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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很快到来,葡萄成熟,村里有些人外出打工,种葡萄的人越来越少,收葡萄的车也随之减少。 新永挑在周六周天的早上,赶在天亮时分剪好葡萄,放整齐,六点把常恒从梦乡叫起来,两大筐葡萄用自行车驮着,父女俩一路无话,步行到居乐镇轻工二厂旁边。
今天,常恒负责在这里卖葡萄,周六周天工人们睡醒后会出来买办,他们工资高,新鲜的农货都会卖的很快。
挑好位置,再铺两张报纸,用小剪刀修理蔫掉被虫子咬破及各种卖相不好的,一串一串朝着正面摆放,把腾空的框倒扣过来坐下。
新永留好找零的钱,骑车去货场干活了,很快七点迎来了买家,常恒还在低头看杆秤,头上传来一个声音。
“小姑娘,葡萄一斤多少呀?”
“六毛。”常恒抬头说
筐子里的葡萄在一个小时左右都钻进了私人的袋子里,九点常恒数着手里的五十四块三毛钱。叠好报纸坐在原地等新永来接她回家。
等着等着,她看见金福宝远远地走过来,好久没见到他这么笑了。
“常恒。”新永叫了一声。
常恒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问:“几点了。”
“十点半了,几点卖完的?”
“应该九点多。”
“你想吃啥不?村里今天给每户装水管呢,今天没水。”
“那我吃个面皮吧,再吃个芝麻球?”
“你想吃啥就吃啥,卖了多少钱给你留五块。”
抽出五块,剩下的如数交给新永,她心里开始盘算,面皮五毛,麻球五毛,剩下的钱就可以偷偷买些辣条尝尝。
“爸爸,你吃啥不?”
“我不吃,你看着给你妈和常立买个啥。”
阳光透过树杈照在常恒的脸上,常恒抱着空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家玲接过面皮和凉粉,把葱油饼分给常立,手伸进兜里摸着还剩的两元,步伐轻快进中屋写作业。
家玲走进屋:“常恒,你把常立带上放会羊,把作业带上,我今天腰疼。”
姐弟二人赶着羊刚出门,常恒让常立看着大羊,自己跑到小卖部买了四包零食,两人靠在草坪上,看着树影中射下来的阳光使槐树最前端的嫩叶已经有微微低头。
常恒站起身甩赶羊鞭拽了一捆新鲜的槐叶,放在常立面前:“把树叶背上,咱回,羊没吃饱但天太热了。”
常立拿起木枝:“你割的草你背,我赶羊。”
“你吃我的零食得干活,你背。”
回到家,新永正在和家玲说:“村上通知地要征地。”
“山上的还是河边的?”
“河边的。”
常恒掀起门帘探出脑袋,新永又说:哦,对,镇上说是办电话卡送手机呢,才二百块,比我当时买手机便宜多了,你明天中午放学去办下。
次日,崭新的按键手机出现在桌上,新永从抽屉拿出一个万能充:“电没了就用这个充,手机你拿着有急事给我打电话。”
常恒接过手机登陆QQ,她想好久没见武华了,她已经忘记了账号,找到笔记本查看号码登上去。
武华发来四张照片,沿海风景,能感受到大海的波澜壮阔,还有好几条陌生的添加,最底下一条添加记录附言:“长妈捡到檀木研碎放花园里赶蚊子。”
常恒看了看笑了,通过了这条好友请求并回复:“其实是把檀木和皂角和一起涂三味书屋了。”
对方回了一句:“你也初一?”
“初二。”
“常恒。吃饭了,把调料放一下。”
随着家玲一声高喊,常恒忙掀盖拔掉电池塞进抽屉里。饭后临走时悄悄把手机揣兜里出门。
登上去看到新的回复:“你偏不偏科呀?”
“不偏但是各科都不是很好。”
直到晚上七点,对方有了新的回复
“我英语不行,你说到底是老师教得不好还是我不行?”
