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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镇》四十六章: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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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在雾里懵懂到来,还是原先的点,送走学生们,一个人站在常恒面前:“昨天给你发消息,你没回,电话也没人接,今天要20个,要等多久。”

    “对不起,昨天手机丢了,二十分钟能好。”

    “你早上摆摊下午还出去玩呀。”

    收摊后直奔书店,原先的位置坐着一个人,常恒心咯噔一下,走上前礼貌打招呼。

    “你好,今天这里一直是您吗?”

    “是的。”

    许是本不该丢,常恒告知来意描述外观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走下楼工作人员和常恒打招呼:“咦,今天来这么早,今天不看书啦?”

    “今天还没吃饭。”

    茶水间终于修好了,常恒换了本《草记》正沉浸在狐狸遇书生的喻言里,余光之中一个似曾见过的身影进入视野,他从法律丛书中找了一堆资料坐在离常恒三张桌子的空桌上,常恒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继续看书。

    不得不说,神魔志怪的吸引力,无论年少年老,这份脱离人本身现实的神秘对哪个阶段读者都具有十足的吸引力,或许是向往来无影去无踪的无稽,或许是对未知平行世界的好奇。等整篇读完,再抬起头时三桌之外的人正在撑头研颅,眉头紧锁。

    朝四周看了看,二楼总共四个人,安静异常,连空调口吹出的微弱风声都清晰可见,站起身走上前低头一看笑着说:“在为案子发愁?”

    “哦,没有。”

    常恒指着桌上草稿起诉状:“没有吗?”

    “是你。”

    “钱还没给你呢,收款码打开。”

    “都说了不必了,请坐。”

    “如果不打扰到你当事人隐私的情况下,可以给我讲讲,或许我能够帮到你呢。”

    对方若有所思,常恒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向对方递出一个肯定的眼神,对方缓慢点头,常恒双手搭在桌前坐直身子做足了倾听的准备。

    “民事纠纷,A和B是邻居,A家窗户被B砸破,但伤到了B的女儿。B说由于上一代人有恩怨所以从无往来,A说B的女儿私自翻墙到A家,不赔。”

    “你代理B。”

    “嗯,重点A说他儿子有精神病,B的女儿说在和A的儿子谈恋爱。”

    “被告你都见过?A的财务状况远优于B,A的儿子有神经病,那么B的女儿要么在和A苟且,要么B在撒谎,你的当事人在撒谎,你离真相很远,辩护狡辩你都找不到切口。”

    对方摇着头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你刚毕业吗?”

    对方放下手中的资料:“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案子。”

    “喔哦,那可不能输哦。”

    对方用力点点头。

    “喝点什么,我请。”

    “我不喝饮料只喝水。”

    “人家茶水区第一天营业呢。”

    “我只喝水,谢谢。”

    常恒轻轻摇头走到吧台:要两杯白开水。

    “这没法卖。”

    “那把茶叶放到一只杯子里,另外两只杯子倒白开水。”

    “那你要一壶好了,什么茶?”

    “红茶吧,茶叶放一边壶里装开水。”

    常恒倒好开水推到面前:“喝口水吧,疲劳的时候就放松,答案在轻松中会突然闪现。”

    对方轻轻转头看着常恒愣了愣:“有道理,你做什么工作?”

    “我休学,明年还回去读书。”

    “哦,哪个学校。”

    “申师。”

    “哦,挺远的。”

    “是的,目的是远方的时候路上风景会更多吧。”

    对方将书推到常恒面前。

    “这么相信我。”

    “不涉私密,后面想看网上也可以看的。”

    对方手机响起,半个小时后进来看着常恒:“我饿了,一起吃个饭?”

    常恒抬眼打量低头笑而不语继续看书,对方坐下:“谢谢你啊。”

    “不客气。”

    “你...哪一年的?”

    “96。”

    “我比你大三岁。”

    常恒笑着点点头。

    桌上的文件被收起来,常恒起身:“去吃饭吧。”

    对方低头在桌上桌下查看,常恒回头:“你在找什么。”

    “我习惯走的时候检查下免得落东西。”

    常恒尴尬捏紧手机先下楼,阳光很暖。

    “你想吃什么?”

    “我回家吃,你都是买饭吃吗?”

