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
京城之前是没有烽火台的, 甚至于,整个大郢都没有长城,更没有烽火这些东西。
但偌大的京城, 靠什么来快速传递消息呢?
江婷便想到了历史书上写的,烽火台。
她让人在城楼上临时修筑了烽火台, 城墙是四四方方地将整个京城保护在内的, 只要城楼上燃起烽火,那无论在京城中的哪个地方, 都能看见。
只要烽火台一燃起来,就代表有敌情。
城楼上伴随着冲天的烽火而来的是沉闷悠长, 响彻天空的号角声和战鼓声。
所有的将士都被江婷等武将提前编排好, 一旦开战,城楼上的每个位置, 都会迅速有将士就位。
而安顿好了百姓们的将士也从四面八方归拢到城楼上来。
将士们抬着战略物资源源不断地登上城楼, 有各种武器, 有滚石, 有金汁, 有干粮, 有水,还有伤药。
方才用来射滑翔机的箭矢也都被一根一根捡了回来。
敌军几乎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急行军到了京城外, 守城的将士看着那下面黑压压的人头, 都吓得发怵。
他们守卫京城的驻军虽责任重大, 但反过来说,因京城一直在帝国的中央, 不像边城那样经常受到外族的骚扰, 是以参战的机会几乎没有。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上战场。
好在京城如今除了原本的驻军和金甲卫, 西北大营的两万人马也加了进来, 倒是让守城的人充裕了一些。
李长泓经过几天的修养,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在亲兵的搀扶下,他坚持着爬上城楼,用一只手狠拍城墙,怒骂道:“俞尧这贱种,竟敢如此毁坏京城!”
李长泓自认为自己这个人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也算守卫边关多年,保护百姓和城池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再加上京城是他的家,李家本家就在此,看见李家人被炸死,他简直恨得想把四皇子生吞活寡。
贺云琛负手而立,瞥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李长泓下意识挪动脚步把自己的断臂收起来,“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你不也是个伤员吗?”
贺云琛扫了他的胳膊一眼挪开视线,“随你。”
江婷倒是不计前嫌地对李长泓道:“你就指挥好西北大营的将士就行了,别逞强下战场。”
李长泓哼道:“知道了。”
所有将士都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穿戴好甲胄,把箭筒装满,武器擦亮,整装待发着。
他们在城墙上一字排开,用无畏的眼神看着城下那快速移动过来的敌军。
京城驻军和金甲卫大多都是京城人士,他们这是为守护京城而战,为自己的家园和家人而战!
敌军像潮水一样涌来,脚步震踏,仿佛大地都在怒吼。
待到了一定距离的地方时,作为主帅的神威大将军一声令下,大吼道:“放箭!”
弓箭手将箭头浸入油桶,在城墙上使劲一擦,点燃火星子,快速弯弓搭箭,火箭如漫天飞羽一般,密密麻麻地落下。
敌军最前方的盾牌手举着盾牌,抵挡住大部分箭矢,勇敢无畏地向前推进。
火箭只稍微阻拦住了敌军的脚步,很快敌军已兵临城下。
他们开始冒着箭雨搭攻城的云梯,像一群不怕死的人一样疯狂往上爬。
守城的人赶紧从上面倒金汁松油和滚石,再将火箭对准云梯上的人。
爬到一半的敌军浑身着火,惨叫着从半空中摔下去,或是被滚石砸中,掉在地上被后面冲上来的人践踏为肉泥。
赵轻鸿嘶吼道:“太多了!人太多了!后面的将士都过来填上所有空缺!”
本来他们还准备就着京城易守难攻的优势,先保存实力,将将士分为两批交替作战,以缓解敌多我寡的劣势,哪曾想对方跟疯了一样,根本不讲循序渐进,也不讲战术。
真要说战术,那就是人海战术,用人命,用尸山血海来填,硬生生将城墙下堆叠上厚厚的尸山。
真要这样打下去,要不了两三天,京城就要耗尽战略物资,到时候只能靠真刀实枪地肉/搏了。
守城的人心情都崩得紧紧的,所有人都不好受,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为城下死去的敌军。
这次他们面对的不是北戎人,而是大郢的子民!大家都是大郢人啊!
为何要打?为何要互相残杀?
江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沉声道:“果然是俞尧的风格。”
贺云琛道:“他打仗,是不是不计将士死活?”
