开了野人山,一心去修炼那上古至宝断玉钩不提。
却说鹿清养好精神,在第四天头里一大早就老老实实的守候在了主洞之内,这一回哈哈老祖倒没有弄什么鼓乐排场,依旧是长衫夹衣,坐在轮车之上,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我这《都天魔经》乃魔教圣物,包罗万象,备载炼魔之术,其要义乃是汲取诸天星辰之力以为己用,且比之《血神经》、《蚩尤三盘经》等魔教秘典,更少了些魔头轮回之害。然贪天之利,必有戕害,故魔经所载七大秘术,皆以减损寿元为代价,连我久参神功,也少不得要受此走火入魔之厄,故我门下,第一要紧处便在养命。”
“养命?”
鹿清显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命数天定,如何养之?”
“趋吉避凶,顺乎天道,多积功德,此之谓养命!”
哈哈老祖参详魔经几百年,比起晓月对于《大玄天章》的理解,自然要深刻的多,只是身为魔教宗主,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未免让鹿清大跌眼镜。
“你一定以为魔教之中,残杀淫乐,狡诈奸猾,却不知我教戒律,与峨眉、青城、昆仑诸派一样,俱是精严苛刻,凡习魔功,必须轻生重义、言出如山,方能有所成就,只是如峨眉正教,讲究根骨资质,所收弟子无不乃是积善厚德之辈,易于成就,而我魔教,却重恩怨,一人成道,恨不得举家举族,全体飞升,偏偏龙生九子,色色不同,难免夹杂有不肖子孙,以至于犯戒破道,沉溺轮回,越发的因果纠缠,不可开交,久而久之,这魔教的名声也就蒙上了种种不堪,其实,天道昭彰,一以贯之,又何来善恶之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