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们都杀了◎
属官后退几步, 免得自己被暴起的贺家人乱棍打死,这才道:“此乃贺指挥使的断指,若是他再不认罪, 下次送来的,便是一整个手掌了。”
贺家人盯着那断指, 又惊又怒, 贺夫人眼睛发红,抬手指着属官, 面容扭曲,声音尖利道:“你们……欺人太甚!”
老夫人也闭了闭眼, 差点站不稳身子, 身边的嬷嬷连忙扶住她。
按天牢的规矩,像这种世家大族入狱的话, 若是没有绝对的证据, 或是犯人死活不认罪的话, 是无法给他定罪的。
如今贺云琛就是这种情况。
往常入了天牢的人, 若是迟迟无法定罪, 他的仇家便很可能暗中买通人叫其在狱中“自杀身亡”。
但贺云琛是四皇子用来引诱江婷的诱饵, 他的命应该是安全的。
属官道:“如今这案子,我家殿下是主审官, 他特意下令, 允你们家一个探视的机会, 你们也劝劝贺指挥使,早日认罪, 免受皮肉之苦, 殿下会奏明圣上网开一面, 看在贺家满门忠烈, 战功赫赫的份上,饶你们贺家……啊!”
属官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迎面飞来一把短刀,他只觉眼前寒芒一闪,短刀削断他的一缕鬓发,而后哐地一声扎进了他旁边的柱子上,发出沉重的嗡鸣声。
属官一声尖叫,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低头看着那散落在脚背上的头发,转了转眼珠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
“谁?是谁!谁敢谋害朝廷命官!”
属官的护卫唰地一下拔出剑,警惕地对着贺家人,而贺家的家丁护卫也不是软柿子,当下就举起武器互相对峙着。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高挺的少年,她面容沉肃,眼眸冰冷地看着属官,道:“抱歉,手滑了。”
“你……你你你!你是何人?”
属官打量着江婷的面容,突然心里一咯噔,心里的名字呼之欲出,但他不能叫出来。
江婷大步朝他走过来,属官等人吓得连连后退。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这就是那个弄出了炸弹,守住了边城,杀人如麻,最后还荡平了北戎王庭的煞神。
“你你你,你想干嘛?”
江婷轻笑一声,啪地一下拔下短刀,插回刀鞘,淡道:“取回我的刀。”
她盯着属官道:“四皇子说给我们一个探视机会?”
属官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道:“对,而且只能去一个人。”
江婷点点头:“这样啊,那他有没有指定谁去?”
属官心道这就是为了引你前去啊!你不是深爱贺云琛吗?你不担心他的小命吗?!你快去探视啊!
江婷不待他回答,自问自答道:“朋友可以去吗?可以吧,好,那就我去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属官,属官额头冷汗直冒,硬着头皮道:“那你准备下,今夜天黑之时会有天牢的人来接你。”
待属官强自镇定其实是落荒而逃后,贺家人这才卸下强装的坚毅,或满脸愁容或小声啜泣起来。
老夫人等人甚至不敢看那地上的断指,只有管家蹲下身去颤巍巍地将断指捡起来装进盒子里,而后抱在怀中正要嚎哭,突闻有人在他面前道:“把盒子给我看看。”
管家一愣,把盒子放在江婷伸过来的手上,眼神殷殷地看着她。
贺夫人等人见状也看过来。
只见江婷一把将三根断指抓出来,顺手把盒子丢在管家怀里,而后弯腰从脚下抓起一把碎雪,在手里搓了搓,将搓融化的雪水裹在断指上继续搓,将上面的血污搓掉。
她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凝神细瞧断指,最后道:“这不是贺云琛的手。”
周围人闻言一怔,结巴道:“不,不是?”
江婷颔首:“嗯,你们记得他的手长什么样?”
那当然没人记得。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忙问:“你怎么确定的?”
江婷勾唇一笑,“因为我摸过很多次。”
没事的时候,她喜欢玩贺云琛的手指,他的手虽然很粗糙还有很多细小的疤痕,但胜在骨架匀称修长,指甲圆润饱满,握剑的时候强劲有力,执笔的时候轻雅有节,和他的脸十分相配。
而眼前的这手指,江婷用自己的手指比对了一下长度,更加确定不是贺云琛的。
贺夫人轻咳一声,“咳,那四皇子到底什么意思?为何要以他人的手来冒充云琛的手,还给我们探视机会?”
堂嫂道:“是啊,这四皇子就是有毛病,江婷,你别去,他肯定没安好心。”
江婷叹了口气,道:“我们进屋说吧。”
她嫌弃地把断指丢了,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湿帕子擦手。
下人连忙打扫门口,再当着守在门口的人的面,在属官站过的地方撒上生石灰消毒。
还边撒边骂:“呸,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我们大门口撒尿,晦气得很……”
江婷一行人又回了暖阁,方一坐下,江婷就直接了当道:“今夜我必须去一次天牢探视,我要确定贺云琛是安全的才行。”
这京城之中遍布四皇子的眼线,她前脚一回来,后脚属官就上门了,谁知道她是不是从进京城开始就被发现了。
是以四皇子今天就是冲她来的,用那三根断指来威胁她。
她若是不去,下次收到的,可能就真的是贺云琛的身体部位了。
而她也想和四皇子谈谈,若是能兵不血刃救出贺云琛最好,若是不能,她心里也好有个底。
贺夫人忧心忡忡道:“我们派其他人去,你不必去涉险。”
江婷摇头,“他冲我来的,我不去,他肯定还有后招,你们放心吧,他还奈何不了我。”
老夫人脸色沉沉,“他为何非要你去探视?莫不是想将你擒住?”