“肯定是你不行。”
“明明是老师不行,我可是我们班第一名耶。”
“你肯定在最差的那个班。”
“我在尖子班。”
“撒谎。”
“我对你撒谎又没有好处,你是说你英语很好喽?”
“及格没问题。”
“及格?我说的不好指的是78分,你才及格。”
“跑网上找优越感呢,怕是实际连高中都考不上。”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啊。”
常恒翻出了自己月考的英语试卷,一张98分的英语试卷用掉了手机剩余流量发送成功,随着短信提醒欠费,常恒慌了。
新永拿着书进屋坐下:“常恒,这周周六要上梁圪里掰玉米,你作业礼拜天写。”
周六是个阴天,新永早上起早站在院子里看着云卷云舒,常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厕所走。
“常恒,今天上云呢,要下雨,早上拿着馍早些走。”
常恒不情愿的努着嘴,新永收拾好架子车朝着厕所喊:“懒人屎尿多,快些!”
常恒迫不得已从厕所出来,准备倒水洗脸。
新永厉声催促:“又想磨洋工?天马上要下雨了看不见?”
常恒瞪着父亲但也只能灰溜溜的跟着出门,云压的越来越低,新永拎着袋子加速穿梭在玉米之间,一会儿的功夫,五大包玉米装好,常恒把玉米整齐好,各个袋子里都塞满。
随着新永一个一个扎紧袋子口,满满一架子车,常恒自觉站在架子车尾抓紧绑绳,新永扶着扶手往后倾,慢慢下坡,起势刚开,一滴雨掉在常恒的额头。
常恒大喊:“爸爸,下雨了,赶紧走。”
新永用力一压用后脚刹地,架子车向下开始滑动,下坡向来比上坡快,转过三个弯,已经看到常家村了。
进家门,常恒从车上跑下来开门再推车,家玲已经准备好一张防水粘,新永接过来护在架子车上。
三人跑到廊檐下,喘气的功夫,雨倾盆而下。
新永正在庆幸自己干得快,家玲却说:“叫你早些起,再迟点都泡雨得发霉。”
新永的小得意瞬间被一扫而光,周天,天放晴,新永把常恒叫醒:“昨天下午作业写完没?”
常恒感觉还犯迷糊:“又叫我干啥活?”
“今天得搭玉米架,你起来绑玉米。”
常恒抱着被子坐在炕角:“我不干,我作业没写完。”
“要不我让你妈来说?”
常恒摔下被子,说话间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院里,心里怨气未消,转身把常立摇醒:“常立,妈妈说早上吃面皮还有肉夹馍,快起。”
常立眼中的困意换成了欣喜,爬起来穿好衣服跑到厨房:“妈妈,我的肉夹馍肉多些。”
“早上没肉夹馍,羊奶泡馍。”
“姐姐说有。”
“不要听你姐姐说瞎话,不想干活动歪脑筋。”
常立回到中屋充满怨气,常恒蹲下身说:“不能怪姐姐,爸爸说有的,说是玉米绑起来就买。”
常立又看向院里正在搭玉米架的父亲。
“买买,活干完啥都买。”
家玲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念叨:“使劲惯,我看你今天给买啥。”
“你不要吵了,你干你的。”
经过一天的努力,常恒不断张嘴打哈欠,月上西头,玉米架搭的像西游中的清华庄,一车玉米终于从满院的赤黄到附骨金黄。
家玲站在玉米架前:“嗯,一下子整齐了,今年的玉米都挺满的。”
常立伸出小手抓着常恒摇晃,眼巴巴看着。
“肉夹馍明天早上吃。”常恒故意拉高声音说
“不要买现成的,称点生肉,我给你们炒着吃。”家玲说
玉米架的玉米一天少一辫,直到隆起的玉米架两边看上去平衡,总体轻薄了许多,直到家玲养的鸡晚上飞上玉米架睡觉,黄鼠狼来偷鸡,玉米架受不住吵闹拖着垂老之躯躬下腰。
此时才发现原来裸露的脊梁早就空了,家玲看着玉米架,手叉腰,眼泪噗簌簌往下流。
常恒准备睡觉了,听着院里的哽咽声打开窗户往出看,常立也爬了起来,常恒一把关上窗户安抚常立:“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妈妈在扫院子,姐姐去趟厕所。”
常恒走到家玲身边轻生叫着妈妈,家玲忙擦眼泪。
“挺晚的了,睡吧,明天让爸爸扶端。”
“不是端不端的事。”
常恒抬头眨巴眼睛看着母亲:“那咋了。”
“没咋,你早些睡,明天还要上学。”
新永从大门进来,家玲突然冲着新永大喊
“狗改不了吃屎!狗改不了吃屎!”