江婷点头,“对,在前世的时候,他指挥作战,能精准快速地完成任务,就是因为他手底下的兵被训练得像机器一样,没有自己的灵魂,不知道伤痛,只知道服从指令。”
“他不会考虑过程,他只看结果。”
江婷抬手一指城下,“只要他想,这十万大军,一天之内皆成肉泥,他都不会眨下眼。”
光是他们这个大门,就已经出动了几百架云梯,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不停地有敌军往上爬,很快城楼上准备的守城的东西就要不够了。
负责后勤的武将赶紧飞奔下楼,让下面的人迅速把滚石和松油等物送上来,再急令全城征集物资。
不管最后到底够不够,先得顾着眼前才行。
贺云琛捏紧拳头放在城墙上,寒声道:“第一批援军至少还有三天才到。”
江婷道:“对,所以他急了,他必须要在这三天内攻破京城,这些援军大部分都是因你我而来的,所以只要我俩死了……”
贺云琛看向她,却见江婷眉头一紧一舒,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了?”
江婷抬手示意他别说话,她扶额捏了捏太阳穴,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有及时抓住。
是什么,是什么来着?她的思绪为何像卡住了一样,明明有什么关键点就在眼前了。
她捶了捶脑子,甩了甩头,“不想了,先守城吧。”
她拿起弓箭来,对准云梯上的敌人,一箭一个。
本以为这场战争已经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了,哪曾想突然有人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是什么车吗?!”
江婷等人凝神一瞧,突然心里一咯噔。
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江婷却是知道,那居然……居然是大炮!
四皇子果然先她一步,竟将大炮都弄出来了,而她之前疲于奔命,一会儿忙这一会儿忙那,倒是给了四皇子壮大的时间。
虽然那大炮受限于这个时代工匠的水平,仅相当于明朝的炮,但也是京城这方的将士从来没见过的神兵利器。
大炮放在一架大板车上,十几个敌军推着前进,那漆黑的炮筒和炮膛,看得人下意识发怵。
李长泓瞪着眼睛吼道:“该死的!那贱种又弄出了什么鬼东西!”
方才的滑翔机已经给了他们不小的冲击力了,这又是啥?!这是啥啊!
所有人都看向江婷,江婷苦笑,“等会我叫你们蹲下,你们就一起抱头蹲下。”
众人:“???”
虽说按照常理来说,大炮是打不到城楼这么高的高度的,但这大炮是俞尧搞出来的,她真不好保证。
她沉声道:“拿我的箭来,赵轻鸿,秦玦!”
赵轻鸿和秦玦连忙应道:“属下在!”
江婷接过重弓,目光如炬道:“那大炮是铜制的,轻易毁坏不了,唯有以箭射车轴,将车轴卡断,才能阻拦他们一时。”
她将最重的箭搭在弦上,瞄准那移动的车轮,一箭而去,重箭带着不可抗拒的力度射穿车轮中间的夹缝,卡在车轴和车轮相连的地方,整架车由于惯性继续向前,而后发出巨大的嘎吱声。
车轴不停惨叫,被两股力撕扯,最后不堪重负发出断裂声。
“不好!停车停车!把那箭拔出来!”
推车的小兵赶紧去拔箭,但江婷那支箭带着千斤力道,又卡在绝妙的位置,除非把车身给拆了,否则根本拔不出来。
眼见着一架车废了,城楼上的将士都发出欢呼声来,但他们不敢松懈,因为还有至少五架车。
赵轻鸿和秦玦都如法炮制,但他们的力气比江婷差很多,哪怕射中了,也无法卡进去,很容易就被拔了出来。
江婷抬箭又要再来,但只看了一眼就气得放下弓来,因对方也学聪明了,盾牌手迅速护卫在大炮周围,抵挡住从四面八方来的箭。
攻城的敌军逐渐退下,炮车顶在前面,江婷面沉如水,死死握住手中的武器。
对方想用大炮逼退他们,但他们却不能退,现在退了,无异于将京城拱手让人。
她脑海里急速思索着该怎么办。
敌军开始将火药装进炮膛里,江婷神色一凝,大吼道:“都蹲下!”
她一手拽住贺云琛的手往下一拉,其他人也赶紧抱头蹲下,只听一声巨响传来,而后轰的一声,爆炸在他们身后响起。
地动山摇,天地变色,耳朵嗡鸣,好些离爆炸近的将士只觉自己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胸口一阵剧痛,而后有鲜血潺潺从鼻子里流出来。
有炮弹打到了城楼上,致使那原本高大恢弘的城楼塌陷了一角,还有炮弹打在了城墙上,好在这城墙够结实,只被炸出一个坑。
漫天沙尘瓦砾倾泻而下,江婷闭着眼睛,感觉一片混乱中,有人覆在她身上,以身躯替她遮挡住所有的伤害。
“贺云琛,贺云琛!”
