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替的季节, 夜里已有几分闷热。
许是被这份闷热浸染,被禁锢在怀中的卜幼莹脸色涨红,下意识去推面前?的人。
可纤弱的双臂又怎能敌得过对方强大的身躯, 因而在殿门被踹开的那一刻, 她那双殷红的唇瓣仍旧被对方含在口中?。
甚至恶意碾吸了一下。
此时的萧祁颂在来之前?, 便已是怒火中?烧的状态, 他没?想到萧祁墨会?刻意按下自己回京闯城一事,再找合适的机会?捅出去, 因此被父皇召见过后便怒气冲冲地找来了东宫。
可他更?没?想到, 自己竟然会?看见这一幕!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一齐冲上了头顶, 如火上浇油般,理智早已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分崩离析。
他目眦欲裂,身体只停顿了一瞬便犹如离弦的箭冲了过去!
萧祁墨的余光几乎只看见一个残影,下一刻自己便被他猛地推开, 力道之大哪怕是自己早已做好准备, 也不免捂着胸膛闷哼一声。
“祁颂, ……卜幼莹急忙想解释。
可此时的萧祁颂哪里?听得?进去, 推开对方后便立即追了过去, 像一头发狂的猛兽, 不发一言地抽出腰间匕首, 只知道向对方进攻。
他的攻势猛而快,殿内不断响起匕首的唰唰声,眸底阴晦得?恍若被夺魂摄魄,紧盯着眼?前?人,不知疲倦地刺向对方。
萧祁墨从未见过他如此迅猛的攻击, 与先前?圣旨那日发生争执时,完全判若两人!
这就是祁颂认真起来的样?子吗?
他蹙紧了眉, 自认为?自己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却仍旧无法避免地被划伤了手臂。
鲜红的血液随着他的躲避滴落了一路,从桌脚下一直延伸到窗前?,看着触目惊心。
什么花瓶、摆件、桌上未收走?的晚膳,全被撞到地上摔得?粉碎,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妃寝殿里?正在拆家呢。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卜幼莹在一旁更?是着急,扯着自己嘶哑的嗓子用力唤了数遍。
可偏偏无论她如何呼唤萧祁颂,他都?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地要置对方于死地。
连她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疯狂的模样?,什么丧失理智,他哪里?有理智?现在的他分明就是一个杀人机器!
她心道不妙,急忙去殿外唤来未央与邢遇,让他们二人暂且先压制住祁颂。
未央领命,却是挡在了萧祁墨面前?,替他接下那些招式。
而邢遇则一边灵活躲避萧祁颂的攻势,一边趁机去锁住他的双手。可后者也不是吃素的,三两招之内根本无法压制他。
一旁的卜幼莹帮不上忙,又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只能尽力让这副破嗓子的声音再大些,企图唤回他一丝理智。
“祁颂你?冷静些!不是你?看见的那样?!”她往前?走?了两步。
可几人打?得?实在厉害,她身娇体弱的,强行插进去只会?添乱,于是只能站在不远处,等待着邢遇将?他按下来。
邢遇确实不负所托,十几招后终于勉强锁住他一只左臂,卜幼莹看准机会?,立马从背后抱了上去。
萧祁颂身子一僵,眸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祁颂,求求你?,不要这样……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用尽全力箍紧他的腰,哽咽道:“你?冷静些好不好,这里?是东宫,若是闹出动静你?就完了!”
殿内终于静谧下来,只有几人的喘气声,和卜幼莹的哭泣声起伏在众人耳畔。
也萦绕在萧祁颂的耳畔。
不过半刻,他终于开口,吐出来却是冷冰冰的两个字——
“放开。”
哭泣声停顿一瞬,她抬眸望向他的侧脸,静视须臾,将?腰间双臂收得?更?紧了些。
“我不放。”她亦同样?坚持。
她笃定祁颂不会?伤害自己,哪怕再是理智全无,也总会?顾及自己,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是如此。
可她显然不知何为?“今时不同往日”,今晚的萧祁颂,眼?里?只看得?见他的兄长,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杀了他。
于是在他收回目光再次举起手时,邢遇瞬间便明了他接下来的动作,立即大喊一声:“小心!”
而后手臂迅速穿过卜幼莹腹前?,用力一提,身子向后转了两圈,及时带她离开了萧祁颂的攻击范围内。
而萧祁颂的动作则不带丝毫犹豫,继续举起匕首向前?方二人攻去。
卜幼莹双脚落地站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她不敢相信,祁颂竟然连自己也不顾及了!他知不知道,若是邢遇未将?她及时拉开,自己便会?被他拖到地上?甚至手臂挥动间还会?伤到她?
