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是有血有肉的人，并非纸片人？
陈江河来了些兴趣，望向身旁的青衣老者，不过青衣老者依旧是纸片人模样。
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有正面的角度。
“前辈如何称呼？”陈江河开口。
青衣老者没有开口，倒是远处的那名孩童笑嘻嘻对同伴说道：“我叫李青云，以后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玩？”
转眼间天地变化，孩童成长为青年。
名为李青云的青年与村里的同龄人不同，在同龄人已经成家立业的时候，他时常仰望星空发呆，询问世上是否有仙人。
后来的某一日。
路过的修士在村子周围斗法，一个死了一个逃了。
李青云本着好心把死去的修士埋葬，反而被修士背后的宗门迁怒，派出宗门长老灭掉方圆十里的村庄。
那日李青云外出，侥幸躲过一劫。
而李青云的亲人全部死于这场灾难，自那之后李青云郁郁寡欢，一心仇灭掉他家乡的宗门。
天不遂人愿，李青云资质无法支撑他拜入大宗门，只能靠着零星的资源拼命往上攀爬，甚至不惜给大宗门的弟子当狗。
这些年他哭过、笑过、痛过……
当他以为已经强大到可以清算那个宗门之时，才发现个体力量在宗门面前不够看，结果是被那个宗门痛打落水狗，后来他的妻儿又被该宗门杀害。
李青云走投无路，最终决定与邪恶合流。
那日。
他义无反顾进入深渊海——
相当于昆仑界的无心海。
李青云舍弃肉身成为纸片人，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后来的事情陈江河已经猜得出来了，李青云成功复仇，但也在深渊海之中迷失自我。
不过李青云得到了深渊海的垂青，并且在深渊海的扶持下走向绝巅。
最终成为深渊海的五大帝者之一。
苍梧界与深渊海大战爆发，双方实力过于悬殊导致大战早早结束，李青云本以为世界会归于平静，没料到界海中赐予的能量直接干涸，导致深渊海的纸人一个个被死去，成为一张张没有精气神的纸人。
又经过漫长的岁月，整个世界只剩下李青云一人。
这……
便是李青云的一生。
陈江河眼前画面消失不见，视线再次凝聚之时回到了殿宇之中。
李青云的一生，是波澜壮阔的一生。
即便是站在不同的阵营，陈江河也都发自内心钦佩对方。
“我是该称呼您为李前辈，还是云帝？”陈江河笑着说，没有丝毫畏惧的模样，李青云投来诧异的目光，想到陈江河胆敢孤身闯入死寂的苍梧界后又释然，笑道：“还是称呼我为李青云吧，或者叫我李老就行。”
云帝对他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你不怕我？”李青云笑问。
二人面对面的时候风轻云淡，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而这分明只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陈江河恬淡似水说道：“为何要怕你？曾经前辈贵为云帝，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我身上没什么值得前辈觊觎的。何况前辈在这个鬼地方当了万年的孤魂野鬼，巴不得有人跟前辈聊天。”
李青云哈哈大笑，望向陈江河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随即他补充说道：“你之所以不怕我，不仅仅是这些原因吧？”
“哦？”陈江河挑眉。
“因为你可以从实力的角度与我平起平坐，自信能够在我手下逃走。”李青云点破陈江河的心思，陈江河并不觉得尴尬，甚至还似笑非笑恭维了句，“前辈英明，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前辈这双洞若观火的明眸。”
二人相互吹捧，气氛变得愉悦。
李青云确实很想找个人聊天，与陈江河说说这万年以来的朝朝夕夕。
缺的不过是一个听众。
陈江河知道李青云并非凡类，兴许能够通过这位前辈得到某些经验与教训，所以他只是老老实实当个安静的听众，聆听着李青云看似没有规律与章法的描述。
陈江河添了几次茶，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直至这壶茶被陈江河饮尽，陈江河才下意识望向外面的世界，似乎变得更加黑暗了，连仅剩最后一丝丝光芒。