    对方点点头:“那没关系,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今天坐车方便的。”

    对方停顿半晌:“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就当谢谢你今天帮我,我刚到这边,没有朋友。”

    常恒看着面前人鼓足了莫大的勇气,耳朵都在发红:“那麻烦你了。”

    坐上车常恒开玩笑:“今天不用再指路了吧。”

    对方点点头,常恒:“对了,我叫常恒,你怎么称呼?”

    “李吾。”

    “哪个吾?”

    “吾日三省吾身的吾。”

    “你爸妈很爱你,寓意你活出自我。”

    “你爸妈也很爱你啊,他们对你的爱永恒长存。”

    常恒沉默中收起了笑容目视前方。

    “我家是英云的,上个月刚过来,这里有什么风景好的地方吗?”

    “沿海发展不好,怎么来这边。”

    “我爸在这边做生意,想着毕业了来陪陪我爸,就过来了。”

    “那你觉得这边怎么样?”

    “这边,我可以说实话吗?”

    “你畅所欲言。”

    “这边经济很差,工作也不方便,人也不开明,吃饭的地方也很少,市区经济区太小……。”

    李吾还在讲,常恒咧着嘴看向窗外抬手捂上脸心想:“单纯是个好东西。”

    车停下了,常恒笑着道别。

    李吾:“等等,加个微信。”

    回到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赵启哲的问哪里有租房,常恒看着消息刚还愉悦的心情冷静下来。

    “帮吧,把欠邢宇的弥补给他好了。”金灵说

    清晨在麻木和慌乱中度过,常恒越来越少于思考,下午早早收摊吃过饭,换了一件白色卫衣对着镜子笑了笑奔往书店,刚上楼一抬头,李吾站在面前。

    “你今天来这么晚,我听声音应该是你。”

    常恒有些惊讶:“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讲。”

    “律所没有办公室吗?”

    “哦,太小了,环境也不如这里,我爸给我安排的,办公室都被资料占满了,我喜欢这个环境。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

    “有用的书。”

    李吾噗嗤一声笑了。常恒也笑了:“经典著作,纪实类。”

    “我喜欢看预言类,我觉得这些作者在生活的基础之上能够洞悉以后很厉害。”

    “比如?”

    “《1984》”

    “那你觉得裘利亚有罪吗?”

    “要不是她,温斯顿不会死。”

    “那是裘利亚带给温斯顿快乐还是温斯顿带给裘利亚爱呢?”

    “裘利亚更像是自由的载体,在被迫中不断冲击着。”

    常恒点头笑着说:“距离这里六十公里有个石窟,抽空可以去玩,风景不错,始建于大秦,大兴于北魏,我想你会喜欢。”

    “上次我爸带我去过。”

    “边上有座观,可以求神问卜,听人说很灵。”

    “好,那今天先看书吧,改天去。”

    常恒还是选了文正传坐在李吾对面,手机亮起:“你在哪,我明天走,一起吃个饭?”

    “我在外边,有点远。”

    “删了吧,忙也帮完了,留着没用。”金灵说

    常恒点着删除还是犹豫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疾病中抽离,在寻找中遇见新的自我。年关将至常恒坐在李吾身旁看着崖边冻住的瀑布咂舌:“果然这里的景色还得夏天看,青山绿水,恣意盎然。”

    “那明年夏天再来,天太冷了这么大个地方就咱们两个人。”

    常恒哈哈大笑:“好地方,我下次联系个人贩子把你卖了都没人知道。”

    “可不能有这种想法,我有个米市的室友,那时候读大学天天开玩笑要吃我。”

    “可能看你实在太呆萌,别人故意调侃你。”

    “或许吧,我们关系还是很好的。”

    “过年你不回家吗?”