江婷挣扎着,却叫贺云琛抓住肩膀,他冷厉的声音在她头顶道:“别动,还没停。”
下一瞬,又是一个炮弹轰来,这次离他们更近,砸在人群中,江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被贺云琛扑倒在角落,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将士们的惨叫不断传来。
江婷手握成拳头抵住眼睛,痛苦又自责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到办法……”
贺云琛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贴住她的脸颊,“这不怪你,这不怪你……等他们将炸弹用完,用完就会停……”
这时,江婷突然一把推开他扶着墙爬起来,垂头看着他激动道:“我想到办法了,我想到办法了!你在这儿等我,你不要动!”
说罢她转身就跑,爆炸还在继续,到处都是飞溅的瓦砾,城楼也被炸塌了一块,将士们都趴在地上瑟缩着抱着头。
这时他们抬起头来,见江婷从人群中跑过,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来。
“江大人!”
“江大人!”
江婷没有回应,她手握住一根绳索甩出去,绳索尽头的五根铁爪勾住柱子,她扯了扯,确保绳索勾稳了,而后整个人跃上城楼,抓住绳索就跳下了城楼。
所有人都吓得屏住呼吸,顾不得危险都着急忙慌地爬起来扑到城墙上。
孔潇和李泽急得直哭喊,“大人!大人怎么跳下去了!”
“师父!师父!”李泽一边叫着一边也要跟着跳,却被人一把揪住扯了回来。
他红着眼睛一回头,见贺云琛正面沉如水地抓着他,“你去送死吗?”
李泽神色一僵。
赵轻鸿按住孔潇的肩膀安抚道:“我们要相信她。”
孔潇含泪点头,一众人往下看去,就见江婷一手抓住绳索,在外城墙上一蹬,整个人荡了出去,如天神下凡一般向着大炮扑了过去。
下面的人都被这个从城楼上跳下来的人吓坏了,还以为她是来杀控制大炮的士兵的,连忙举起武器对准她。
但江婷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而是那架大炮。
她在空中一个旋转,将绳索缠在腰上,火速摸出火折子点燃炸弹的引线,在整个人荡到最远的时候,将手中的炸弹对准炮筒口狠狠一丢。
敌军反应过来她的意图,她居然想炸大炮!
“不好!快——”
“轰——”
一阵震天响的巨响传来,下方的敌军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漫天血雨碎肉飞溅,炸弹从炮筒内部爆炸,致使整个大炮都跟着炸了,炸开的碎片成了一片片利刃,肆意收割着周围人的性命。
顿时下面一片血雨腥风,哀鸿遍野。
而那个孤军入敌营,炸了大炮的的罪魁祸首已经随着绳索荡了回去,顺着城墙往上一爬,翩然离去。
城楼上的将士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出来,他们振臂高呼着,像是在迎接英雄归来。
江婷也心情激荡,把腰上的绳索一丢,一把扑到贺云琛面前,“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贺云琛展臂接住她,搂住她轻拍她的背,“不错。”
紧接着他松开手,抓住江婷用过的那根绳索,江婷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贺云琛垂眸,淡道:“还剩四架大炮。”
江婷抢过绳索,“不行,你还有伤,我去。”
旁边的赵轻鸿和另一个高阶武将已经自觉开始绑绳索,雅茹也不甘落后,她的轻功在这些人中乃是登顶的存在,这种活儿正是她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但秦玦却拦住她,“雅茹,绳索给我。”
雅茹一瞪眼,“为何?”
秦玦摇了摇头,“我去,你不是大郢人,你本不用冒这个险的,回鹄的子民也在等你回去。”
他清楚知道,别看江婷方才一来一回完成得那般顺利,那是因为江婷的身手无人能及,且敌军没有反应过来,如今再想如法炮制,必定会比方才要难上许多。
雅茹咬牙,分毫不让,“我不是大郢人,但是你是大郢人。”
说罢她趁着秦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开,点燃炸弹,抓在手里,身姿灵巧地跃上城墙就跳了下去。
赵轻鸿和武将紧随其后,而江婷和贺云琛争抢着绳索,两个人都看着对方谁也不肯松手。
慕然,江婷低低叫了一声:“贺云琛。”
“嗯?”
下一瞬,江婷突然一垫脚,勾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嘴上,贺云琛眼神一僵,整个人都怔住了,手中的绳索被江婷一把抢走。
她飞速掠到城墙上,回头冲着他一笑,而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贺云琛冲到城墙边,亲兵还以为他要跟着跳,连忙叫道:“指挥使大人!冷静啊!”
