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桶都吃不饱?!
这人不是饿死鬼投胎, 而是遮天蔽日的蝗虫成了精吧!
相豫如同撞见鬼,指着七桶对三娘道,“三娘, 你听, 你听啊!”
“恩,我听着呢, 豫公?。”
严三娘笑?着点头, “她吃得确实有点多,不过嘛,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您再过两三日就能明白了。”
相豫摇头,“不, 我不想明白。”
“我只明白照她这种吃法,咱们带的粮食半道就能吃完。”
话音刚落, 忽而想起严三娘让亲兵们带的大包小包的粮食,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当初把粮食带的这么多, 是为了?这个?七桶吧?”
“不愧是豫公?, 真聪明, 连这种事情都能看得出来。”
严三娘时刻牢记母亲让自己?嘴甜多拍马屁的嘱咐, 对相豫大夸特夸, “我当初多带粮食,的确是因为七桶过于能吃。”
这声夸赞尴尬得让没皮没脸如相豫都觉得没脸皮听, 忙抬手打断严三娘的话, “行了?行了?, 我知道了?,和着你带那么多粮食不是怕咱们在应苍山迷路, 而是为了?七桶?”
“当然。”
心?眼比严守忠还?微乎其微的严三娘一脸骄傲,在相豫一言难尽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有七桶在身边,不多带粮食哪能行?”
“......”
好?的,我明白你跟你父亲为什么在大盛备受排挤了?。
——有这么一张嘴,能跟同?僚们相处愉快才是见了?鬼。
相豫收回视线,长长叹气。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身边都是一帮口无遮拦把没脑子写在脸上的人?
杜满大嗓门,雷鸣心?直口快,宋梨倒是为数不多有心?眼的人,可惜心?眼都用在替贞儿试探他的事情上,让他提心?吊胆应对她突然间的试探——这种心?眼还?不如没有!
相豫无比怀念石都。
怪不得军师与石都一见如故,整日跟一群莽夫打交道,突然有一日来了?不仅不莽夫还?十分聪明稳重又妥帖的人,可不就是相见恨晚恨不得天天抵足而眠吗?
“豫公?为何叹息?”
严三娘奇怪发问。
相豫一唱三叹,无比心?疼贞儿与自己?,“没什么。”
“只是觉得贞儿与我俩人带十几?个?蠢孩子,心?里挺累的。”
“?”
十几?个?蠢孩子?
不能吧?
阿和聪明着呢。
严三娘觉得相豫在无病呻吟,得了?便?宜还?卖乖。
——能有阿和这样的孩子,是豫公?祖坟集体失火也换不来的青烟好?福气。
好?福气相蕴和此时被小伙伴的七桶吃不饱的言论逗笑?了?,“三娘也太随性了?,怎能这么给你起名字?”
“要不,你帮我起一个??”
七桶挠了?挠头,“我也不喜欢七桶的名字,衬得我跟饭桶似的,虽然我的确是。”
相蕴和噗嗤一笑?,“没关系,你是饭桶也是我的好?朋友。”
七桶这下高兴了?,“阿和,你真好?!”
“你也很好?。”
相蕴和真心?道。
她前世?当了?上百年的鬼,一个?人快无聊死了?。
如今虽重活一世?,但整日跟着父母在军营,极少能见自己?的同?龄人,如今得了?一个?直率可爱的同?龄人当小伙伴,她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只是开?心?归开?心?,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但是名字不行。”
“一般来讲,名字是父母家人起的,你没有家人,三娘收留了?你,三娘就是你的家人,你的名字应该让她取,不能我随意给你改。”
“嗐,三娘说了?,我以后是你的人。”
七桶大大咧咧,“名字也好?,其他也罢,你看不顺眼了?,都能给我改。”
相蕴和有些意外,看向与阿父小叔一同?坐在一起的严三娘,“咦,这样的吗?”
“当然。”
严三娘笑?着点头,“我整日领兵在外,没时间照顾七桶,你若不嫌她烦,就留在身边当个?伴。”
“二娘与豫公?已是一方诸侯,女郎身边也该养几?个?人伺候着,哪能跟之前一样,让亲卫们顺便?照拂着?”
说到最后,严三娘忍不住埋怨相豫。
相豫摸了?摸鼻子,“我知道这事儿委屈了?阿和,这不是——”
“这不是因为我们都是苦出身嘛?都是苦出身,何苦难为苦出身?”
左骞咕嘟咕嘟喝完水,把相豫的话头接了?过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相煎何太急,说的就是我们。”
“我跟大哥之前在老家的时候,经常遇到过不下去的人家卖儿卖女,见得多了?,哪还?有心?情去呼奴唤婢?这不是糟蹋人吗?”