    “我爸说腊月二十八回。”

    远处一只野鸡在山间飞舞李吾激动的跳起来:“哇,那是什么,看,快,像凤凰。”

    “那是野鸡,最多飞离地面三米。”

    李吾掏出手机趴在崖边录视频,录好坐起身:“对了,你有没有喜欢的动物呀。”

    “黄金蟒,企鹅,熊猫,回吧,太冷了。虽高山流水但寒冷直击心脏,还是命重要。”

    “啊,这就回啊。”

    “你不冷啊。”

    “我想在待会,看看还能飞出什么动物来。”

    “你抬头看看天,一会该下雪了,路滑会摔跤的。”

    “那好吧,听你的。”

    下山的路上只有二人,常恒坐上副驾驶,窗外南山上白雪皑皑,车载音乐连着常恒的手机,轻音乐在二人之间环绕。

    常恒靠在后背上闭上眼,李吾摇了摇常恒的肩膀指了指一旁的安全带,绝尘而起,常恒正在青草菲糜中来回遨游,李吾猛踩刹车常恒头直接磕在车顶上,李吾手悬在空中十分紧张:“还好吗?你还好吗?”

    常恒缓缓摇摇头表示没事。

    “那你等我下,我下车看看。”

    常恒伸手抓着李吾的衣袖:“等会,你下车干嘛,路上又没人。”

    李吾结结巴巴指着前方:“咱们好像撞人了。”

    常恒疑惑半起身往车下看心中定了八九分,抬头看到远方正在朝这边开来的面包车心里更加确定。转头异常坚定安抚李吾:“你先冷静告诉我,你确认撞没撞人?”

    “我做事很谨慎你知道的,路上没人,我也开不快。”

    “行车记录仪开着?”

    李吾指了指,常恒点点头:“好,你在车上等我。”

    “不行,这种事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去处理。”

    常恒欣慰摇头:“你在车上等我,我是本地人。”

    常恒套上棉服打开车门掏出出门时带的水果刀展开,咬牙切齿,眼神阴狠无比,脸上不知何时,在被阴暗吞噬时竟然长出了横肉。

    看着躺在地上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冷笑:“你多躺会,多冷静下。”

    面包车停在跟前,车上下来三个大汉走上前有叫妈的有叫姐的,常恒靠在车上等他们表演完拎起铁棍准备砸车的时候张口:“等等!”

    声音比严冬还令人发冷。常恒微抬头半睁眼:“快过年了想敲笔大的,看见外地车牌以为时机到了?”

    其中一个瘦些的说:“你这女的怎么说话呢,我妈都被你撞了,你赶紧赔钱。”

    常恒听完对方发言仰天长笑指着被搀扶的女人:“这是你妈?不先带着做检查就光要钱呀。”

    “少废话,一万,一分都不能少。”

    常恒背过身指着行车记录仪:“我们有行车记录仪,再说这里可没有监控,荒郊野外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赶紧拿钱,不拿把你们车砸了。”

    常恒亮出刀:“你们太笨了,讲话真累。你们四个人,我们两个人,还有行车记录仪,这里也没有监控,我要是把你们杀了,到时候最多算正当防卫,但至于你们什么时候被发现或者被雪盖了,过完年再被发现,或者被野猪拖走都有可能的。”

    说完常恒换上了一副无比单纯的笑容。

    胖子哑口指着常恒,面前的女人也站直了,冲着常恒往前走:“来我看你敢捅我,你来捅。”

    常恒手指向前将刀隐在手中,刀尖划破了女人的羽绒服,女人惊声尖叫,常恒:“再往前一步试试。”

    车顶立起了一条两米长浑身通红的蛇,吐着信冲着四人嘶嘶作响,四人面面相觑,抬腿便跑。

    常恒抬头看见,眼睛暗下光,背着身开车门,飞速舒缓刚才面目可憎的脸,上车笑着看李吾:“没事了。”

    “那我们走。”

    常恒慌按住:“等等,歇会,我有点累。”

    看着后视镜,目送走远,常恒才和李吾讲:“走啦,回吧。”

    腊月二十八,居乐镇上开始卖起了爆竹,常恒收了摊回头和家玲说:“妈,过年了,把你的药停一停吧,这回咱们过个好年。”

    超市人满为患,归乡的游子远方的学子都聚在了一起,常恒如曾经那般,并不愿见少时相识的人,戴上口罩捂上帽子。拉着常立买了调料,买了曾经过年父亲独揽时不会买的新鲜玩意,常立拿着一个玩具给常恒看,常恒努嘴佯装生气:“买!”

