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田苒穿戴整齐从西厢房出来。
昨日虞小姐放她休整了一天,所以,今天是她正式上值的第一天。
说起来, 从前在田家的时候,养母对她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要求, 琴棋书画,无论她学成?什么样,养母都会闭着眼睛夸她,不像田菀, 即便学得比她好上一大截, 养母也总能挑剔出不足来,这让得到夸奖的她, 时常感到很是羞愧。
从前,她以为那是养母对自己的偏爱, 现?在想想, 养母……大抵是对她没有什么期待吧, 所以, 无论她做成?什么样, 养母都不是很在意。
而现?在, 田苒挺了挺胸膛, 第一次有人对她提出了要求, 肩头责任沉甸甸,她决心一定要将这事给?做好?, 这可是她长这么大头一回得到的正经差事呢。
她搓了搓手,新?鲜之?余, 竟然还?有点小激动。
虽然她没做过护卫,但虞小姐既然觉得她行, 一定是看到了她身上的潜力。
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田苒决心要好?好?把自己的潜力给?发挥出来。
虞小姐说了,她如果表现?好?的话,就可以拥有自由身,到时候,她就可以去找哥哥啦。
想到这儿,田苒加快了脚步,一路风风火火的走到了正屋门前。
谁料,眼前的大门却是紧闭着的。
田苒:“???”
绿枝去厨房那边领了自己的早饭,回来时,便见田苒冷得直哆嗦还?笔挺地守在小姐门外,竟是当真在这做起了守门的护卫。
绿枝轻笑,这姑娘也太实诚了。
小姐说是让她做护卫,但其实和?玩伴差不多,至于看她表现?还?她自由身什么的,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没有签身契,她本就是自由身,哪里?谈得上还?呢,她就是现?在出府,也不会有人拦着她。
再说了,你见过哪个做护卫的,还?能在主家吃穿用度皆为上乘的,就拿田苒昨天屋里?用的炭火来说吧,那都是主子才能用的好?炭,这分明?就是在把她当客人呢。
外面冷,绿枝上前,让她先回屋,自己马上去给?她拿早膳。
田苒有些?犹豫:“可是……那不就成?消极怠工了么?”
她要好?好?表现?的。
绿枝对上田苒那双清澈的眸子,竟是一时语塞,整座府里?,估计就只?有田苒一个人以为自己是真护卫吧……
“小姐那是在逗你呢。”
绿枝把田苒给?送回了屋,小姐冬日里?起得晚,要是放任她在这里?守着,怕是要冻出风寒来。
进了屋后,绿枝掰碎给?她分析了一通,田苒直接一整个听懵了。
绿枝见她这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涉世未深,罢了,还?是让她自己消化消化吧。
也不知?小姐是从哪里?挖回来这么个宝,跟张白纸似的,任凭他人着墨,这样的人,若是一生碰见的都是好?人,那便也就罢了,但凡碰见个坏心眼的,自己本身又没有什么自保能力,怕不是要被人搓扁揉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原本,田苒对绿枝说的还?有些?将信将疑,可中?午的时候,虞小姐叫她一块上桌吃了饭,下午夫子来授课,虞小姐又叫她坐旁边一块听,她终于意识到,这好?像……确实不是一个护卫应该有的待遇。
夫子这会儿正在查看上堂留下来的课业。
田苒趁这个时间,悄咪咪地看了虞秋秋好?几眼,所以……虞小姐其实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想要她留下来一块当玩伴吧,嘿嘿……她开始在心里?傻乐。
她就说嘛,长这么美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蛇蝎女子呢?
察觉到田苒的视线,虞秋秋转头,然后便看见了田苒飞速移开视线的仓惶残影。
她大抵是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这会儿的坐姿格外端正,两手小臂重?叠搭在桌上,后背挺直,目视前方,专心致志看着夫子,像极了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可问题是,现?在夫子根本就还?没有开始讲课。
虞秋秋:“……”
“不错。”夫子点了点头,将课业还?给?了她。
这夫子是虞老爹给?她选的,先前,她去虞老爹书房里?翻史书,虞老爹见她感兴趣,便专门给?她请了位夫子回来。
夫子姓伍,头发花白,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今日,他给?虞秋秋讲的是发生在前朝的礼义之?辩。
田苒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夫子授完课离开有好?一会儿了,才惊觉今日的课已经上完了。
对上虞秋秋打量的目光,田苒脚趾抓地,为了缓解尴尬,主动问起:“虞姐姐,你怎么会对历史感兴趣啊?”
如果想做才女的话,那不应该多学些?诗词歌赋么?
