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术, 既用来预测天命,也用?来打斗。
万千条有可能的命运被抽取,根据施展者对天命术的掌控能力, 即将发生的任何事, 都被定义在命运范畴中——
南鸿用?天命术操控一切,让接下来所有事按照他的预定演绎。
直到, 屋门破开,少年与少女齐齐闯入,来营救南鸢。
这些小辈,对南鸿来说不值一提。
他眸中晦暗光华旋耀,将“命运”朝向闯入的二?人:“命运说——”
这一刹那, 南鸿看到了命运。
他看到了白雾中,凌空劈来的一剑。那一剑直刺奔逃不及的南鸿, 直入南鸿的心脏,将南鸿钉死。
白雾散开一些。
南鸿发现?周遭景致不是?巫神宫所有, 而是?白玉丹墀, 雕梁画栋,红绸飘扬。
这既像是?大?喜之日?,又因地上的一地尸体, 而看起来像丧葬之日?。
被剑钉死、气息越来越弱的大?天官睁大?惊恐的瞳眸, 瞪着那散开的白雾。
杀死他的剑在半空中旋一圈,朝雾中飞回。雾气散开,一个少女提着那把杀人的剑, 凛然走出。
发带飞扬,衣裙扬皱, 腰身细窄挺拔。一片血雾中,风拂着发丝, 擦过少女的脸。
在天命术下,南鸿看到了这个少女的长相:圆眸俏颊,粉腮柳眉。年纪不大?,未完全?褪去的稚气还在腮上,她?的一双圆眼,却已?经幽黑冷漠,如冰似霜。
透过天命术,那少女的眼睛望过来……
屋舍中,大?天官南鸿因窥探命运的这双望过来的眼睛,惊惶跌退。
命运中对死亡的预见,让现?实?中的南鸿浑身冰凉,手指发抖。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是?如何死的!
他也看到了杀人者的脸!
并不是?他一直猜忌的南鸢,而是?、而是?……南鸿的眼睛定定看过去,对上前方那与天命中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脸颊。
缇婴!
可笑,杀他的人,居然是?缇婴!他居然是?死在玉京门中!
他从未将缇婴放在眼中,哪怕知道沈行川要?收缇婴当弟子?,他也透过天命,理所当然地猜测缇婴是?沾了江雪禾的光,缇婴本人不值一提。
这个小姑娘,从未被南鸿认真看过一眼。
而偏偏是?这个小姑娘,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杀了他。
南鸢三人,都发现?南鸿的脸色青白不一。大?天官失神一瞬,给了他们三人喘息机会。但紧接着,三人便发现?南鸿的眼神重?新寒了起来,分外冷漠。
大?天官眼中的杀意,让白鹿野陡然间迎上前,将缇婴护在身后。
而摘了蒙眼布条的南鸢,更是?直接看到了命运——南鸢脸色发白:“他动了杀心了。快逃——”
白绸从袖中飞出,卷起缇婴与白鹿野向屋外送去。
三人此时?势弱,绝不是?大?天官的对手。南鸢此前与爹爹对峙,也不过是?仗着命运的模棱两可,让大?天官对她?的杀心时?有时?无。
但是?此刻不同?。
此刻,大?天官真的动了杀心,谁也别想逃出这里!
南鸢拚命想送两个朋友出去,她?在大?天官的威压下,忍着神识中的痛,艰难地开口:“爹爹在玉京门中杀害玉京门弟子?,不怕被人非议吗?”
南鸿淡声:“本座与自己的女儿谈话,教训女儿时?,外人闯入,不当心死在本座手中。本座何错?”
南鸢与缇婴相交,那巫神宫的覆灭与自己的死亡,很可能是?这二?人搞出来的。南鸿再不迟疑,哪怕顶着杀害小辈的恶名,他也不会放过缇婴和南鸢了。
缇婴:“哇,你?好无耻!”
南鸿寒目望来。
另外两人齐声:“小婴(缇婴)当心!”
缇婴应对得艰难。
她?从未和会天命的人战斗过,但此时?,无论她?的剑往哪个方向走,大?天官都堵得十分严实?。大?天官窥探每一道命运线,屋中震起的器具飞上半空,都成?了大?天官的工具。
这种无缝可逃的密网,紧紧笼住三人。
南鸢涩声:“你?们快走……”
缇婴欲哭无泪。
她?哪里走得了?
四面八方的门窗都被闭合,眼前剑光刀影横劈斜刺,谁能走得了?
可今日?是?她?生辰,她?不甘心死在这里!
缇婴做大?义凛然状:“我今日?是?寿星,我会很幸运的。大?天官,试试这招……”
她?运剑佯攻,实?际却挥出一把符,抛向前方。这些符的作用?不一,但起码可以阻拦……
“砰、砰、砰!”
面对大?天官这样的大?能,符纸一息时?间都没挡住。
缇婴咬牙:“我还有!”
