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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常医生前一夜刚接了急诊,今夜裤子都穿反了,头枕在左胳膊上口水流的整个袖子都是,新永也在打盹,家玲惊醒高喊:“没水了,没水了。” 小常医生像被电机一样瞬间坐直,脊椎卡卡作响,头转向常恒的方向,用手拍拍脸站起身:“最后一瓶最后一瓶,拔针!”
小常医生伸着懒腰松了口气:“行了,抱回去喂点热水,两个小时后再喂点小米粥,过一个小时给喂点奶或者奶粉。”
新永把身体全部交给重力坠在椅子上,垂下头,长长出了两口气。
转头看着家玲满眼都是愧疚,家玲才想起来要哭,泪流不止。
新永伸手拍了拍家玲的肩,抱着常恒扶着家玲。
一家三口回到家中整整齐齐躺在炕上,常恒在两人中间,半小时后家玲醒过来看着常恒不哭不闹躺在自己的身边玩手,神色已恢复如常,又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新永。
或许这就是命吧,竟然不觉得生气了,她坐起来使劲伸胳膊,胳膊发出骨头被叫醒的声音,起身倒水浸湿毛巾抹了把脸,走进厨房烧开水。
新永坐起身,摇摇晃晃站在院子里转动脖子,那肌肉健硕的轮廓,家玲又原谅他了。
或许就像小常医生说的那样,他还年轻,以后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然而,江山易改,新永还是那个新永。
一月下来,幸好同行竞争的少,没有多少人有做生意的意识,刚刚赚个生活费,但凡有个大病小灾的肯定又要借钱,只是他学聪明了,他不会再让家玲去帮忙看摊子,美其名曰:“女人嘛,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不要老跑出去抛头露面。”
常恒随着成长,时而胃不好,时而长口腔溃疡,时而又莫名其妙惊厥哭泣,她总指着大门的位置说有两个鬼,说害怕。时而抓着家玲的腿:“妈妈你这里疼不疼,我的这里疼。”时而缺维生素,家里总是放着大包的葡糖糖粉和鱼肝油。
久而久之,家玲已经麻木于常恒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每当发觉不合适就带到徒大夫那里去检查,后来求神问卜都说风水不好。
为了给常恒看病,家玲和新永一起努力经营生意,把孩子送到三姨家,三姨嫁给了一名铁路工人,从小画画手工极具天资,在其父的影响下,成为了一名护士,但由于婚后没人照顾家庭,三姨被迫辞职相夫教子,三姨家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面若银盘发如柳,常恒趴在三外婆的炕上爬来爬去,三外婆对隔辈的常恒关爱备至,一个月时间,常恒养的壮而悍,在院里奔逐抓三外婆家的母鸡只为一探究竟母鸡是怎么下蛋的,母鸡没追上,人倒是摔的不轻。
又摘掉三外婆家里的兰花,吃饭的时候直接用手抓走自己爱吃的,三外婆和三舅爷对常恒的行为极为称赞,在无限制的宠溺下,三外婆每天换两次被单,不是在清洗常恒的大便就是在清洗尿湿的被单,导致自己的三个孩子每天都不能中午睡午觉,极度不满,常恒看着他们不喜欢自己的表情立马钻到三外婆怀里贼兮兮的哭闹。
等到他们三上学出门不关门的时候,常恒总会偷偷的从大门溜出去,满头大汗的一家五口找到常恒的时候,光屁股的常恒早已满身泥土像个吃百家饭的站在离家门口一百米远的村口玩耍了。三外婆又气又心疼抱起常恒回到院里等着其他四人回家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明明知道家里有孩子,为什么进出不关门?”
自己的三个孩子又委屈又无奈,后来终于忍不住,儿子说:“我才放学十分钟,她就跑到大街上去了,还跑那么远,这谁能防得住?”
三外婆怒目圆睁,快步向前揪着儿子的耳朵:“你就这么一个外甥,你还嘴劲大?”
