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点59分。
不在下班高峰期,非市中心换乘处的地铁也不算拥挤。
南澍抓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电话里是一个略微年长的女声,唠叨着家常的事,“双十一比平时便宜二十块钱呢,马上8点就可以付款了,你也买一个呗?”
南澍有些无奈的说,“知道了妈,要不是知道你是我亲妈,我都以为你是卖充电宝的托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不是听你说充电宝坏了,才喊你买的吗,”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拐了个弯,“你要是住家里,我不就不用买了?反正我退休了也不怎么出门,偶尔出门就借你的用。”
南澍,“…………”
南澍妈,“今天周五你又不回来?住家里有什么不好的,你妈没事天天伺候你好吃好喝的,啧……好日子不过非要在外面吃外卖,又不健康,一个人住公司附近把你妈丢家里,周末了也不知道回来陪陪你妈。”
南澍捏捏额角,他最头大的就是老妈唠叨,天天跟她住一起不得烦死,所以哪怕同城也租了小房子自己住外面。
“你不是有小姨,还有一堆同学阿姨朋友的天天跟你去健身房去公园玩嘛,”南澍哄着她说,“我就不回去给你安逸的退休生活添麻烦啦!”
“臭小子,人家都有自己的家庭,再说朋友姐妹,能跟你比吗,你可是我儿子!”南澍妈妈说着,电话似乎被摆在桌上。
南澍听见手指点屏幕的声音,应该是老妈在清理她双十一的购物车。他便顺手也点开自己的淘宝,把老妈分享过来的充电宝链接加入了购物车里。
“哎?这充电宝一买就发货啊?”南澍妈妈有些奇怪的嘀咕,“双十一不都延迟发货的吗?”
南澍不以为意,“可能人家库存多,物流好,人手充足?”
南澍妈妈又点了会儿手机,“不对啊……你妈还没老年痴呆呢,这充电宝没物流信息,客服刚刚发了个链接给我,看起来像机器人回复似的,不会是诈骗吧!”
南澍也有些奇怪的点进商品页面,店家天猫信誉皇冠,货物7天无理由退换赠送运费险,“不可能啊,你买的是你发我那个链接吗?”
“当然了,”南澍妈妈咔嚓截了个图给他发过来。
南澍一看,还真是,好奇怪!
图片里的客服名叫一维数码,发了一句简单明了的话,点此领取您购买的商品,后面跟了一串蓝色的链接。
“我点进去看看,”南澍妈妈说,“反正7天无理由,我又没收到货,有问题退了就是。”
地铁轰隆隆经过漆黑的隧道,车厢外什么也看不见,手机的信号波动了一瞬。
南澍没在意,手机里安静了十几秒,他抬手看看仍在通话中的屏幕显示,把手垂下发了会儿呆。
大概又过了十几秒,手机里仍没有声音传来。
南澍奇怪的问,“妈?”
屏幕上通话时间的数字依旧往前跃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南澍不由皱着眉按了下音量键,调大了声音,“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手机里还是没声音,南澍把音量按到最大,目光锁在手机通话的时间上,5:21,5:22……
“……妈,那链接点了有问题吗?”南澍心里有点不太好的感觉,他抬头看了眼地铁的不停跃动的站点标志,下一站就到他住处了。
手机上5:25,5:26……
南澍吸了口气,抬头环顾四周,地铁里其他乘客都和之前一样,发着呆或是低头看着手机,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妈!你说话啊!”南澍急了,手机里还是没声音。
他不敢挂断电话,地铁到站,他没下车,再往前坐七站就是自己家,南澍从来没有这么急切的想赶回家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方才虽然走神了一会儿,但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前一秒老妈还在说话,后一秒就不理他了,老妈虽然唠叨,但绝不会跟他开这种恶作剧似的玩笑!
哪怕老妈倒在沙发上也会有沙发皮子被压出来的声音,倒在地上也会有人体碰撞地砖的声音,问题就在于什么声音都没有!
南澍还算冷静,家里小区物业管理的很好,他家又在十五楼,没听见任何入室的声音。
老妈虽然因为更年期,身体偶尔不舒服,但并没有大毛病,尤其是没有高血压之类的问题……不能保证没有突发情况,但他方才并没有听见摔倒之类的响声……
地铁往前开了二十分钟不到,南澍一直把手机靠在耳边,他甚至能听见楼下小区里的野猫在喵叫,但他问“妈?”的时候,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出了地铁还要走几百米的路,南澍从来没这么焦急过,他盯着手机甚至想挂断了重拨过去,但这样他就听不见家里的动静了。
他在脑子里反复的想,甚至产生恐慌,会不会是他听错了,老妈其实倒在沙发上他没听见?
南澍越走越急,最后小跑起来,一路刷开门禁跑进电梯,盯着电梯红色的字都觉得不吉利。
叮——
电梯到了,南澍焦急的拉开自家大门,“妈!——”
客厅里还亮着灯,但一个人都没有,南澍鞋都没脱就冲进卧室里,没人!浴室卫生间厨房都没人!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家里懵了,封闭的阳台没有风吹进来,家里一切环境都像是女主人还在家的样子,厨房里是收拾的吃过的晚饭,水池里的碗筷接了水还没来得及洗。
南澍缓缓走到客厅茶几边,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正放在茶几上,手机正对的沙发上还有些折痕,仿佛此时这里应该坐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仍旧亮着的手机上显示着从淘宝客服消息窗点出来的链接跳转页面:
暗黑的底色印着橘红的火焰纹章,好像买了什么虚拟的电子游戏产品,上面显示着一行字,“您购买的商品已发放,请查收。”
手机顶上的消息栏还在提示:请您给客服一维数码的服务评价。
南澍望着那页面脊背发凉,缓缓按下了自己手机上红色的挂断键。
嘟——
茶几上的手机里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响。
老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