祁颂怎么会?变成这样??!
巨大的震惊与失望顿时涌上心头,包裹着她喘不过气来。
是真的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头,又好像有什么液体从胃里?反上喉间。
她捂着胸口作干呕模样?,两下之后,“噗”的一声,鲜红的血液登时从口中?喷薄而出,在空中?化为?一片扇形雾布,点点滴滴落了满地。
“小姐!”邢遇惊叫一声,立马接住她如纸片般飘落的身躯。
正在打?斗中?的三人也终于被转移注意力,齐齐望向这边。
“阿莹!”兄弟二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亦是同时奔向她。
未央则不用主子吩咐便立即道:“奴婢去找御医!”说完便奔跑着离开了殿内。
未免两人又争执起来,在他们跨步而来的那一刻,邢遇便自己抱起昏迷过去的卜幼莹,将?她轻放至床榻上。
萧祁墨过来擦去她下颌沾上的血珠,目光担忧地落在她脸上。
而萧祁颂则在看见她苍白脸色的刹那,倏地攥住他衣襟,质问道:“你?不是告诉我她病情稳定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对方垂眸,冷眼?睨着他:“母后那里?,你?难道没?去看过吗?”
他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你?若是去看过,便应当知道这传染病根本不可能病情稳定,不过是她为?了不让你?担心,才勉强装作一切都?好罢了。”
话落,攥着他衣襟的手倏忽松了力道。
萧祁颂眸光微动,像是被戳中?什么似的,一抹心虚与愧意悄无声息地浮上眸底。
他承认,赐婚圣旨是他的心结。
自那之后,他便对父母一直心存芥蒂,尤其是母亲。
在他过往的岁月中?,只有母亲是最疼爱自己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应该站在自己这边,所以那日圣旨一下,他最感到失望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从昨夜回宫到现在,他都?不曾问过一句父亲母亲的近况。
重明宫里?管事的小太监昨夜似乎是想对他说来着,不过他赶了太久的路,实在疲累,便打?断他直接睡下了。
现下想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不孝子孙。
看着逐渐冷静下来的对方,萧祁墨闭了闭眸。
他其实也冷静不到哪儿去,今日做这些无非是因为?妒意太强烈,才导致自己失去了部分理智。
不过现下经阿莹这一吐血,自己也冷静下来不少,深知他们此刻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应当先团结起来度过这次难关才是。
于是他再次睁眸,眼?里?已恢复往常的从容淡定,启了启唇:“此病来势汹汹,你?若是真想阿莹好起来,还是暂时收收你?的怒气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传染病,否则此病扩散至全境,后果你?应该可想而知。”
萧祁颂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民?众恐慌不说,还有极大可能百姓会?将?此病视为?天罚,直指皇位之上的陛下。
届时就不是传染病的事了,恐怕各地都?会?揭竿而起,到时又是一个乱世。
想罢,他深吸一口气,原本晦暗的眸子里?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
随即沉声道:“我知道。为?了大局,我会?暂时与你?和平共处,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做戏。萧祁墨,我与你?从一个肚子里?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把戏,再有下次,我会?不顾一切直接带走?阿莹。”
人总是冷静下来后脑子才能思?考,萧祁颂亦是如此。
他应该相信阿莹的,她绝不会?主动吻萧祁墨,定是这厮强吻阿莹,故意做戏给自己看,激怒自己犯错,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呵,真是卑鄙。
萧祁墨闻言,冷哼一声,正要张口说什么,未央刚好带着御医进来了。
几人立即给御医让出一条路,只见御医切完脉后,又伸手微微拉下卜幼莹的衣领,想查看一下她身上的血点。
但她今日傅了粉,于是未央赶忙取来沾水的帕子,将?粉擦掉一些,露出里?面通红密麻的血点来。
萧祁颂顿时一怔,旋即看向太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没?告诉我这个?”
萧祁墨依旧淡然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是阿莹不想让你?看见,她接受不了自己这副模样?,所以才让我一起瞒着你?。这也……
他顿了顿,抿唇呼出一口重气,接着补充:“这次传染病最严重的地方。”
话落,萧祁颂还想说什么,却见一旁的御医已查看完毕,转身对二人拱手。
他年迈的面容上表情严肃,叹了声气:“二位殿下,卜小姐她……病情恶化了。”
两人具是一怔,急忙上前?。
“御医这是何意?”萧祁墨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