一旦这抹光芒被吞噬，整个苍梧界将彻底沉寂。
李青云觉察到了这点，告诉陈江河该离去了，否则有可能会沦为苍梧姐的陪葬品。
“前辈呢？”陈江河反问。
薄薄的愁绪如烟，无声无息地萦绕在李青云那张苍老的面孔上，这位老者叹道：“我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生灵，也该与这世界一同沉沦。当年我犯下累累罪行，已经没有资格求活，你可速速离去，别被牵连。”
陈江河默然。
这位老者就这么静静坐在椅子上，眼里满是十六岁的自己。
在其家乡被屠杀那日他就死了，直至今日才准备埋葬。
“您觉得，界海到底是什么？”陈江河询问。
苍梧界的今日，就是昆仑界的明日。
陈江河希望能够为昆仑界找到一条出路，不愿重蹈覆辙。
李青云深深望着陈江河，苦涩说道：“其实你比我更清楚界海的本质，不是吗？”
陈江河身躯抖了几下，回想起在海眼里的经历，呢喃道：“界海就是死亡海，是万物的归宿，谁都逃不了。”
李青云颔首。
这让陈江河既失望又绝望，难道真的没有路了么？
“前辈可知道彼岸？”陈江河不甘心。
李青云，“彼岸？”
陈江河点头，按理说如李青云这般强大的存在，应该对彼岸多少有点兴趣。
“无论是昆仑界也好，苍梧界也罢，都曾是仙界的碎片。当初让仙界分崩离析的幕后黑手就是界海，后来仙界被打崩成一块块碎片，演变成为如今的各大界域，这些界域全都漂浮在苍茫界海之上，如一粒粒灰尘。”陈江河言语有些激动。
说到这儿之时，陈江河言语止住。
一字一顿说道：“而彼岸，就是界海的另一头！”
为了让李青云相信这些，陈江河再次说道：“我曾见过彼岸。”
李青云抬头望天。
天已经彻底被黑暗笼罩，再也不见丝丝缕缕光芒。
哪有什么彼岸的存在？
陈江河猜得出来李青云不相信，只好继续劝说，希望他能够想一个方法前往彼岸。
为后人走出一条路。
李青云收回目光，随之落在陈江河脸上，苦笑道：“彼岸若是存在，仙界为何还会分崩离析？”
这个问题让陈江河愕然。
若是彼岸存在，当年的仙人为何还会接连陨落？
他答不上来。
李青云呵呵笑道：“不过……我相信你没有欺骗老夫，我愿意相信彼岸的存在。年轻人，你听我一句劝，这世上若真有彼岸的存在，那么定然只会在你我的想象之中。”
陈江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李青云哈哈大笑，转身离开殿宇进入深渊海之中，让陈江河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想象之中？
看来李青云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以为自己在骗他。
陈江河已经无瑕顾及李青云，眼看死亡海即将把苍梧界吞噬，陈江河必须马上离开苍梧界，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纵身跃入海眼，陈江河身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李青云来到苍梧界最高的山峰之上，矗立于此感悟天地。
这位老者闭上眼睛，磅礴似海的神念向苍梧界席卷开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触及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连一处处蚁穴都不能逃出他的神念侦查。
不久后，李青云睁开眼睛，低声喃喃道：“彼岸？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彼岸？”
“都是谎言罢了。”
李青云张口一啸，滚滚乌云翻涌不断。
若是陈江河还在此处，定然会发现李青云的纸片身体正在寸寸粉碎，最后又组建成一位有血有肉的老人。
“如果这世上存在彼岸，老夫倒要看看彼岸存在于何方！”李青云冲天而上，进入乌云之中，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苍梧界彻底寂灭。
与此同时，陈江河再次经历漫长的黑暗与寂静，在海眼之中随波逐流。
往后的这段时间里，陈江河去了三个界域。
很不幸。
这三个界域连一个活人都没有，看上去已经寂灭了数十万年之久。
陈江河不得不继续前进，当他抵达第五个界域之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不过这次他出现的地方是半空，而非海底。