李长泓看了贺云琛一眼,冷笑道:“看出来了,江婷对你还真是真爱。”
贺云琛冷冷瞥他一眼,吩咐道:“所有弓箭手,掩护!”
他抓起一张弓,对准城下正拿着弓箭的敌军,一箭一箭地收割着人头。
那些敌军拼命对着天上放箭,想将江婷他们射死,但四个人都是武艺高强者,手中的长剑挽起剑花,将所有扑过来的箭矢都荡开,而后将点燃着的炸弹往炮筒里丢去。
但武将却遇见了一个问题,那便是敌军突然反应过来了,拼命一推,将大炮底下的车给转了个方向,炮筒口也换了个朝向。
这就导致武将预设的荡出去的方向发生了偏差,炸弹很难丢进去。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突然大吼一声,松开了绳索就向炮筒扑了过去。
城楼上的将士目眦欲裂地嘶吼道:“孙千户!!!”
“孙千户——!!!”
孙千户整个人抱住炮筒,在敌军的长矛戳穿他的身体的一瞬间,他狞笑着将炸弹塞进了炮筒里。
“轰——”
四架大炮几乎前后紧接着爆炸了,地龙怒吼,天地变换,所有人都呆滞地抱着脑袋蹲下。
直到那轰鸣的余音渐渐淡去,才有人连滚带爬起来哭喊着:“千户大人!”
“孙千户!呜呜呜——”
江婷四人灰头土脸心有余悸地爬上城墙,失神地回望,好险,真的好险。
城下接连发生了几次大爆炸,敌军的攻势总算一缓,城楼上的人也有了缓口气的机会。
众人沉默地打扫战场,将逝去的将士尸体抬下去,将滚石等物资抬上来。
江婷等人沿着墙根坐下,各自提着一坛酒,酒坛子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而后烈酒入喉,消退身上和心里的几分寒意。
“还有两天半。”
江婷的头靠在墙上,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两天半!”
贺云琛抓住她脏兮兮的手拽下来,“你喝醉了。”
“我没醉!”江婷扭头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就是,我就是这儿,这儿不清醒了。”
贺云琛站起身,拿过她的酒坛子放在旁边,又伸出手伸进她的腋下把她提起来,“走,我带你回去。”
他带着江婷半拖半抱地下了城楼,回到临时的歇息处,贺府的下人送来热水和吃食。
贺云琛拧干帕子,轻轻擦拭着江婷的脸,温和道:“江婷,婷婷。”
江婷转了转眼珠子,“干嘛?”
“不要自责。”
贺云琛轻声说着,凑近,轻轻吻了吻她的唇,“不怪你。”
江婷垂眸不语。
她总在想,这场战事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四皇子想要当皇帝,可在原著里,最后登基的本来就是他。
难道就因为她和贺云琛的存在吗?
穿越不是她主动的,而她就想救一个贺云琛,难道这也容不下吗?
她如今下意识将自己和四皇子放在对立面,四皇子要攻打京城,她要守卫京城,四皇子有炸弹有大炮,那她呢?
她现在不但没有找出四皇子的弱点,甚至连如何自卫都不知道。
那么多百姓那么多将士将希望寄托于她身上,她却不能带他们走出去。
贺云琛帮她擦洗干净,又把她的外衣和甲胄脱下来,给她披上厚厚的大衣,这才将她搂在怀里喟叹一声。
“这场战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京城所有百姓,所有将士的事,我们每个人都是为守卫自己的亲人和家园而战。”
“哪怕最后我们输了,也不怪你,只怪那四皇子,还怪那让四皇子穿越的人。”
“你不是与我说过,他有一个叫什么系统的东西吗?要怪就怪……”
这时,一个亲兵着急忙慌地闯入,拱手抱拳道:“两位大人!不好了!叛军又开始攻城了!”
江婷和贺云琛都一怔,脸色俱沉下来。
江婷想起身,贺云琛按住她道:“你先吃点东西补偿□□力,我先去看看。”
他揉了揉她的头,提剑便领着亲兵大步出门,快步上了城楼上。
只见那被炸得很惨的敌军居然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重振旗鼓又开始如潮水一般涌来,黑压压地像看不到尽头一样。
四皇子到底想干嘛?想一天之内就攻下京城吗?想用这些将士的尸体来填成登上城楼的人梯吗?
