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敖丙乘驾省亲,游遍东西南北四大海洋,由北海转道回家。
队伍浩浩荡荡,开过北屿州群岛。
那岛上有一妖魔,昔年是一蛟龙得道,近年修成气候,发大水淹没岛屿。
后在此根基立寨,啸聚山林,号“蛟魔王”,声势可谓无两。
敖丙车驾浩浩荡荡,旗幡飘舞,祥光照出百里。
那寨中小妖闻得光色,忙报进洞府。
彼时,
蛟魔王正与两班兄弟举杯宴饮,小妖跌跌撞撞闯进来,单膝跪地,拱手报道:
“启告大王,岛屿外突然开过一路队伍,旗幡招展,珠光宝气,还有……还有……”
他气喘吁吁,连道两个“还有”,听的厅上蛟魔王急躁不已,拍桌怒喝:
“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好多宫女美婢,漂亮的不像人间之物嘞。”小妖喘着气回答。
蛟魔王闻听,眼神一亮。
龙性本银,他乃蛟龙得道,向来银乱之心不改。
往常府寨中少见周正角色,把他寂寞的一颗心恨不得撕成两半。
此刻听见言语,立刻小头控制大头,大笑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寨中正缺几位压寨夫人,不想就有人为我送上门来。”
说着,一杯饮尽,放下酒樽,对着下方左右两人拱手道:
“两位兄弟少待,等我点齐小妖,劫几个美婢前来为二位歌舞助兴。”
那堂下左右各坐一员大汉,左首的贯一副绒穿锦绣黄金甲;踏一双卷尖粉底麂皮靴;束一条攒丝三股狮蛮带。
一双眼光如明镜,两道眉艳似红霓。
口若血盆,齿排铜板,魁梧若一座山峰。
因久居西方,号作“大力牛魔王”。
右首的汉子却是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一身金毛,身材瘦小。
金甲罗袍,围一袭锦围裙、套一双鹿皮靴。
居于东胜神洲开明山,号作:“禺狨王”。
见蛟魔王火急火燎,生怕错过机会,牛魔王忍不住道:
“贤弟,此等过路客,能携如此多人员出入,必是非富即贵。
我听闻四海龙族近日出了一位贵人,受其命在罗刹海水元宫举办‘登龙大会’,想必这位就是参会的龙子之一。
想我等啸聚山林,与世无争,关起门自家过日子多好,何必因为一时贪念招惹麻烦。”
他苦口婆心,好言相劝,蛟魔王哪里肯听?
笑道:
“大哥空长好大身量,忒的胆小怕事。
实不相瞒,那‘登龙大会’我也早有耳闻。
听说四海龙族为办盛事,准备大开龙门于天下水族,其中头三甲皆可跃门飞升。
小弟修持多年,功行超凡入圣,却始终不能蜕蛟化龙,实为一生之遗憾,因此我早有参会之念。”
他走下座席,侃侃而谈,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道:
“我乃一介草寇出身,向来不入龙宫法眼。
此次既然有参会龙子路过,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劫了车队,抢了身份。
咱也冒名顶替,闹他一闹,岂不美哉?”
听到他并非被美色所制,而是深思熟虑,牛魔王恍然大悟。
“既是如此,为兄当助贤弟一臂之力。”说罢,把酒饮干,放下杯豪气大笑。
旁边禺狨王闻言,亦起身干杯道:“俺也一样!”
“好好好,”蛟魔王拉住二人的手,高兴道:“有两位兄弟襄助,何愁大事不成?”
当即点齐两千八百小妖,出发劫掠。
···
···
···
敖丙还不清楚,自己走亲戚的路上,居然也能遇到劫道的。
等到黄巾力士前来汇报时,他足足愣了半晌。
艹!
有没有搞错?
以前当太子的时候就有妖魔劫我,现在授封天王,居然还有妖魔劫我?
那我这天王不是白当了?
又或是我敖丙的名头,在四海已经不好使了?
他无语凝噎,沉默着没有说话。
龙吉在旁看见,乐的掩嘴直笑:
“夫君不是老吹嘘,到了四海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吗,为何还有人敢拦路抢劫?”