新永站在原地瞪着眼:“吼什么,粗俗,有事说事!”
家玲指着玉米架:“哪去了?又给狐狸精送去了?常恒都上初中了,你还这样?”
“不要老生气,对身体不好,天天吃药,捣药罐子,会捣的越来越多的。”
家玲一听更气了,常恒只听见笤帚一下一下落在什么地方的声音,父亲又在躲闪,又在打架。
常立已经睡着了,手还拉着常恒,慢慢的常恒也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舅爷来看她,远远地还是那么和善,沉稳。
民福板着脸来了,常恒蹦跳进门准备听收音机,家玲耷拉着脑袋:“今天先不听了,你写作业吧。”
常恒看着舅舅打了招呼坐到墙角看书,民福没有吃午饭,站起身:“安排的你不操心,我走了。”
家玲走到常恒面前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说:“常恒啊,你中午想吃啥。”
“随便,都行的。”
常立进门放下书包自顾自写作业,午饭后,家玲低下头慈祥的看着女儿:“常恒,你舅爷去世了。”
常恒愣了一下想起昨晚的梦觉得十分难过,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下午到你舅爷家去,后面这几天的饭你自己做。”
常恒点点头。
晚上新永回来进门便问:“常恒你给新手机没充电吗?电话咋显示停机了。”
“不知道。”
“把电充上。”
“爸爸,我和同学借本书去。”
说完拉着常立的手出门,走到房后蹲下身。
“常立,姐姐帮你写作业好不好,一会要是爸爸问手机为啥欠费你就说给舅婆打电话打了一天打欠费了,好不好?”
“姐姐,我今晚作业不多。”
常恒咬咬牙:“我把我攒的五块给你买把玩具枪。”
“那行。”
进门常恒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爸爸我们回来了。”
“这手机咋欠费的?”
常恒伸手戳着常立的后背,常立没有说话。
“不知道,没用过。”
“你们俩老实交代。”
常立还是没有说话,常恒只好说:“开着网,一直没关。”
“你还挺有能耐,晚上别吃饭了你。”
说完抱起常立出门了,常恒坐在屋子里一个人有些想舅爷,虽然没有挨打,但父亲对自己的嫌弃却很真切,她不明白为什么两块钱就会打自己一巴掌,现在两百块玩没了,连多余说都没有说一句。
想不明白了,站起身,走进厨房一看还有两个土豆,烧火做菜,菜熟了,盛出锅,新永抱着常立回来了。
常立从身后拿出来一把烧烤,新永看着常恒说:“今天你妈在会打死你的,以后自己注意着。”
民福离婚了,很突然,他坐在家玲对面,端起碗突然就说:“姐,我准备离婚了。”
“为啥,我过的这么难都没离,你想让大家都看笑话吗?”
“别人的看法不重要,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
家玲没说话,她有些发愣,她想不起来当初他们都不是这样说的。
“妈生病了,总是头晕,下周上地区医院住院去,我准备外面打工,得你照顾。”
民福拿起身边的包走了。
常恒放学回来,新永也回来了,家玲煮好面端到面前,新永边吃边说:“常恒周六一起上地把秸秆烧了施肥。”
“这周不行,我妈生病住院了常恒得跟我去看她外婆。”
“那就周天。”
常恒手杵着脸看着常立,常立接过目光又低下了头。
周六很快就到了,金媳躺在病床上,看见孙子孙女都来了,眼神里聚集起来的光像个非常健康的运动选手,她的面容看上去慈祥而谦和,她挣扎着坐起来。
常恒跑上前坐在金媳跟前,放下手里的水果:“妈,大夫咋说,你有想吃的啥不?”