江婷摊了摊手,“显然,他就是这个打算,我如今已是北戎的掌权人,他要想登基后皇位坐得安稳,那必定要除掉我才行。”
“不行!你不能去!”贺夫人眼神愠怒,拍了下桌子,“真是岂有此理,他想干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宫女生的庶子,不过会点讨好陛下的把戏,就以为自己能把持朝政,将满朝文武玩得团团转了吗?!”
江婷垂眸不语。
如果她面对的真是原著里的四皇子就好了,可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和她一样的穿越者,还是一个她在前世就没赢过的穿越者。
她吸了口气,坚定道:“我今天必须去,祖母,两位婶婶,别担心我,我一定会将贺云琛救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就离开京城,天大地大,哪里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何须再为这朝廷效忠?”
老夫人拍了拍蛇头杖,声音有些哽咽道:“好,救出云琛后,我们就走,这京城,我已经待够了,哪怕是去北戎,我这把老骨头,也没有一句怨言!”
去北戎,去边关,去看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她的大孙子驻守多年的地方,去看贺家祖先和贺家军抛头颅洒热血,英魂不灭的地方。
去看那与大郢打了几十年,如今却落入了江婷手里的土地,去他娘的朝廷,这朝廷已经从根上烂了。
以前他们贺家的任务是守卫边关,守卫边城,守卫大郢的子民不被北戎的铁蹄踏破家园。
如今呢?
北戎大患已除,就算没有贺家军了,边关的百姓也能好好生活了。
这不正是他们历代贺家先祖追求的吗?
老夫人突然掩面哈哈大笑起来,眼睛也湿润起来。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曾经不共戴天的北戎王庭突然没了,反观他们一直效忠的朝廷,却说他们通敌叛国。
贺夫人和婶娘安抚着老夫人的情绪,道:“娘,真要让江婷去吗?”
老夫人摆摆手,“事已至此,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她向江婷招招手道:“孩子,你有几分把握?”
她知道,江婷内在的实力,一定比表面上还厉害。
江婷笑着伸出三个手指,“三成,但是——我会付出十成的努力。”
她眨了下眼,垂下眸子去,“哪怕只有一成,我也会去的。”
“好孩子。”贺夫人以手绢拭泪,伸手揽住江婷的肩膀轻拍。
于是,在一群女人殷切的目光中,江婷于天黑时分踏出了贺家大门。
赵轻鸿孔潇等人则是在贺家人的指引下,从贺老将军的书房里的地道出发,摸索着出了贺家,去联系秦玦他们,准备随时接应江婷。
江婷出了贺家大门后坐上马车,马车很快就融入了夜色中,行了有两刻钟左右,他们中午到了天牢附近。
来接她的人道:“到了,我们需将你眼睛蒙上,才能带你进去。”
江婷“唔”了声,“随你们。”
“请把刀剑也取下来交由我们保管。”
江婷依言照做。
对方给她蒙上布条,又把她的武器卸下来,这才抓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江婷只觉得自己走了很长一段路,对方似乎故意想让她迷失方向,带着她七拐八拐的。
她倒是也不急,不动声色地跟着。
终于,就在江婷感觉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到了,一刻钟探视时间,抓紧。”
说罢狱卒点燃了一盏油灯放在桌上,打开了牢门上拴着的只比手臂细点的大铁链子。
透着微弱的火光,江婷扯下布条,瞧见那牢房里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影瘦削佝偻,趴伏在腿上,身上的囚衣染血,手上和腿上还挂着铁链。
江婷眯眼打量着他,又看了看四周。
“进去吧!”狱卒推了江婷一把,把她塞进大牢里,而后用铁链子重重地把门锁好。
随着狱卒的脚步远去,江婷这才轻声唤道:“贺云琛?”
对方没反应。
江婷揉了揉脑子,道:“这天牢里气息不流动么不通风么,我怎么有点晕乎乎的。”
江婷说着又走近两步,而后突然袖子一抖,一柄小巧的,与小臂贴合隐藏极佳,从而没被人发现的匕首出现在手中。
而几乎是同时,背对着她的人也动了。
对方哪里还有半分要死不活的样子,手中寒芒一现,瞬间从地上暴起就对着江婷冲杀而来。
江婷抬手便接住对方的攻势。
两柄武器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看清对方的脸后,江婷冷笑道:“贺云琛果然不在此处,说,他在哪儿,四皇子在哪儿!”
伪装者却是有些惊讶地感受着差点被江婷撞麻了手腕,寒声道:“你没中毒?”
江婷轻笑:“能给我下毒的人,还没出世。”
伪装者一顿,他原以为江婷在马车上就吸入了有毒的熏香,此时必定头晕目眩才对,谁曾想她居然有所防备没有中招。
如此的话,只有硬碰硬了。
但江婷却懒得和他打得你死我活,她轻拭锋刃,斜眼看着他:
“你们把我引诱来此,我来了,四皇子却不敢出来相见,我生气了,那我只能……把你们都杀了。”
“你!你少狂妄!”
“是不是狂妄你试试就知道了,但你若是败了,就乖乖告诉我,四皇子和贺云琛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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