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是有孩子, 可千万不要想谢韵这样,不然他会被气死。
魏湛有一瞬的失神,但立刻反应过来, 将多余的遐想甩出去。
她只是在随口乱扯, 在激怒他而已, 他们怎么可能会融洽和睦地孕育子嗣呢,这是不可能的。
谢韵想死?可他偏偏不如她所愿!
这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她下手向来没轻没重, 锋利的瓷片抵在脸上, 她恐怕是真的敢对自己下手。
魏湛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但现在他还不想谢韵死, 这张出尘的面庞他虽然恨, 但也受用, 不想看见碍眼的伤痕。
须臾间, 魏湛平静下来,眼中杀意退却,语气淡下来,“真伤了脸,朕可不会给你金疮药用。”
魏湛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掐住了谢韵的手腕,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将瓷片从她手中抢下来,扫了眼她手心中被划伤的细小伤口, 沉着脸拉她进去内殿, 边走边说:“你是什么处境, 自身都难保了,还敢肖想龙嗣, 凭你也配?”
他的掌心很热,谢韵看着他扣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没有反抗,任由他拉进了殿里,但嘴上却是不饶人。
谢韵冷笑,嘲讽地看着他,“怎么不配?陛下白日宣*的时候怎么没有想着配不配,回过头来知道不配了,哪里不配了,都说儿子肖母,龙嗣有臣血脉,必然天资聪颖,龙章凤姿,陛下该高兴才是。”
她和魏湛在同一书院进学多年,那年春闱,赶考的学子是大周建国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她是进士前二十,殿试探花。
论天资,谢韵能拍着胸膛说不差魏湛的,所以她不知魏湛哪来的脸说她不配。
“嘶。”魏湛一甩手,就将谢韵扔在了殿中的软塌上,谢韵手心碰到软塌上的垫子,手心刺痛,没忍住抬眼瞪他,“怎么...恼羞成怒了?明君都是宽宏大量的,陛下要做明君,自然也要心宽些,肚量小了,可就不好了。”
魏湛没说话,从旁边的云纹檀木柜上拿出了一瓶药粉,拉住谢韵被伤到的手心,猛地一倒。
“很疼!”谢韵用力缩手想要躲开,但是魏湛攥得很紧,她只能咬牙忍着,精致的面容瞬间扭曲。
“疼什么?哪里疼了,朕看你刚刚拿瓷片往脸上招呼的时候不是挺有勇气的,义正严词,气势汹汹,现在才这么点小伤就喊疼?”
谢韵低头给自己吹掌心,她目光闪烁,用眼角余光暗自观察的魏湛的表情,很是不解。
他刚刚分明被气得不行,杀意外溢,好像要立刻掐断她的脖子,怎么没两句话就恢复如常,将之前的气拔弩张揭了过去,很没听见她那些话似的。
为什么不杀她?难不成睡了几次,真心软了?对于他们这种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人来说,儿女情长都是不值一提的,他现在大权在握,是在享受操控她人身性命的乐趣吧。
“皮糙肉厚的人,当然不知道疼。”
“说什么?大点声。”
“没什么,臣只是在感叹罢了,书上写的不错,世间男儿皆薄幸。”谢韵装模作样的摇摇头,盯着自己的掌心唉声叹气。
张口就是胡话,没一句走心。
魏湛懒得和她计较,走到书案前,继续批起了白日里积压的折子,白日里胡闹了的大半天,压下来一堆折子没看,魏湛没有拖沓的习惯,便只能晚些睡,把剩下的都看完。
他本以为谢韵只是在软塌上躺一会,歇够了也就出去了,没想到她还真在软塌上闭眼躺平,似乎是要在殿内睡觉。
“朕何时准你在殿内安眠?你若是有点自知之明,就出去继续守夜。”
谢韵没说话,依旧闭着眼,缓缓在软塌上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批折子的手没停。魏湛一心二用,边写边说:“那要是宫中几位老太医研制出的,所用药材皆名贵,只避子,不伤身,这一碗便是不少银子,你身无分文,日后若是再摔,就自己想办法赔上。”
闻言,谢韵眼眸微动,慢慢掀开眼帘,双眼无神的盯着床边的金丝镶边白玉花瓶,语气生硬,“不用熬,我不喝。”
倒不是在意伤不伤身,就是觉得药苦,她捡回一条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这种苦,她不吃。
而且,魏湛解释这个做什么,药里的东西伤不伤身干他什么事,他贵为九五之尊,何须在意给女人喝的避子汤伤不伤身,又不是让他喝。
“爱喝不喝,随你,朕只是提醒你,记得赔钱。”
话落,两人都不再说话,魏湛批完折子时,已经接近子时,他起身往龙床那边走,从里面抱出薄被扔在谢韵睡的软塌上。
谢韵现在...也勉强虽是他的女人吧,看在她今日也累着了的份上,他便不强迫她滚出去了,姑且容她在这里睡一晚。
翌日,谢韵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弄醒的,估摸这个时辰魏湛是在上早朝,所以才有人敢在紫宸殿外面争吵。
她洗漱后往出走,出门就见昭意在门外站着,挺拔如青松,能看出来确实是升官了,身上的衣服都换成新的了,玉环腰带,银冠束发,不愧为大周建国以来头一个女子禁军副统领,果然气派非凡。
谢韵被外面的说话声吸引了目光,问道:“这一大清早的,是谁在外面?”
