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云带着两个冷馒头回到白三郎的屋子,刚一踏进房门,就见一阵疾风似的东西迅速朝自己飞扑过来。
寒毛一立,吓得她忙缩进壳中。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听到一阵舔舐的声音响起,近在耳畔,顿时自己的龟壳就像是水帘洞一样,黏腻的口水不断地从自己眼前成股流下。
川云:……!!
大黄开心的舔着豆豆的壳壳,还不忘用脑袋蹭一蹭,他就知道豆豆一定会回来的。
被蹭得在地上一阵滑动的川云:……
自从遇到大黄之后,她这辈子没经历过的离谱事都干了一遍。
???
傍晚,天边像是被泼了浓墨一般,慢慢朝四周浸染,逐渐暗淡下来。
原本还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精神气的白三郎瞳孔突然急剧收缩,毫无预兆地坐起身来,鞋都没穿就脚步踉跄着跑出了房门。
因为受到了高温的烤灼,院中原本生长着的珍惜药材藤蔓基本都枯死了。
正在院中随着川云一起刨野山参的大黄听到动静,转头见是自家主人的身影,对着他的背影就是一阵“旺旺”直叫,撒着脚丫子就跟了上去。
吃了一嘴巴土的川云:……!!
她转过头,刚好看见白三郎和大黄一骑绝尘的背影。
顿时一阵郁闷。
这一人一狗,没一个省心的。
没办法,将野山参扔进小空间里,她只得跟了上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川云能夜视,所以对她没什么影响,只是她的速度并不及他们,很快就跟丢了。
但她知道白三郎去了哪里,他定是想起来去给自己的亲人收尸去了。
尸首都敞了两天两夜了,这下才去是不是有些晚了?
刚到达主院附近,川云便听到了人们不断说话的声音传来,甚至还看见大门所在的方向有阵阵火光。
她悄悄的爬到白家大门附近,小心翼翼伸出脑袋看去,发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外围还有很多带刀且穿得清一色的官差。
官差单方面的被另一边的人群咒骂,什么话恶毒就怎么骂,而官差们一个个单手按刀柄,一脸忍辱负重的样子。
气氛有些焦灼。
瞧着模样,两方人马像是在对质,而且时间看上去已经有一阵子了。
但瞧着也不像是官差抓捕犯人的样子。
川云靠近了些,这才发现大门一侧搭了几个简易的棚子,里面摆放着的是一具具黑色的棺木。
她数了数,刚好三十具,正好对上白家人死去的人数。
棺木的前方还设了一个简陋的灵堂,不停地有人赶来烧纸祭拜,口中念念有词,声音被夜风吹散,川云隐隐约约听到“一路走好”几个字。
这些都是来给白家敛尸的百姓吗?
一时之间,川云十分震撼,没想到白家夫妇如此得民心,赶来吊唁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那既然白家夫妇的尸体已经被收敛,那白三郎……
川云一侧头,刚好瞥见白三郎的身影,他静静地趴在已经破损的大门墙壁废墟处,利用阴影将自己藏了起来。
他双眼定定地看着那些棺木,神色无喜无悲。
川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大黄,则是已经撒着脚丫子跑到了几具棺椁旁,每路过一个棺椁就停下鼻子嗅一嗅,最终对着两具不起眼的棺椁叫了叫,眸中隐约还夹着泪花。
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白家夫妇的棺椁。
大黄一开始出现并没有吸引太多人的注意,大伙儿都忙着商量如何才能避过官差,让白神医一家入土安息。
直到听到一阵狗叫声,才有人反应过来,怕惊扰死者安宁,连忙用木棍去将狗撵走。
也有附近的村民认出了那是白家三郎养的狗,但因为白三郎邪乎,尤其是看见狗子眼中还有眼泪,更觉得邪乎了。
于是谁也没敢做那出头鸟,都怕平白给自己招来祸端。
即使他们知道很有可能狗子只是通人性而已,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没有开口。也没去做那驱逐的事,老老实实蹲在哪里,一动不动。
大黄结结实实挨了不明真相的人几棍,惨叫着夹着尾巴逃窜,大伙儿大多都是些普通庄稼人,也不是那等心狠之人,见它溜了,也就没再继续追。
都说狗能看见人们看不见东西,当狗子对着棺椁叫的时候他们心里也是一阵戚戚然,头皮发麻。
白家众人不仅死得冤,还极惨,他们心里也清楚。
之所以还在这,不过是基于对白老爷人品的信任,就算死后也不会将怒气撒在他们身上罢了。
白三郎没有不管不顾地跑过去祭拜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在那些人心中自己是不祥的存在,要不是因为白家,他们或许早就已经放火烧了自己。
但他对他们并没有恨,也没有怨。
白家出了事,他们还不忘过来收敛尸首,为白家众人守灵祭拜,他并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
既然众人以为他死了,那他就死了吧。
只是这灭门之仇,他白术这辈子都忘不了。
白家宅子前,灯火通明,不断地有人做马车赶来吊唁,也不断地有人离去,直到黎明十分都未停止。
白三郎就这样他静静地趴在废墟旁,陪了家人一整夜。
大黄蜷缩在他的脚边,十分安静,这一刻,它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耷拉着眼皮十分难过地看着夜空。
它好想豆豆,可是这个时候它要陪着主人才行,主人很伤心。
在生与死之间,动物是最敏感的。
第二日清晨,官差与百姓的摩擦一触即发,因为理亏,也因为受过白家恩惠,官差并没有还手,只是一个劲地后退着。
但众怒难消,还是不断有官差脸上挂彩,直到第一个官差扔掉自己官帽,丢了弯刀,怒喝一声:“老子不干了,这缺德断子绝孙的事,谁爱干谁干。”
这句话就像打在了众官差的心上,他们三日未曾好好休息,上司不断数落干事不力,亲人与乡亲们埋怨他们良心泯灭,忍耐也到了边缘。
于是不断有官差跟着丢了官帽,扔了弯刀,甚者还扬言要去抬棺材。
就这样,官与民之间原本一触即发的摩擦顿时消弭。
众人齐心一通忙碌,不过半个时辰就安排好了送灵事宜,庞大的送灵队伍出发,此时也没了天亮不送灵的规矩,也不怕冲撞了生者,再加上是阴天,送灵一事十分顺利。
白三郎在山上摸熟了,走山路跟着送灵的队伍,而大黄则一直跟在白三郎的身后。
而川云,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跟在一人一狗的后面,大清早的不好好睡觉反而来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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