    常立又拿了青虾,火腿,肉肠,灌蛋。

    常恒一看忙把手机赛进常立怀里:“赶紧拿出去先结账,一会发现了完蛋。”

    四大包加一拉车,没有装下,回到家,桌上赫然出现的垃圾食品让常立体会到了久违的竹竿炒肉。

    常恒站一旁加油打气:“妈,你给打,我都不知道,全买了些不能吃的,花了我五百多块呢。”

    常立怒竖中指:“常恒,你反复无常的小人,明明是经过你同意的,有本事你别吃。”

    “肠我知道,饮料和零食我不知道昂,花我钱还骂我,妈,你赶紧打。”

    常立气的牙都要变长了,常恒收着笑钻进了卧室,不一会,常恒卧室传来悲痛欲绝的声音:“不要抓我头发,你再敢打我寒假作业一道都不帮你写,你还敢掐我。”等一系列令人生悲的动语。

    年味在常恒的加持下,终于摆满了可选择的菜,不仅仅是那道让人生腻的带鱼,武华在凌晨拨通了常恒的电话:“出门,上山烧头香。”

    常恒没做犹豫装了一把碧根果出门,除夕夜的月光发着暖色,不同于平日夜色的神秘和冷诡,路上不止一个人,越往山头走,人越多。

    常恒喂自己一颗碧根果感慨:“这么多人。”

    “废话少说,还吃呢,吃的啥,胖成球还吃。”

    “走吧走吧,赶在刚好子时那柱就是头香。”

    “墨迹,走快点。”

    爬上山头,繁华的庙观让常恒觉得这躺爬的值,夜半三点,路上的人像黄豆一样从寺庙撒了一把,落在了四面八方,常恒和武华滚落在居乐镇的街道上,放逐着原始人的野性,大喊大叫,路边的住户:“大晚上不睡觉,别人还睡觉,不要鬼叫。”

    “这叫过年,跟猪一样。”武华说

    常恒忙拉着武华:“别跟废人一般见识,影响福气,走。”

    (东边日出那西边雨,路边的人儿不知回,谁道南桥绕北郊,不忘东桥搭西道,野山地,闹市里,平静镇上无罗为,都说西道住包公,都道南院住济公,谁人知北是海公,我道东边有周公。)不知何时这首唱词无人传授,一代一代自然而然就这么会了,一路就像引路的精灵一样,唱进了门。

    大年初一,新永起得格外早,面色凝重,神情严肃,常恒察觉到异常走到厨房:“妈,爸好像有事。”

    家玲放下刀站到客厅门口:“你这么早去哪?”

    “哦,去烧心灵。”

    手里还在收拾东西,常恒站在门口注视着父亲的一举一动。等父亲出门,拿着手机和家玲打了招呼跟在身后,臧家正在嘶吼,一旁站的不知什么人:“哎,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跟人打架,这下好了。”

    常恒心里一惊,并没有跟进去,站在远处靠在树上微闭着眼,新永又出来了扶着一个女人的肩膀,常恒仔细看了看是臧芳妈,臧雄慌张跑出来:“妈,舅舅,姐姐手动了,还活着,医院乱诊断。”

    臧芳也跑了出来,接连两天过去,家玲拉着常恒:“你跟你爸出去了,你爸去哪了?”

    “臧丽死了。年三十晚上跟人打架,被人捅了。”

    常恒站在廊檐下,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你的心已经被仇恨填满了所以觉得空落落的,臧丽也是上一代人恩怨的受害者,虽然可恨,但她毕竟已经死了,就放下对她的憎恶吧。”金灵说

    这个年新永总在沉默,常恒坐在身边看着父亲手机的充电线外胶裂开:“爸,新的一年了,换根新的线吧。”

    新永头都没抬:“不换,线还是原配的好。”

    新永掏出钱放在桌上:“你整理几个红包,一会我用。”

    常恒摆了一眼:“六个吗?”

    “八个。”

    “嗯?”

    “你二爸的孙子和你姑姑的孙子一人一个。”

    常恒揉着眉头啊一声站了起来:“啥?孙子?什么孙子?”

    新永清了清嗓子:“外孙,按辈分也是你外甥。”

    常恒站起身扶着头:“我捋一下,我缓缓。”

    新永朝着里屋卧室喊:“常立,出来装红包,你姐懒得跟猪一样。”

    常恒堵到门口:“回去写你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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