能在紫宸殿外吵闹喧哗的,应该也是以为身份贵重的主。
“还能是谁。”
谢韵想了想,挑眉看向昭意,“莫不是嘉阳公主在外面?”
除了魏湛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魏媗宜,没有人有这样的底气和胆量在紫宸殿大吵大闹了。
“谢大人还不出去看看,公主殿下可是为你而来的。”昭意揶揄地笑着,示意谢韵赶紧出去看看。
紫宸殿外,魏媗宜已经是气的七窍生烟了,她不过是想进去看看谢大人怎么样了而已,又不做什么,就连看一眼这样简单的要求不能做到么!
她可是天子的同胞亲妹,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这些禁军凭什么不让她进去!
“殿下莫要为难我等了,不是属下不让您进去,是陛下临走前吩咐过,不让外人进出这里,没陛下的准许,属下实在是不敢擅作主张。”
“外人?本宫是外人吗?再说本宫就进去看一眼罢了,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你有说话阻拦的功夫,本宫都已经出来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本宫来过这里呢!”魏媗宜气得不行,丝毫不觉得她的话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这些侍卫办事太过死板,一点不会变通。
守门的侍卫不说话,强硬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媗宜泄气,失落的往里面张望两眼,气愤地跺了跺脚。
但就在她准备往回走时,眼前突然出现了谢韵的身影,谢韵脸上带着笑,双眼正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谢大人!”
谢韵停在宫墙内,隔着敞开的大门和一群侍卫给魏媗宜行礼,“臣谢韵,参见公主殿下,请殿下金安。”
魏媗宜来不及开心,上下扫了一眼谢韵全身,见人完好无损,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差点落下泪来,“我安好,谢大人也安好么?”
“正如公主所见,臣活的好好的呢,多谢殿下关怀。”谢韵见魏媗宜湿润的眼眶,心中有些触动,脚下往前多走了一步,哪知两侧侍卫手中的剑鞘立马抬了起来,挡住了去路。
“那就好,那就好,看见谢大人安好,我就放心了。”魏媗宜挤出笑容,回身擦了下眼泪,结果贴身婢女手中的食盒和布包裹,伸手给谢韵递了过去,“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些吃食点心和生活所需罢了,谢大人收下吧。”
守门的侍卫想要伸手去拦,结果魏媗宜猛地看向他,柳眉竖起,眼睛都瞪圆了,气势汹汹地张嘴:“你做什么!只是些日常要用的东西罢了,皇兄说了不让人出入,也没说不让送吃的吧!这你要是你也拦着,本宫现在就让人发落了你!”
守门的侍卫哑口无言,悻悻放下了手。
谢韵哭笑不得,心口酸涩难言,她是不爱哭的人,但现在也有了些泪意,眼睛有些涨涨的。
她接下过的包裹和食盒,弯腰鞠了一躬,“殿下的恩情,谢韵此生难忘。”
魏媗宜笑着摆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都说了是些寻常的东西了,不算什么的,谢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你要是不嫌弃,我过些天再来给你送。”
“好。”
魏湛回紫宸殿时,殿外发生的事情他已经通过侍卫的传达知道了,他本以为谢韵会回后殿的那个小厢房,没想到他一进内殿就在软塌边看见了谢韵的身影。
“还真当这里是你的地方了,脸皮倒是厚。”
魏湛轻笑一声,踱步往谢韵那边走去,见她低着头摆弄些零碎的东西,便伸手去碰,哪知谢韵下意识的手臂一拢,将东西都护在了怀里,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怕他跟她抢东西一样。
“你做什么?”
魏湛对上谢韵那双警醒的眼睛,身子一僵,随即收回了手,往书案那边走去,“朕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呢,不过是些寻常的物件罢了,也值得你这么护着。”
“东西虽然寻常,但是心意不寻常,你怎么会懂。”谢韵将软塌上的东西一件件收起来,从窗子旁边的柜子里腾出半个空间,把这些东西一一摆好。
只余柜子里原本的东西,则是被她随意扔到了柜子顶上。
魏湛盯着手中的折子,但是看了许久也难以专心,总是抬眼望谢韵那边望去。
瞧她那些动作,好像这里是她的地方一样,丝毫看不出见外的样子,竟然还敢移动殿中物品书册摆放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
还有魏媗宜送来的那些东西,明明都是普通至极的,却被她看成至宝一般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