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去不行么?”周岁淮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还看啥?”
周国涛也觉得晚。
可秦老爷子不觉得晚啊。
他们这还没抬步呢,秦家已经把别墅的门给打开了。
年迈的管家站在门口,对着他们笑的一脸和蔼。
周国涛没急着抬步,先给秦英武打了个电话,电话关机。
周国涛整个无语了,家里有老人,还是个随即准备走的老人,不开机是几个意思。
周国涛很谨慎,给秦英武的秘书打了个电话。
周岁淮趁机扯了扯扁栀的衣袖。
扁栀看过去。
“他这个病,治不好了,别有压力,”周岁淮的声音小小的,像是交代,“全国有名的医生都看过了,也看过中医,但是都说不行,所以,咱尽力就好,看不好,也别过心,别人死理,知道么?”
凌晨的院子里的灯还大量着,周岁淮的眉眼在这人前倾过来中变得无比清晰。
扁栀略略失神的看着他。
如果周岁淮还记得话,他或许也会跟自己说这些话。
他明明已经说了,他不是周岁淮了,可明明,他是的啊。
在她下定决心要走远一点的时候,那点从前惯性的眉目就会露出来,让她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认真的要跟他划清界限。
她就像天上的风筝,他松一松走,自己就走远一些,他紧一紧,她就舍不得离开。
“好了,走吧。”周国涛打完电话了。
扁栀点点头,收回视线,跟在周国涛的身后。
周岁淮也要跟,进门之前,被元一宁扯着拎到了门口,“你咋咋呼呼的,别把人叫没了,门口等着。”
夜里风大。
没阖上的大门卷着冷风,慢慢悠悠的往里阖,扁栀进到客厅之前,转头看了一眼,周岁淮一手顶着门,对她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他张着嘴型,跟她说:“放心去看,我在门口等你。”
扁栀点点头,收回了视线,跟着周国涛进了客厅。
客厅里除了管家,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还没睡的秦储礼。
一个是秦老爷子。
他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英伦风的毯子,还没开口说话,他的粗重的喘气声就已经传来。
可即便是身体这样不适,秦老爷子依旧穿着得体,看见扁栀的时候,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团成了一团。
他很瘦,可那双眼睛即便被病痛折磨,依旧有神。
他抬了抬手,管家去准备茶水。
周国涛把扁栀带到跟前,“这就是我家不成器小子的媳妇,”周国涛看了眼扁栀,“叫秦爷爷。”
扁栀:“秦爷爷。”
秦老爷子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抬手的功夫,喘息声更重,即便不用听诊器,都能够感觉到肺部空气被挤压稀薄得秦老爷子脸色铁青一片。
“丫头,辛苦你这么晚走一趟。”
扁栀笑了笑,从药箱里拿出把脉枕,秦老爷子的手放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扁栀这次把了很久的脉,久到周国涛跟元一宁都不安的对视了好几眼。
他们心里没底,也怕扁栀心里压力大。
周国涛刚要开口说两句,准备把扁栀从这压抑的氛围内带走,可刚要张嘴,秦老爷子抬起了手,阻止了周国涛。
几分钟后。
扁栀抬起眼,示意秦老爷子换一只手。
到这里,二十分钟过去了。
元一宁暗暗狠狠捏了周国涛一把,眼神责怪。
门口的周岁淮不老实的越来越往里站。
所有人都不安定时,偏偏是医生跟患者,一个沉着冷静,一个淡然勾了抹笑。
又是一个二十分钟过去了。
时间来到凌晨一点。
元一宁受不了了,要开口时,扁栀收回了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管家抖了抖一后背的冷汗,去换了新的茶水。
秦老爷子没着急问,指了指一旁的暖茶,示意管家端给客人。
扁栀接过茶水,安静的喝了一口。
“丫头,依你看,我还有多少日子?”秦老爷子终究还是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扁栀垂了垂眼睫,“医生看病,病人也要配合,您想活多少日子,取决于您能配合我的治疗到什么程度。”
这话一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秦老爷子本人。
“你……”
“你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救?”