儿子摸着自己的耳朵不敢言语,但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过了几天,他想着母亲应该忘了这件事情,回到家故意把大门留了一个缝,他放下书包,站在门口的大树后边,不一会儿常恒闻着风就来了,抓着看门的大黄狗趴在狗背上,狗像明白了似的,朝门外狂奔,看到这一幕明白过来的他不由地捶胸顿足,狂笑不止,转身进门拉着父亲和两个姐姐:“走,我带你们看看上次这娃是怎么跑那么远的。”
三人一路朝着街边的方向追赶,常恒还趴在狗背上,狗已经累的吐着舌头停下来站在路边等着常恒缓缓的下来,三舅爷走上前一把拎起常恒仰面狂笑,三个孩子都快笑岔气了,常恒努着嘴看着四个人冲着身后的狗汪汪的叫,狗转身疾驰回家去了。
常恒拾起脖子上的一根狗毛放在三舅爷的头上也开始拍手大笑,三个孩子一看也跟着笑起来,晚上吃饭时,儿子因为笑的太用力冷空气吸进肚子里胃疼了一晚上。
女儿最终没忍住告诉了母亲常恒的行为,一家人啼笑皆非,多年以后这段时常被儿子一次又一次拉着常恒讲给她听。三外婆得意地说:“看见了吧,有恒恒在,咱一家子多热闹,来恒站桌子上,给咱跳个舞。”
常恒十分大胆的站在饭桌上抓着二姨及腰的辫子:“要这个,我要这个。”
三外婆抱过常恒:“哦,这个你以后长大了自己就有了。”
二姨看着常恒想瞪一眼但又想到常恒趴在狗身上还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在三外婆高压的管理下,整个家除了常恒其他人都是井然有序,高度文明。仿佛这一切的圭臬都是用来让常恒破坏的,三舅爷总能看到常恒抓着三个孩子的笔芯吃的满嘴油,每次都夺下洗干净躲着不让三外婆发现,或者打碎二姨的蓝色墨水,导致二姨考试连字都写不了,被老师一顿批评拿着老师的墨水写,回家给妈告状,三外婆还是那句:“你就这么一个外甥,就不能让着点?”
又或者把院里抓来的蚯蚓和老鼠放到她们三人的书包里。总之,后来都长大了过年聚餐聊起这些,常恒总是装作很困的样子:“舅舅不要为了不想给压岁钱就这么说我,我是不会干那种事的。”
常恒在三外婆家里度过的日子以圆润,白皙,大胆,结实结尾。等被家玲接回家住段时间,又开始生病吃药消瘦敏感起来。不得已,家玲又把常恒送到三姨家,三姨倒是非常喜欢常恒,三舅爷态度很随和,来了当亲孙子一样逗一逗,只有三姨的三个孩子看着家玲进院怨气冲天,各个强颜欢笑,甚至实在忍不住会拎着蚯蚓问:“姐,你是有啥大事,娃不能亲自带?”
三姨一把扯过:“家玲你不要听,就是娃来了没时间给她们做好吃的了,你就放我家,你忙去吧。我反正一天在家,我就喜欢我的大孙子。”
一年后四姨从武家村搬到了轻工厂隔壁,四姨有两个女儿,比常恒大不了几岁,刚入学的年纪,平时把常恒放三姨家,等寒暑假把常恒放四姨家,四姨为了照顾孩子方便,住在一楼,四姨夫去外地工作了,四姨在附近经营着一家裁缝店,生意不错,因此家里经常只有两个女儿和常恒。
每当四姨去店里前脚刚走,常恒和两个小姨便把被子从床上拽下来,铺在过道里,踩在上面,躺在上面,等到晚上看着四姨快回来了,赶紧拉起被子扫干净翻过来铺到床上,三个人装作百无聊赖,若无其事的看电视,吃水果。
当四姨拉开门进门的时候,三个人总有两个装作很困的样子开始打哈欠,还有一个会说:“哎,今天的电视没意思,走,带恒恒画画写字了。”趴在卧室门口看着四外婆会心满意的笑容,三个人反锁卧室门,又开始拍画片。
夜色完全上了浓妆,家玲都会忘了接常恒回去,因此长大后的常恒和两个小姨的关系一直很好。
新永的生意出现了竞争对手,他的利润开始养不起他的软弱和不分里外。
但常恒时常要吃药,家玲问新永拿钱,新永翻过两个裤兜:“没了,真的。”
家玲和新永在侧屋先是激烈的争论,后家玲拿着笤帚开始动手,打累了坐下,新永还在揉胳膊嘴里小声嘀咕着脏话。
家玲叹了口气:“你啥时候才能分得清里外,娃都两岁了,你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活不起,你还放不下面子当老好人。”
新永咬着牙哎呀一声反驳:“生意不好做是生意不好做,村里人过来吃能吃几个钱的?”