周围的武将个个都破口大骂着,但也没办法,只能立马召集将士开始守城。
好在,大炮的造价也不菲,敌军一时半会还没推出新的大炮来,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若只是传统的攻城,他们还能守一守。
这一守,他们又守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天黑尽了,敌军才褪去。
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地吃饭和歇息,只有江婷逆着人群登上城楼。
凄厉的寒风呼呼刮着,像是今日死去的万千将士的鬼魂在哭嚎。
就连空气中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贺云琛负手站在她身后道:“此战结束后,京城的正门该换个方向了。”
江婷淡淡一笑,“是啊。”
贺云琛道:“你在想什么?”
江婷指着那远处隐约可见的敌军的营帐道:“看见了吗?”
贺云琛一皱眉,“你是说……”
“嗯,其实我早有猜测,但我不想说出来损了大家的士气。”
贺云琛接口道:“看来,今夜是不能歇了。”
未过多久,城楼上突然响起了号角声,睡梦中的将士们惊醒,一边套衣服一边迷迷瞪瞪道:“半夜攻城?!”
“这些人也不怕冤魂索命!”
“天杀的,赶着送死啊!”
“快快快,拿起武器跟上!”
守城战又是一触即发,黑夜给了敌军便利,叫城楼上的弓箭手都失去了作用。
江婷冷声道:“上炸弹。”
李长泓哇哇叫道:“你想好了?这可是我们压箱底的,只有五十来颗!”
他制作出来那些炸药包,在下午守城的时候就已经用上了,而□□太复杂,数量也少太多了。
若是用完了,那他们就真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江婷道:“再不用他们就爬上来了!”
李长泓丢了一个火把下去低头一看,吓了一跳,那密密麻麻的敌人让人头皮发麻,就好像云梯上长了一串一串的人。
“这群狗娘养的!真他娘的不怕死了!”
江婷点燃一颗炸弹,振臂一丢就砸了下去。
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颗颗炸弹投下去后,可算抑制住了敌军的脚步。
贺云琛指挥道:“倒热油!”
将士们抬起装着热油的油桶就往下泼,瞬间,楼下燃起熊熊大火,敌军惨叫着坠落下去,翻滚着葬身火海。
就这样,他们又守了一夜。
但是……
但是援军还有一天半才到。
城中物资原本预计可以用至少十天,如今居然已经所剩不多,百姓们甚至开始帮忙抬自家储存的猪油、石磨、柴火上城墙。
猪油加热融化后勉强代替松油,石磨石狮子石凳子代替滚石,柴火点燃代替火箭。
但不够,还是不够。
敌军真的太疯狂了。
最后终于还是让敌军爬上了城墙。
江婷抽出短刀,凝神道:“来吧,最后的决战。”
所有人都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为京城而战,而亲人而战,为家园而战!
这是一场残酷得足以载入史册的战争,双方都如野兽一般丧失了人性,只知道杀,杀杀杀,所有人都该死!
待城下尸堆成山没过了城门高度后,待天边的残阳似被鲜血染红后,待所有人的武器都豁了口,虎口震裂,浑身鲜血后,城楼上的敌军终于被杀尽了。
这次敌军没有再急着攻城了,他们逐渐退去。
将士们把敌军的尸体从城楼上抛下去,挑着一担一担子的生石灰和草木灰上来掩盖血迹。
距离援军的到来还有半天。
这夜,所有人都不敢休息,他们抱着武器守在城楼上。
大家都知道,今夜就是决战之时,若是今夜被敌军攻上城楼,那他们能不能守住……
所有人心里都没谱。
守不住又能如何,不也还得守么。
大家的脸色都麻木了。
李泽抱着酒坛子靠在孔潇肩膀上哭道:“嗝,我们今夜是不是要死了?”
孔潇道:“怎么会呢,明天就能来援军了。”
话这么说着,但她心里同样惴惴不安,若她是四皇子,她也不会放过这最后的一晚上。
赵轻鸿道:“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不亏。”
他这几天杀的人,不用数,也至少有百来个。
李泽嘟囔道:“谁要跟你这个臭脸一起上黄泉路,孔潇,等下去了,你得跟我一起,别把我丢下。”
孔潇连忙哄道:“好好好,我们三个一起。”
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过来,神色冷凝道:“你们可见到江婷了?”
几个人齐齐抬头看向贺云琛,李泽道:“师父不是跟你一起回去歇息了吗?”
贺云琛摇了摇头:“帐中无人,甲胄和我的问尘剑都不见了。”
几个人于风中对视一眼,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艰难道:
“难道她,她去找四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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