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二楼办公室,钱总就铁青着脸拍桌子。
“这个赵泽君,简直就是混账!冯主任,您还犹豫什么,警车就在门口,直接抓人带走!”
影响太恶劣,原本营造出来的大好局势,今天这么一闹,完全被破坏了,不要说那些想着当钉子户的人更不会搬,就连原本有搬家打算的人,看到今天这局势,肯定又会摇摆不定,继续观望!
这一上午过去,一家来签协议交钥匙的都没有!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刁民!冯主任,你们要是不方便,我找人来,我就不信了,不就是几栋破房子嘛,我还拆不掉他了?”钱总露出一丝狰狞神情,拆迁这种事,死个把人算个屁!
和整个宝业公司对高岗村进行的投资相比,人命太微不足道了!
“刁民?”冯主任抬眼扫了扫钱总,扶着眼睛,沉声说:“这个人一个月之前,市团委才给他了优秀团员,现在说他是刁民,不太合适吧?”
“你们机关的人,就是顾虑太多,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哪有这么好的事!那你说,该怎么办?!”钱总气冲冲的问。
“你让我想想。”
冯主任虽然不经常来拆迁办,但是拆迁是市里的挂名的大项目,他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之所以不出面,是因为拆迁中很多工作,他这个正主任不方便出面。
就比如刚才,一群老头老太太,钱总可以翻脸叫人直接拖出去,他就不能这么做。
冯主任这次是有备而来,拆迁之前,对高岗村的情况,就做过详细的摸底,考虑到一定会出现钉子户,甚至关注过赵泽君这个人。
大原则上,无论是区里,还是市里的态度都很统一:为了保证拆迁顺利,对一切钉子户绝不手软,有必要的话,可以杀鸡儆猴。
赵泽君现在就是个钉子户,但他的情况非常特殊,不能当成一般的钉子户对待。
先,这个人的名声很好,前段时间救灾上新闻上报纸,市里点名表扬过,团委给他了奖状奖金……当然,这不是说就一定不能动他,能给他荣誉,同样可以把他打入尘埃,但是这么做,无疑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作为全省最大的棚户区改造工作,市长上任三把火之一,各方面的目光都盯着高岗村拆迁改造,如果拆迁工作才开始,一个市里树的精神文明典型就变成了臭狗屎,这说明什么?
是市里之前做错了,还是拆迁办做错了?
再者,他本人怎么去和区里,市里解释?
冯主任相信,为了拆迁顺利进行,上级领导最后还是会支持自己,只要上级领导点头,他手里的能量随便动用一部分,就不是赵泽君一个普通老百姓能承受的住的,今天看见楼下的乱局,他不是没动过念头,让外面的警车进来把赵泽君带走,但最后还是没有下这个决心。
一旦用强硬手段动了这个‘优秀团员’,上级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会对他的个人的能力有想法: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非要用市里树立的典型开刀?
想法是很微妙的东西,某个上级领导对他的有所不满,即便嘴上不说,对将来的仕途也会有很多不可言说的负面影响。
再者,就算真的动用各种手段,操作上也太复杂。
说来也怪,这个赵泽君,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似的,把高岗村里十几户孤寡老人全部集中到了他家住,常用的强硬拆迁手段效果要大打折扣。
还有这些孤寡老人本身,在任何拆迁工作中都是一个重难点。
按照正常的拆迁工作流程,这批人应该是第一批动员搬迁的,他们无依无靠,没有背景,大多也没什么文化,工作最好做,只要能把这批老人劝走,接下来拆迁工作会顺利的多。
可现在这些人全部集中在一起抱成团,相互串联,再有个赵泽君在当后盾,工作难度陡增。
另外,这些老人虽然个人没有背景和能量,但是身份特殊,比较受社会的关注。比如今天打人的那个老战士,是全市仅存的几个参加过二战的老兵之一,复原之后分配到国企保卫科,在高岗村国企宿舍住,国企倒闭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这些人当中,有类似背景的很多。真来硬的,万一引**,社会影响太过恶劣!
现在赵泽君的问题,和老人的问题,两者错综复杂的交汇在一起,产生了1+1大于2的化学反应。
处理好了,能一次性解决两个大问题,带动一大批人的搬迁;处理不好,拆迁虽然也能进行,但会埋下众多隐患。
“这样吧,我来找他谈一次。”冯主任说。
“原地回迁绝对不可能,这一点在我们宝业和宜江市达成的投资建设协议里清清楚楚!”钱总说。
“我当然知道。如果他还是一口咬死了非要原地回迁,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到时候我配合你。”冯主任扶了扶眼睛说。
“好!”
……
两天后,水电果然都恢复了,二层小楼外,一群拆迁户喜气洋洋的聚在一块聊天。
“人家赵总,够牛逼啊!拆迁办给他搞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看来拆迁办也就是吓唬吓唬,妈的,吓老子一跳!”
“不搬了,就跟他们硬顶!最后不多给我五万块,坚决不走!”
“你这心也太大了吧,就你家那破房,卖了都不值三万,拆迁人家给你一套房,还想多要五万?”
“能多给我两万,我就知足了……”
“不行我们就闹!你看见没,人家一个高中生都敢去闹,还能闹出结果来,我们怕什么!”
几乎与此同时,距离高岗村不到两公里,一个很普通的小茶楼包厢里,赵泽君、冯主任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副茶具,冯主任行云流水一般的洗茶、斟茶。
水汽蒸腾,茶香袅袅,冯主任放下水壶,冲赵泽君微微一摆手,“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