家玲看着新永丢下手中的笤帚:“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三姨和四姨都离得近,常恒就在两家换着放吧,正好在别人家也不生病了,我在居乐镇新支个摊,攒点钱带常恒上省医院好好检查下看看到底咋回事,以后生意做顺了,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害怕得罪人我来就行了。”
新永听到这无法反驳只得点点头。
重工厂门口不再去了,起初家玲把孩子放到三姨家,晚上收摊了就接走,早上七点抱过去晚上八点抱回来,家玲隔三差五也会拎些水果拿过去,三姨却推脱:“拿走,挣的都是辛苦钱,你姨夫一个月挣得比你俩都多,以后娃就放我这,白天在晚上不在我看不见还想的不行。”
家玲听三姨心直口快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来还是执意逢年过节时多拿些坚果或者早鲜的水果,等抱着常恒回家时发现不是二百就是三百在常恒的兜里。再看着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常恒,心里除了感激更多是后悔婚姻的悔恨。
等到农忙了,新永赶早把车拉到摆摊的位置,交给家玲看着,家玲提早把常恒放到四姨家,再去做生意,有了这段时间在居乐镇的锻炼,现在的家玲生意已经做的得心应手。随着家玲加入,一个月下来,算了一下赚了一千多块,新永看着家玲不好意思的皱着鼻头,开心的像刚认识的少年郎。
“你看,做生意不能太大方了,咱们做的都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一点利钱都让你发了善心。”
新永附和的深深点头:“这些钱存起来还是先带着常恒检查一趟呢?”
家玲犹豫了,新永也低下头稍作深思:“带上检查下吧,看看到底是咋了,动不动在咱自己屋里就不停的生病。”
次日清晨家玲拎着水果走进四姨家,常恒已经和两个小姨一起在玩皮筋,家玲走进屋,四姨从卫生间擦着脸走了出来,家玲抱着常恒:“四姨,我今天和新永带常恒打算上市里给检查下,动不动到自己家就不停的生病。”
四姨放下毛巾示意家玲坐下,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你家住的那个位置是煞头,对家里的女人整体都不好,压财,口舌相争,一家人都胃不好,常恒要不是上次命硬已经没了,你不要浪费钱去检查了,检查也是没啥毛病,常恒有她常恒的命,十八岁之前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家玲低头不语,四姨又说:“我给你说明白,你该干啥就干啥,命长着呢,就是波折多点。”
家玲像被淋湿的落汤鸡一样,凝重的身躯抱着常恒走出门。
四姨的话不断在家玲的耳畔重复,怎么摇头都挥之不去,回到家家玲坐在炕边一言不发,新永收拾衣服的手停下来感受到气氛不对,走到常恒身边看着常恒:“你惹你妈生气了?”
常恒使劲的摇摇头转身跑到院子里,新永伸着脖子左看又瞧:“干什么呢这是?发生啥事了?”
“上次阴阳咋说的?”
新永猛地想起来,他顿了顿说:“阴阳说没事,好着呢,这不咱现在都好起来了。”
家玲把四姨说的都重复了一遍,新永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为了安抚家玲他说:“别多想了,要相信科学。走,收拾了,到市里要四个多小时呢。”
小两口抱着常恒赶上面包车一路颠簸看着黄河的壮丽,路过蛇果基地的震撼,完全城市化的花鸟市场,常恒在极度规律的颠簸下已经睡着了。到市里已经是下午三点,挂了号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检查。两人带着孩子看了看夜景繁华,其实和居乐镇差的并不多,只是马路更宽阔一些,人更多一些。
检查完如四姨说的一样,先天营养不良导致经常小病不断,没有大病。被告知这个结果,夫妻俩先是高兴,而后沉默,家玲紧紧地抱着常恒,常恒并未理解发生了什么,就开始配合着气氛哭了起来。
新永赶忙抢过常恒:“轻点,把娃勒着了。”
“你听见医生说什么没有,先天性营养不良!你是文化人,你知道什么叫先天性营养不良不?”