她?抛出自己的那些平时?会心疼无比的灵器,看着那些自己都没来得及用?的灵器在大?天官的窥探下一一破裂。
她?心中忍不住噙了泪。
但是?英雄当到现?在,岂能半途而废?
缇婴拉着南鸢步步后退:“我、我还有……”
可是?一切都在命运之下暴露无遗,只要?被大?天官窥到命运,他们根本没有法子?。
一飞盘带着凛冽杀气,向缇婴袭来。
缇婴来不及躲,心中绝望时?,一片织成?密网的丝线在半空中浮现?,凛然形成?一个杀阵,将大?天官包围其中。
缇婴:“二?师兄!”
操控丝线的人自然只能是?白鹿野。
他脸色苍白,再强大?的血脉灵力,在大?天官的威压下,也步步后退。但是?他不能退。
白鹿野微微笑:“大?天官,你?也太没有君子?之风了。想对付两个小姑娘,得先杀了我吧?”
南鸿不屑地瞥他一眼。
南鸿:“半妖之身,跳梁小丑,也敢与我叫阵?那便先杀你?——”
丝线瞬间染血,大?天官一掌按来。
缇婴尖叫,扑过去:“二?师兄!”
南鸢骤然飞身迎上。
丝线要?穿透白鹿野的身体时?,她?一手捏诀,双目间辉光飞转。
白鹿野口吐见鲜血,艰难抬头,见白衣乌发的少女掐诀而念:“命运说,我将代?替缇婴与白鹿野,死在大?天官手中……”
白鹿野发怔。
缇婴:“师兄,你?、你?记得日?后给我烧纸……”
她?想说自己施展大?梦术,也许能拦住大?天官一瞬,给白鹿野和南鸢争取逃出去的机会。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白鹿野便厉声:“住嘴!”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一击之力,只是?因为血脉封印缘故,他怕被追杀,才一直不解开封印。如今……
三人皆有赴死之心,齐齐阻拦大?天官。
大?天官俊而胖的脸上,浮起一丝冷漠的笑:“你?三人不必挣扎,死于一处,这也是?命……”
他的“命运”二?字没有说完,紧闭的门窗“砰”地碎裂开,一道青衣从外飞入,寒剑袭向大?天官。
女声清婉而有浩然之气:“小辈荒唐,若是?有冒犯大?天官之处,大?天官处罚也可,但如大?天官这般人物,不至于要?小辈死在此处吧?”
受困的三人,都在一瞬间听出了这女声。
缇婴惊喜:“沈师叔!”
她?从地上爬起,跑向沈玉舒。
白鹿野和南鸢与沈玉舒都没什么更深的交情,二?人齐齐抬头,见到沈玉舒阻挡了大?天官对他们的杀招。
两重?大?能的打斗,让屋中直接裂开。
院中的天官与神女、屋中打斗的几人齐齐抬头,沈玉舒亭亭玉立,道袍在寒风宵夜中飞扬,立在院门檐顶,俯眼望来。
三人怔忡:平日?只见到沈长老跟在掌教身后,默默无名。众人只记得沈长老如今是?代?掌教,却没想过沈玉舒也有拦住大?天官一击的能力。
沈玉舒对三个少年微笑。
她?面容有些苍白,却并没有坐视不管。
那把阻拦大?天官的寒剑飞回沈玉舒身边,变回了月奴的样貌。
月奴木然而冰冷地跟在沈玉舒旁边,沈行川闭关,她?便听沈玉舒的。
沈玉舒含笑对南鸿道:“我与月奴有事经过此处,发觉此间灵力波动有异,便来看看。大?天官何以发这么大?的火?”
她?语气重?带几分威胁:“这可是?在玉京门,不是?在巫神宫。”
换言之,即便她?不如她?兄长,打不过大?天官,但是?玉京门中的仙器灵宝、阵法八卦很多。南鸿真要?在这里出手,可占不了好处。
南鸿定定看着她?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他在顺势杀掉沈玉舒的可能与放走他们的可能中思考,到底屈服于现?实?。
他凉凉瞥一眼那机灵的躲到沈玉舒身后的缇婴,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白掌教那个私生子?。
今夜大?势已?去。
南鸿朗笑:“几个小辈闯入,打扰了我静思。不是?什么大?事,方才是?我有些走火入魔,沈长老代?罚便是?。”
……无妨。
今日?杀不了,但既然已?经窥探到了天命,总有杀掉缇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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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舒带三人离开。
到幽静处,月光清冷,沈玉舒停下步伐。
月奴跟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缇婴,深深困惑。
月奴问:“你?不和江雪禾好了吗?”
三人中,她?只和缇婴熟悉,这没头没尾的话,自然只问缇婴。
缇婴一愣,不禁想到了师兄。
她?尚在迷茫,白鹿野已?经迫不及待抢话:“什么话?我也是?小婴师兄。”
月奴:“啊?”
……她?以为缇婴和江雪禾很亲密呢。
但是?白鹿野的话,让月奴以为缇婴脚踏两只船。月奴迷茫不解地打量缇婴,缇婴眨眨眼,被她?看得同?样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