“好着哩,打几天吊瓶就好了。”
病房里面横着一排五张床,老少都满员,家玲前后看了看从两个人中间扯过一把旧木椅,勉强坐下看着床上的化验单又站起身出门了。
大夫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家玲站在门口排队等待十分钟进门递上报告单,大夫头都没抬:“你是家属什么人,病人是脑梗,老年人常见病,后面注意修养,没什么大碍。”
家玲还想问点什么,后面一个家属已经带着哭腔把报告单放在了桌上。
曾经偌大欢喜的院子,如今日益空落,院里只剩下金媳了,几天时间,在家玲的陪伴下,不知是走出了阴霾还是病情好转,出院又似乎有了年轻时的影子,勤劳绰约,她自己拎起行囊,打车回去。
推开门,院里的鸡在满院子自己找虫子吃,南房台边的院墙好像也老了,这座度过了六代人的房子明显要在这一代结束它的辉煌,墙上为了使土基有力,拌进去的麦秆,如今都扎在外面。
北边台上的柴草细枝明显不够今年过冬,育德在的时候,这里都已经摞满了。
现在的金媳恍惚之间变成了二妈,鸡看见有人回来抬起头愣了一下又咕咕的低头继续找虫子,金媳抬起脚往里走了一步,突然一条信子在左眼余光间晃动,一条约两米长,青灰色的蛇朝着金媳移动,金媳下意识往后退,蛇并未攻击她,而是绕着院子转了三圈后走了。
金媳燃气的斗志瞬间消散,她瘫在地上沉重的呼吸,又使了使劲站起来,打开大门,打扫卫生,然后锁门,急匆匆的往阴阳先生家走,一路小跑进门拉着阴阳先生的胳膊开始乞求。
“给我看个日子,我住院刚回来一条黑蛇绕着院子跑了三圈,赶紧安顿,大事啊,他爸刚走没多久我就病了,家里再不能有事了。”
金媳越说越急,风水先生一把拉住:“没事的,你慢慢说,没事的。”
金媳坐了下来,风水先生说:“给育德把坟挑一下,就好了。民福在家不?”
金媳摇摇头,风水先生又说:“那岁福呢?”
“哎,靠不住。”
“那时间往后延下,我给你符,没大碍的。”
民福出门还没三个月赶着日子又回来了,给父亲挑好新坟,深秋的风已经灌进读经河每一个缝隙,民福望着远山叹了口气,决定在附近先找个活干,也方便照顾母亲。
寒假很快来临,读经河凝华膨胀,民福看着病倒在炕上的母亲决定把常恒接上去做饭,他骑着摩托车进门看见家玲就问:“常恒呢?”
“在写作业啊。”
“我要把常恒接走。”
“你接去干啥,新换的中药还没给熬呢。”
“玩几天就送回来了,咱妈一个人。”
常恒听见声音探出脑袋和民福打招呼。在民福的不断催促下,常恒很快被打包好,金家岭由于读经河的缘故是比常家村要冷的。
金媳在床上看见外孙女两只眼睛聚集了全身的力量释放光芒,她在尽力让孙女知道自己是健康的,还是当初白天下地干活,半夜手洗一家人衣服能干的女人。
常恒跳下车,走到金媳面前欢喜的叫着外婆,顺便扯下包在头上帽子,金媳拉过常恒的手:“把我的孙女冻坏了吧,快上来,炕还热着呢。”
“上去暖着,中午了和你外婆看着随便做点饭。”民福说
厨房实在是太冷了,金媳舍不得常恒去厨房做饭,西屋支起了电磁炉,煮米粥,炒菜瓜,馍有家玲装好的,这顿对付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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