“想必是山野妖怪,不识天威,夫人稍等,待我拿了回来做它一盘炒菜。”
被如此调侃,敖丙多少有点挂不住脸,下了驾辇,披袍贯甲,抽出龙口乌金枪。
早有力士为他牵来坐骑。
敖丙翻上鞍桥,双腿一夹,狰狞立即蹬开水路,朝前队狂奔。
抵达阵前,果然见三只妖怪领着两千多小妖与黄巾力士对峙。
旗门分开,敖丙乘兽而出,顿时喝道:
“何方妖孽,胆敢阻我车驾,到底是瞎了眼还是黑了心,不识本王身份吗?”
牛魔王、蛟魔王、禺狨王执兵器阻在当道,猛见车队中冲出一员小将,丰神俊朗,仪表堂堂,骑坐异兽。
背后日月星辰、山河大地,道道虚影流转,异象非俗。
三人略显惊疑,暗思:“到底谁人有此气象”。
冷不丁又听他自号“本王”,不禁面面相觑。
蛟魔王道:“我认得四海龙王,皆是老态,绝无如此年轻之人,莫非是其他部洲赶来参会的龙王?”
牛魔王点点头:“多半是如此,此人生具异象,绝非好相处之辈,要不咱们放过他,再劫下一个?”
“欸,大哥此言差矣。”蛟魔王不认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来都来了。”
一句“来都来了”,瞬间说服牛魔王。
禺狨王自告奋勇道:“既然如此,小弟愿为先锋,请二位哥哥掠阵。”
二人答应,禺狨王立刻执黄金棍跳至阵前,抬棍直指,大喝道:
“呔,那小将,我乃北屿州水寨蛟魔王贤兄弟,东胜神洲开明山禺狨王是也。
你是何方水土人士,焉敢擅闯?
识相的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则一棍打你个脑碎颅飞。”
蛟魔王贤兄弟、东胜神洲开明山禺狨王?
好家伙,居然还是名人。
敖丙吃了一惊,没想到世界居然这么小,走个亲戚也能撞见大名鼎鼎的妖族七大圣。
不过现在怎么只有三个?
瞥了眼对面阵容,一个是龙首人身,长着蛇颈的魔怪。
一个是相貌粗犷,阔口隆鼻的大汉。
再加上面前这个不足六尺的瘦猴。
三兄弟凑一块都能上西天取经了。
怪不得敢拦自己的路,想必是久居山野,还没听过他龙三太子的鼎鼎大名。
也罢,今日爷爷就教你个乖!
他倒提乌金枪,一拍狰狞屁股,催兽走至阵前。
刚想报出自己的名号,忽又想起:“我敖丙的名号,按说早已响贯三界,有头有脸的谁人不知?
若是直接通名,吓跑他们反而不美。”
思虑瞬间,他决定不通名了,直接开始嘲讽:
“常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年头阿猫阿狗也敢自称为王,尔且过来,让爷爷称一称,瞧瞧伱有几斤猴脑!”
敖丙骂人那也是出了名的脏。
几句话对猴特攻,听的禺狨王肝火大冒,恨不得活撕了他:
“泼泥鳅,找死!!”
纵身一跃,一招“力劈华山”,犹若石坠天倾,狠狠砸向其脑门。
敖丙单手执枪,漫不经心地向上一扫,心中本拟将棍扫开。
谁知两班兵器相碰,一股沛然大力重重压下,不仅撞开他的兵器,甚至强硬突入中门,一棍打在其头上。
铛——
一声震响,如撞金钟,海水遭棍势侵砸,瞬间被分开数十米长的水道。
敖丙立在道中,这才知道自己托了大。
对方刚刚那一棍,力道不比精通《八九玄功》的杨戬弱半分,自己竟然单手擎枪去接。
大意了,没有闪呐!
他揉了揉额头,表情带着懊恼。
岂不知,他硬接禺狨王一棍而毫发无伤,也早把那猴子惊地目瞪口呆。
自家人知自家事。
禺狨王那一棍,纵是座山峰一下都能砸的塌陷,敖丙居然拿头硬接?
接就算了,竟还tmd接住了?
“好头,好头,你的头我要了!”
禺狨王兴奋大喝,翻转黄金棍,势如疾风飞电,又从侧面攻来。
呼——
棍势携裹水浪,重若千钧,看的敖丙大怒:“你还来?”