左骞道,“说起来,修文?那小子都险些被卖过,要不是嫂子弄来了?钱,修文?这小子早就被人当牛马使唤得团团转了?。”
严三娘只知道赵修文?对二娘忠心?耿耿,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往事。
“抱歉,我不知道。”
严三娘微微一愣,有些歉疚。
相豫不甚在意,“这有什么抱歉的?”
“你父亲虽被排挤,但你家在大盛也算颇有势力,你长于将门之中,哪里知晓庶民的苦?”
“阿和使唤亲卫,我倒不觉得有什么。”
相豫道,“亲卫们大多是从老家跟我出来的人,都是她的叔伯婶娘们,照拂她也是应当的,若是使唤跟她一样大小的小孩子,我便?觉得有点作孽。”
“都是父母生养的,哪能刚生下来就给人当牛马?这样不行。”
相豫摇头,“我揭竿而起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的让跟我一样的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如今好?日子还?没过上,就把他们的孩子当奴仆使唤,那我得多亏心??”
严三娘心?头一震。
她听说过豫公?与二娘的贤名,也知晓他们待她极为亲厚,是极为罕见的明主。
但明主对麾下战将好?是常规操作,但凡是问鼎天下的雄主,对底下的人都不错,真正?让她震惊的,是二娘与豫公?对庶民的态度。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谁都会说,可古往今来,能有几?位执政者把天下庶民真正?放在了?心?里?
二娘与豫公?做到了?,庶民不是他们争夺天下的工具,而是他们争夺天下的根本?,因为民不聊生,所以他们揭竿而起,让与他们一样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过上好?日子。
他们是手段过人的枭雄,但更是怀有让天下庶民都过上好?日子的仁主。
他们的初心?一直都在,直至今日,不曾被风起云涌的大争之世?磨去分毫。
恍惚间,严三娘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们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依旧会有大批人心?甘情愿冒着被灭族的风险投奔他们。
——他们值得。
“你要是把七桶给阿和,那我就把她跟阿和一样对待。”
相豫看了?看饭量极大的七桶,心?里止不住肉疼,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罢了?,阿和喜欢,能吃就能吃吧。
他虽现在穷得叮当响,但一旦入主中原,手头上就会宽裕起来,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小饭桶。
相豫勉为其难道,“当丫鬟使唤就算了?,咱庶民出身的人,不作这个?孽。”
“不如认个?义?女,以后跟阿和做个?伴。”
相豫问七桶,“七桶,你愿意多个?阿父不?”
七桶睁大了?眼。
严三娘又惊又喜。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忙对七桶招手,“七桶,过来,给豫公?磕头!”
七桶看了?看相蕴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手指指了?指自己?,“阿和,你阿父要当我阿父?”
“对呀,你愿意不愿意?”
相蕴和笑?眯眯问七桶。
“我愿意,我太愿意了?!”
七桶重重点头,“豫公?都被人称公?了?,肯定能让我吃饱饭!”
“......”
这孩子,怎么就知道吃?
严三娘恨铁不成?钢。
一旦夺了?中原,其他诸侯便?不足为惧了?,二娘与豫公?位尊九五不过时间问题。
——做帝后的义?女,哪怕没得公?主封号,也能混个?郡主当当。
再说了?,以她为数不多的心?眼都能看得出二娘豫公?两口子把阿和当继承人来培养,以后阿和登基了?,七桶往后三代的荣华富贵都有着落了?。
“别整天吃啊吃的,快过来给豫公?磕头,叫义?父。”
严三娘一叠声催促七桶。
七桶心?思单纯,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若能跟阿和做姐妹,那是最好?不过的,于是拍了?拍身上的面饼屑,来到相豫面前,郑重其事磕了?头,“义?父。”
“乖。”
相豫揉了?揉七桶的发,“既然叫我一声义?父,那就跟贞儿姓,再改个?名,七桶什么的不好?听。”
七桶早就想改名了?,“行呀,那义?父帮我改吧。”
“我也不大会起名。”
相豫大字不识一箩筐,遇到这种事情有些犯难,“这样吧,让阿和给你起一个??”
“可以呀!”
七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相蕴和也不大会取名。
前世?死得太早,没来得及当公?主请大儒名家开?蒙就死了?。
这一世?倒是活了?下来,但天天跟在军营里,身边都是一群从老家跟着阿父打造反起义?的草莽庶民,受到的四书五经的教育屈手可指。
还?是后来与阿娘重逢了?,阿娘帮她恶补了?不少东西,又让军师在排兵布阵之际不忘时时提点她,这才不至于让她成?为睁眼瞎。
但哪怕她过目不忘颇为聪慧,三两个?月的时间也不可能教出一位大儒来,听阿父把给七桶取名的任务交给自己?,她搜肠刮肚想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向七桶说道,“恩......你原名叫七桶,如今跟了?阿娘姓,不如把桶去了?,改为悦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