”有啥话回去再说,这么多人你想吵架?”
“吵架?是我想吗?”
新永没有搭理家玲朝门外走去,家玲跟在后大喊:“常新永你给我站住!”
两旁的人都投来好奇和诧异的目光。新永忙拉起衣领遮着头往一个门里钻,连牌子都没看,门内传来激烈的叫骂声:“流氓,瞎了吗?看都不看就往妇科钻。”
新永抱着常恒像无处躲藏的老鼠跑到楼梯口转到门口躲了起来,家玲冲过来捏着新永的耳朵:“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钻,咋没被人叫保安抓去呢?”
新永甩开家玲的手:“谁没个年轻的时候,现在已经这样了,尽量以后给娃吃好些,后天也能弥补的。”
家玲靠着墙不说话。新永看着常恒:“快哄你妈,快。”
常恒伸手抓着家玲的头发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妈妈,家玲眼里闪过星辰,那里满是常恒的身影,她接过常恒抱在怀里像臣服了似的长叹一声:“回吧!”
新永知趣推开门让家玲走在前面,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宾馆拿了东西到汽车站订票回家已是晚上九点了。家玲准备到厨房做饭,新永忙拦下:“你抱着娃歇会吧,今天我做。”
新永端着西红柿鸡蛋面放到家玲面前,家玲夹起一块西红柿:“你连皮做啊?”
新永没说话把报纸递到家玲的面前小声嘟囔:“事真多,饿成这了还挑。”
吃过饭家玲表示想回家一趟,新永点头收碗放厨房立马回来无时闲思,倒头就睡。
读经河的桥已经被季节冲垮了,常恒看见湍流澄澈激动的要自己过河,新永把常恒举起来,常恒急的大哭,家玲板着脸:“女孩子要温柔矜持。”
常恒安静了一下又开始哭,家玲呵斥道:“你再哭一声?”
常恒忙用小手捂着嘴开始眨巴眼睛。
新永憋着笑把常恒架到脖子上,常恒抓着父亲的头发腿发力喊着:架、架。
家玲一巴掌拍在常恒的背上,常恒抱着父亲的头皱眉瘪嘴挤眼睛活像个喜剧新宠,家玲背过身也忍不住憋笑。
两人挽起裤腿手拉着手,淌过读经河,新永放下常恒,又淌回去,来回几趟搬完了东西。一家三口进门时,正好民福也在,这次的新永坦然,放松,自洽,民福一反往常,看着今天的新永破天荒叫了一声姐夫。新永受宠若惊的慌忙点头,把手里的水果都递给民福,本来在进门时,他已经在心里预演好了,看见家玲的父亲先打招呼再把水果放桌上说:“我来了,带了点水果,你的大孙子也带来了。”
民福看着新永的不自在笑着说:“走,进屋。”
“是不是带人回来了?”
家玲笑着大步奔向上房,跨过门槛家玲满怀花开,朝着父亲打招呼瞥见坐在炕边的姑娘,带着羞涩,三分拘谨和十分的不自然。家玲拉起姑娘的手:“走,我带你上场里看风景。”家玲第一眼就喜欢这个女孩,拉着她给她讲民福小时候的英勇,聪明,懂事和责任。姑娘从窃喜到脸颊绯红,后满意地看着家玲低声叫了一声姐。家玲哎了一声应着墙内母亲叫吃饭的声音拉着姑娘回了上房。民福用询问和挑衅的目光看着家玲,家玲回应示以肯定,民福闭眼缓缓点头。
晚饭过后,新永一个劲朝家玲使眼色,家玲装作没有看到。民福走过来拉着家玲和新永:“姐夫,晚上住南房吧或者西房,咱俩睡。”
新永不好拒绝答应下来抱着常恒出门看河,天色暖了下来,家玲拉着民福笑得前俯后仰,育德看着儿女,金媳坐在炕,福宝趴在民福的肩上背诵千字文,巧花和岁福看着儿子优秀异常也脸上润泽不少。人间温情,大抵不过如此。
新永抱着常恒指向四周的大山:“常恒,山的那一边是海,长大了爸爸带你去看大海。”
“大海?有这条河大吗?”