这回他打起精神,转枪如擎飞龙,架枪荡开黄金棍。
接着枪尖一抖,刹那抖开数瓣梅花,水随枪走,枪引水势,直扎禺狨王胸口。
那猴子闪身欲撤,身形闪动间,忽觉周围水势牵引,仿佛有千万只大手扯着他,不自觉撞向枪尖。
这正是水战与陆战的不同。
水中阻滞甚多,若不精通此道,出一招要花出十招的力气。
但若是精通的话,又能引导水势,使一招发出十倍的威力。
禺狨王高手打低手时,尚能在水中肆虐,可一遇到高手,顿时着了道。
眼见枪尖狠狠扎来,那猴子大惊失色,百忙中强行扭转腰肢。
亏了他身形瘦小,关键时刻,竟如游鱼般扭过枪锋,顺势使个“飞凤点头”的解数,反攻一棍。
这一招巧妙之极,堪称临危不乱,又挑在敖丙出枪之际,让他几乎避无可避。
禺狨王禁不住嘴角露笑,自信必能打对方一个脑碎颅飞。
牛魔王、蛟魔王亦齐齐喝彩。
然而敖丙岂非等闲?
棍至头顶,右手一反,罗汉擎天般后发而先至,空手抓向棍头。
禺狨王眸光冷凝,顺势扭动棍身,为黄金棍施加一股扭力。
只待对方抓住,立刻扭断其手指。
怎料棍指相触,一道大力两相较劲,互相扭转间,那根能开山崩岳的黄金棍,竟一下子被扭成麻花状。
禺狨王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道“单凭指掌,就能扭坏我千锤百炼的神兵,这人莫非是个怪物?”
愣神的功夫,敖丙狰狞一笑,一拉一扯,把他扯的撞向自己。
禺狨王不及反应,顿觉一只大手铁箍般迎面而来,锁住自己喉咙,如捏鸡仔,提在空中。
他吱吱乱叫,疯狂扑打,奈何全是无用功。
敖丙钢筋铁骨,又岂是他能撼动的?
妖阵中,牛魔王、蛟魔王见贤弟被擒,个个惊怒。
本来见贤弟一棍如神来之笔,必能杀敌建功。
谁知敖丙如此勇猛,单手差点将棍拧断,实是不可思议。
“大哥,此子凶狠,咱们不必跟他讲什么道义,并肩子上!”
蛟魔王呼喝一声,举镔铁枪扎向敖丙。
牛魔王张了张嘴,本想说“三弟还在他手里”,未料蛟魔王上的忒快,根本没给他机会。
不禁咬了咬牙,亦舞动混铁棍,冲杀出来。
二人来势汹汹,看的敖丙心胸大阔,他本就是马上战将,最喜武斗争锋。
况且面前三个都不是低手,而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七大圣,更让他见猎心喜。
“好好好,后世有三英战吕布,现在有三圣斗天王,合该本王扬名天下矣。”
他豪性大发,主动跳下坐骑,松手放了禺狨王。
那猴子不知感恩,呲牙咧嘴,叫声“狂妄!”
复把黄金棍展开,同两位哥哥围攻过来。
两根棍、两杆枪,总共四班兵器,疾如旋风,快如骤雨,叮叮梆梆,打的不可开交。
敖丙乌金枪遮拦架挡,直如蛟龙在手,舞的水涌磅礴,大水漫灌。
四人水下争斗,搅的海面浪飞百尺,海水沸腾。
牛魔王、禺狨王是陆地生灵,不善水战,虽是三人围攻一人,反被敖丙抓住机会,占了上风。
双方斗了一百回合,眼看越打越憋屈,牛魔王不禁喝道:
“那小子,你敢随爷爷到天上斗斗吗?”
敖丙正在兴头上,想也不想便回道:“尔等皆插标卖首之辈,本王怕你不成?”
三人万没想到,这小子打了半天,脸不红气不喘,还能腾出功夫骂人,心道“真是邪门!”
一路边打边上,飞出海面,窜上天空。
这回没有海水阻滞,牛魔王跟禺狨王彻底放开手脚。
混铁棍、黄金棍来去如风,时而重如泰山,时而轻若鸿毛。
举重若轻,举轻若重,轻重变幻,犹如龙蛇起陆,
一时间,敖丙压力大增。
除此之外,
那蛟魔王也不是好相处的,枪若百鸟朝凤,星星点点,罩住其全身。
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四人打的狂风滚滚,惨雾重重,斗了整整一个日夜。
从天光微熹,直杀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敖丙浑身大汗淋漓,感觉身如扁舟,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
这半晌,再好的兴致都消磨的一干二净,只想快速解决战斗。
便思量放出盈虚世界,把三妖一举拿下。
谁承想,对面也是这样想的。
就见蛟魔王一声大喝,突然跳出圈外,张口一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