虞秋秋笑而不语,她这人向来不做无用功,对历史感兴趣,自然是因为这对她的洗白事业有所助益。
先前已经失败了两次,这次她说什么也不能再失败。
连这回的剧本,她也早就已经打磨好?了。
白富美大小姐认识了个英俊书生,本以为是遇见了真爱,谁料,那书生却是个心机boy,表面心甘情?愿入赘成?为了赘婿,实际上却是在扮猪吃老虎,借了大小姐家的势扶摇直上后,心机赘婿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原来,那赘婿和?大小姐家有血海深仇,乃是已故诚王之?子,他根本就不爱大小姐,入赘只?是为了把大小姐一家当做垫脚石,目的,是为了坐上那把众人争夺的龙椅!
大小姐意识到自己被利用后,痛定思痛,誓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她黑化了。
赘婿以为他已经接手了大小姐家的全部势力,却殊不知?,手握兵权的女将军是她姐妹,和?他称兄道弟、被他视作心腹的周崇柯是她小弟。
赘婿前脚登基,大小姐后脚就将其软禁把持了朝政,最?后时机成?熟,在众人的拥立之?下,成?为了一代女帝,开启了她的铁血传奇人生!
看看,就这剧本,从遇人不淑、被渣男算计的悲惨白富美,到反杀渣男、开创盛世的传奇女帝,你就说她惨不惨?励不励志?就这,她还?能洗不白?
虞秋秋冷笑了一声,抬眼见田苒还?在等她回答,她合上史册,只?道:“读史使人明?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许多事情?都是不能一蹴而就的,得长线投资,所以,她要从现?在开始就吸取经验,看看历史上那些?有建树的帝王都是怎么治理国家的。
“读史使人明?智……”田苒低声复念,若有所思。
……
正月十五,元宵节。
京城大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有卖的,也有店家搞彩头,猜对灯谜就送的。
长乐在众多的灯笼中?,一眼就看中?了个双鱼戏莲的花灯,奈何这灯笼的不是卖的,为了这个灯笼,她已经守着这个谜面猜了许久了。
“都给?本郡主使劲想!”长乐对身边的侍卫下了死命令,她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灯笼给?拿下。
侍卫们纷纷苦了脸,他们会的都是武的,这文的东西,郡主让他们想,那不是为难他们么?就是让他们把脑壳想破,那也想不出来啊。
只?是,能力归能力,这态度还?是要摆出来。
侍卫们围在长乐身后,仰头视线集中?向谜面,从聚精会神然后不可抗地逐渐发展成?了呆滞……
这“莫教枝上啼”打一成?语,到底是什么呀?
不仅一众侍卫对着这个谜面大脑空白,就连长乐也是看得眉头皱起,完全没有头绪。
长乐气得跺脚,该死!这是什么破题,她要生气了!
“是梦寐以求。”旁边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道声音。
紧接着,这个灯笼就被拿着长杆的守谜人取了下来:“公子答对了,这个双鱼戏莲灯就归公子了。”
长乐:“!!!”
“不行,那是我?的!”长乐眼看着她中?意的灯笼就要飞走,一下子就急眼了,凶巴巴地转出侍卫的半包围圈。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抢她的灯笼,没见她在这守着么,懂不懂先来后到!
“本郡主的灯笼你也敢抢,你好?大的胆——”长乐怒斥,却在看清来人时,轰地一下涨红了脸。
怎、怎么会是他啊……
一瞬间,长乐不仅气势全无,甚至还?开始懊恼了起来,她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
肯定会的吧,外面都是这么说她的,她的名声早就臭了,再加上她刚才又……
长乐泄气,这灯笼本来就是谁猜出灯谜就归谁的,她刚才又无理取闹了。
然而,贺景明?看她这样子,却是笑了起来,会为个喜欢的灯笼急眼又失落,这还?是一个小孩呢。
他将刚拿到手的灯笼递过去,顺便同她解释了谜面:“这句‘莫教枝上啼’出自《春怨》,讲的是一女子用树枝赶走了黄莺,不让其在树上啼叫,以免惊扰了她的好?梦,简而言之?便是不让鸟儿枝上啼叫以求美梦,故得梦寐以求。”
长乐呆呆看着贺景明?,他现?在在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错落的花灯下,贺景明?眉眼带笑,本就立若芝兰玉树的他,这会儿整个人又好?似被晕染上了一层光晕。
他把灯笼递过来意思是……要把这灯笼送给?她?
“看你在这猜了许久,不是喜欢这灯笼么,怎么不接?”贺景明?的手递出去,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很是疑惑。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她拿。
“不要了?”贺景明?再次确认,刚准备把灯笼收回,手上却忽地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