扁栀安静了一会儿,她很谨慎的说:“我愿意试一试,不过,治疗时间会很漫长,另外,需要您忌口。”
这是这病痛的几十年来,老爷子露出的第一抹真心的笑。
“哈哈,丫头,即便你是骗我的,我也高兴。”
“红烧肉,不能再吃了。”
秦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
“地瓜,冰糖芋,要戒。”
秦老爷子:“……”
“营养品,包括蛋奶类的这些东西,也不能在吃。”
一旁的管家,“一点都不能么?老爷子身体不好,如果不补充营养的话,这身体会受不了的。”
扁栀:“一点都不能碰,包括你现在每天挂的水,都要停。”
这话一出,一旁的周国涛立马“哎——”周国涛扯了扯扁栀的衣袖,“丫头,你,怎么胡说八道呢,”周国涛立马把扁栀往自己身边带,一边对秦老爷子抱歉道:“时间太晚了,这孩子疯了,一定是太困了,这样,”
周国涛立马带着扁栀站起来,“老爷子,我先把人带回家,实在抱歉,耽误时间了,您好好休息。”
说着,给了元一宁一己眼神,元一宁领会,立马拎着扁栀的另外一只手,一人一只,恨不得手刀冲出秦家。
停什么红烧肉这也就算了。
把人家这续命的挂瓶给停了,那秦老爷子别说这个冬天了,这个礼拜估计就得跟这个世界拜拜。
把人拉出秦家豪宅,都走了好远的路了,周国涛跟元一宁才松开扁栀,狠狠的喘了好几口气。
扁栀倒是面不改色的看着弯着背的两个人,跟后面远远追上来的周岁淮。
“丫头,你,你差点闯祸你知不知道?”
扁栀:“嗯?”
元一宁:“怎么能说有治呢?”
周国涛:“对,人医生,全国名义都说不行了,你,你这丫头,怎么信口开河?”
扁栀:“我没有。”
元一宁:“丫头,那是秦老爷子,他在国内是很有地位的,不仅是商界,在学术界也有很多徒弟,那些人在国内都是首屈一指的行业大拿,要是回头一个不小心,把人治死了,他那些徒弟可不会罢休。”
周国涛点头,“对,他的儿子不孝顺,可他的徒弟各个地位不凡,所以,丫头,咱别看了。”
扁栀困惑的看着心急上火的两个人,“可,如果不看的话,那叫我去把脉做什么?”
她可是认认真真的把过脉了。
而且,情况不是说完全没有逆转的可能。
“我,我不是想着你去走个过场嘛,”周国涛万分后悔。
元一宁握着扁栀的手,“没事,这事我跟爸爸来处理,你回去睡觉。”
说着元一宁转头就教训周国涛,“你怎么回事?孩子小,你一把年纪了,也不懂事,把人领那头去做什么?你明明知道那老爷子求生欲有多强,现在好了,这几天肯定人会再上门。”
周国涛跟元一宁往自己家里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扯过跑过来的周岁淮,转头又跟元一宁说:“我来应付,哎呦,这叫什么事啊。”
扁栀站在原地。
看着周国涛跟元一宁,一人架着周岁淮的一只手,把人往回拎。
周岁淮站在中间,转到左边,“她说了可以治,”
没人理他。
他又急吼吼的转到右边,“妈,你没听么?她说,能试一试。”
周国涛,“不行,这几天,我要叫人看着老爷子,不能让他接近扁栀。”
周岁淮:"她说了——"
元一宁:“嗯,我也会注意点,哎,这大半夜的,搞得人孩子没时间睡觉,”
周岁淮:“可以……治啊,她说了。”
扁栀笑了笑,转头准备回家。
可还不等迈步呢,扁栀看到了蹲在秦家阳台上,两只手攥着栏杆,直直看着她的秦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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