“电视看人与自然的时候,漫天蓝色,惊涛骇浪的就是大海。”
天蒙蒙亮,鸡鸣此起彼伏,狗拽动链条的声音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在准备了,从大门口的露珠来看,夏天已经悄然而至,白天与黑夜的交接色越来越珍贵,好像不愿交接立马就要切换似的催着勤劳的人们早早睁眼。家玲爬起来,身旁的姑娘也要起,家玲却说:“你再睡会儿吧,还早着呢,早上的天还是很冷的。”
家玲站到院子里一看,新永和民福已经站在西房侧台上刷牙了,家玲走近拍了下民福:“不错嘛,今天起真早。”
民福踢了家玲一脚说:“刷牙去,管得多。”
新永瞪了家玲一眼:“我也起得早。”
“我看见了。”
“别理她,大清早的。”民福说
家玲慢慢推开上房的门看见母亲已经在给常恒穿衣服,常恒看见家玲进来,两眼放光叫着妈妈往前蠕动,家玲抱起常恒:“大呢?”
“起得早,估计上墙外取柴去了,说是今天给你们蒸面皮吃。”
家玲把常恒放在地上,常恒朝着门口摇晃而去,想出门,却被和她一样高的门槛拦住了去路。金媳和家玲站在身后,常恒回头看着,金媳准备蹲下身抱起常恒,家玲拉住母亲的手:“常恒,爬!”
常恒望着母亲鼓了鼓嘴,双手前躬在门槛上,抬起右脚整个身子向上翻,趴在门槛上搭配一身绿色的衣服,活脱一只豆虫,帽子也掉在门外边,两只手垂在门槛两边不敢动了。
家玲哈哈大笑,常恒听着母亲的笑声,开始向右用力,砰的一声,出门了。
常恒咬着牙发狠,捡起帽子自己戴上从三台石阶上顺爬下去,跑到新永身边指着家玲说:“妈妈不管我,绊得我这里这里都疼。”说完就开始戏精般地哭了起来。
新永拍掉常恒身上的土:“给你舅舅说,我不敢惹你妈。”
常恒看着舅舅,民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不断摇头。
一家人看着常恒哈哈大笑,只有常恒自己咬着牙扯衣服摸自己的胳膊。
早餐马虎对付,育德烧火,家玲和面,新来的姑娘带着常恒坐在南台上,新永和民福去挑水,金媳扛着锄头上地理除杂草。一张又一张油黄透亮精致劲道的面皮摞了起来,倒了三十张。
“玲娃,这总够吃了吧,把岁福一家都算上。”育德说
“大,再倒十张,我回去的时候拿上。”
民福放下扁担准备习惯性的脱掉上衣看见南台上的姑娘忍住了,只掀起来擦擦汗走到厨房门口望了望,转头看着姑娘腼腆一笑:”饿了没,去上房吧,一会太阳过来了。”
新永洗过脸气喘吁吁站到厨房门口:“还有多久吃饭?”
“不要急,快了。你到村口的小卖部买点醋。”
拎着醋的新永刚从小卖部走出来迎面撞上金媳。
“生意好做吧?”