这个世界只有昆仑界十分之一大小，不过灵气浓度很高，比之前的中洲还要浓郁许多。
陈江河降落在附近的一座山峰上，抬头就能看见穹顶上存在着一条狰狞的空间裂缝，像是被仙人一剑劈开，一滴滴黑色的海水从裂缝渗漏。
“这是还没被死亡海污染的界域？”陈江河来了些兴趣。
他来到死亡海滴落之地，这儿存在着一座庞大的宗门，陈江河从中感受到渡劫境强者的气息。
似乎还有天王层次的强者？
经过大方打听，陈江河才知道这个宗门名为星河神殿，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宗门之一。
星河神殿对外宣称宗门内有一位天王强者坐镇，实际上陈江河感受到了三道天王强者的气息，让他觉得有些异常。
最令陈江河感到怪异的是，星河神殿把死亡海滴落的海水称之为仙琼神露，并且严格守护海水降落之地不让其他宗门的人靠近。
陈江河明白了一切。
所谓的星河神殿其实是死亡海在这个世界扶持的势力，不过如今处于起步阶段，相信很快就会在这个界域发起动乱收割性命。
若是没有看见就罢了，既然看见了陈江河就不会作壁上观。
没什么好说的，陈江河在这个界域之中散布星河神殿的秘辛，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真相。
星河神殿不出意外现身辟谣，并且表示会严查真凶。
陈江河的应对方式很简单，当气氛烘托到极点之时，独自闯入星河神殿要求对方把事情说清楚。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强者，星河神殿自然不会屈从，而且陈江河正好撞到了星河神殿需要立威的枪口上，星河神殿立马派出强大的渡劫大能意图镇压。陈江河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等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代表星河神殿出战的长老名为青木神君，为星河神殿的宗主。
青木神君凝望陈江河，觉得陈江河很是眼生，至少之前没有见过这位陌生的强者。
而且……
陈江河貌似太年轻了。
年轻得过分！
眼看聚集在星河神殿外的强者越来越多，青木神君的忍耐已经攀升到极限，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听信谗言私闯星河神殿？这不是阁下该来的地方，也不是阁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你会为这个鲁莽的决定付出代价。”
陈江河矗立在虚空之中闭目养神，听见青木神君的话后才睁开眼。
青木神君的实力不弱，为渡劫五重天。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陈江河是也。”陈江河自报家门。
陈江河？
非但青木神君没有听说过，就连前来凑热闹的各大宗门强者也不曾听过。
青木神君眉梢聚拢，再次打量陈江河，“陈江河？本宗主不曾听说过玉清界有这号强者，莫非是某个道统的强者伪装？”
陈江河，“闲云野鹤罢了，不足道尔。”
众人哗然。
星河神殿乃是玉清界最为强大的宗门，平日里根本没有宗门敢得罪。
这个来路不明的强者竟敢与星河神殿叫嚣，众人仿佛已经预见陈江河的下场，定会十分凄惨。
青木神君愈发觉得陈江河自视甚高，嘴里说着谦辞实则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他冷哼道：“好一个闲云野鹤，今日就让本宗主会会你！让你知晓星河神殿不容亵渎！”
“慢。”
陈江河没有急于动手。
青木神君冷哼，“怎么？莫非阁下已经怕了？”
陈江河似笑非笑说道：“怕倒是不怕，难道青木神君就不想知道我的来意么？”
青木神君没说话，示意陈江河有话快说。
陈江河指向穹顶的那道裂缝，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星河神殿比谁都清楚，这道裂缝里流淌的不是仙琼神露，而是致命毒物！这些年星河神殿以身饲魔，换取实力的迅速增长，并且以占领整个玉清界为目标。”
“神木神君，我说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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