“还行。”
“实在忙不过来,就把娃送来,我们带,不要把娃一个人放屋里。”
“没,有时在三姨家有时在四姨家。”
金媳加快了脚步先走了,新永没明白到底哪里说的不对赶紧跟上。
刚进院,家玲烫辣椒的香气迎面扑来,散开装满了整个院子,像成型的幸福一样,吸引着路过的村里人羡慕的朝里望一望,岁福赶忙牵着刚放学的福宝:“走,你婆又做好吃的着。赶紧,迟了就吃不上了。”
福宝厌恶的看着父亲:“大,做人能不能有点骨气,老是去我婆家蹭饭,二爸都快结婚了。”
岁福一边套外套一边拿饭盒:“先把这一顿吃上,快走。“
福宝放下书包拉着巧花的手就往外跑,朝着辣椒飘香的根源位置快速前进。
家玲看见新永递来的醋说:“行,你朝隔壁院把福宝喊过来吃饭。”
“姑姑,我来了,不用叫了。”
家玲探头扫视了院子一眼:“你爸你妈呢?”
福宝略显尴尬:“在上房等着呢。”
家玲递过几纸红木色辣椒形状的碗:“福宝,把调料拿上去。”自己则端着切好的一大山面皮从院里往上房走,还没进门就喊:“面皮来咯。”
民福起身接下放到桌上,众人一人夹起一筷子,放上蒜泥,香油,盐,醋,酱油,芝麻酱再添几粒味精,一筷黄瓜丝胡萝卜丝,放几片蒸好的面筋搅拌均匀。地道的美味色香味俱全,一边吃一边对家玲的夸赞接连不绝。家玲享受着夸赞给常恒也拌了一份,面皮缺点气色,常恒看着自己碗里和大家碗里的,坐在椅子上不开心的撅起嘴,家玲敏锐的察觉到常恒的心里安慰道:“乖,以后病好了就可以吃辣椒了。”
常恒没有理会家玲,端着碗靠在门槛上直接拿手吃,满脸都是芝麻酱,只吃了两根就递给新永:“爸爸,太辣了,我不吃了。”
新永看着常恒的碗再看看常恒的脸,皱起眉头:“娃胃还没好呢,你不给切点热的,还放辣椒!”
“哪有辣椒?她的专门热了才给切的。”
新永抬手挠头,放下自己的碗夹了一根常恒的尝了一口嗔怪道:”你给我等着!”
然而此刻的常恒已经翻过门槛顺溜到院里找狗玩去了。
饭后,金媳收拾碗筷,岁福拿着饭盒拉着家玲:“玲娃,面皮还有没了?给我装五张,我还没吃饱。”
家玲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你吃五碗你没吃饱?”
“这不晚上的嘛。”岁福狡黠一笑说
民福也过来了:“家玲,还有没了,给素兰装十张。”
“啊?”家玲故意提高音调说
“没了?”
“有。”
两人同时看向岁福拿的空饭盒,民福不可置信:“你没吃饱?”
“吃饱了,就是过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岁福说
“哦,是吗?啊?”岁福说完回头看着家玲
家玲转头看着案板上仅剩的十张面皮倍感不舍,民福走到面皮面皮数了一下:“诶,刚好,太好了,做饭还得是你厉害算的这么准。”
家玲无奈笑着点了点头,新永探出脑袋:“娃拉肚子了。”
家玲一听,立马朝上房奔去,看着脸色发白的常恒急切地询问:“肚肚疼吗?”
常恒蜷缩在炕上直摇头。
“应该是吃了冷面皮的缘故。”
“我给烧点糊糊先暖暖,回去了再吃药吧。”
回到厨房,民福已经打包好了面皮和旁边的一大块面筋及配菜,看着空空如许的案板,家玲突然意识到,以后就是三家人,不再是一家人了。她想张口和民福要两张,但想起民福为这个家的付出,她实在张不开口,民福好不容易晚婚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伴侣。
家玲和新永收拾好东西,抱着常恒骑车赶回家,快到村口一路安静的常恒突然哭起来,怎么安抚都没用,家玲只能催促新永骑快些,赶到徒大夫药铺,徒大夫一看便说:“你给吃凉的了?”
家玲低下头感到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吊瓶配好药,家玲抱着坐在连椅上,新永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徒大夫说:“你先回去吧,挂完水就九点了你再来接。”
“那今晚你要晚些回了。”家玲说
“没事的,孩子好了就好。”徒大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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