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褚瑶所住的屋子厅堂门却是大敞,她坐于?椅中,静静等待着消息的传回。
她命人给阿芜那原房主的赌徒儿?子塞了一张纸条, 令其于?夜深人静时放一把?火,事成后另有重金, 唯有一条,过时不候。
屋角的滴漏,已经子时三刻了。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今夜乌云蔽月,树影都是黑压压一片, 廊下几盏灯在风中苟延残喘, 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熄灭。
这?个时间, 阿芜应该已经葬身火海了吧。
近来干燥少雨,火只要起来, 一定会蹿得很快。
现在正是夜深人静, 众人都睡熟了, 阿芜一个人住, 就算半路察觉到?火情, 呼救也没那么容易被人听见。
今晚阿芜必死?无疑!
褚瑶唇角勾了勾。
老天爷不站在她这?边又怎样, 她靠自己照样能赢。
即将?高枕无忧的快感盈满了她的胸腔。
只是,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派出去交付尾款的丫鬟却?仍旧迟迟未归。
褚瑶脸上的笑容消散,转而代之的是心慌。
她目光一寸不移地紧盯着院门, 再度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不要自己吓自己……”
那赌徒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为了钱, 他?连自己的妻女都能逼死?,这?样天降横财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不可能不心动的,褚瑶根本就不担心那赌徒在纵火一事上会出什么差错,那宅子毕竟曾是他?自己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里面的格局。
再加上,她交给丫鬟都是小额的银票,摸起来有厚厚一叠,像他?们那些?嗜赌之人,一般都有用口水点银票的习惯,她亲自在银票上抹了致死?的毒粉,只要那人将?毒送进了口,不到?一盏茶便会毒发身亡,如此,就算哥哥时候查到?了那赌徒身上,也已经是死?无对证。
还有白日里她亲自去见的那位商看完介文奇饿-羣仈幺肆吧乙流9六散人,关键时刻也能够减轻她嫌疑的力证,试想一下,一个背地里暗暗帮助阿芜的人,怎么会想要伤害她呢?
这?样,即便哥哥时候怀疑到?她,她也能有话为自己辩解。
如论?如何复盘,她都自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样的计划已经足够完美无缺。
可是……
褚瑶攥紧了手里的空瓷杯,不知为何,不好的预感竟是愈发浓烈。
约定的时间早已经过了,那丫鬟怎么还不回来?
褚瑶起身焦躁地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
该死?的丫鬟!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她有何用!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那老娘和小弟一个都别想活!
正这?般想着时,外头终于?传来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
“夫人、不好了夫人!”
一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纵火之人被褚大人给抓住了!”
褚瑶心头一跳,上前一把?便抓住她的头发,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丫鬟头皮被扯得生疼,跪在地上头被迫仰着,强忍着疼痛又将?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话落,哥哥送给她的那两个、被她遣去看守别处的护卫闯了进来,不由分说?便要将?那丫鬟给拖走。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密集突然,褚瑶的脑子顷刻间一片空白,只是疯了一般凭借本能地拽着那丫鬟不肯松。
“你们要做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褚瑶怒斥。
可两个护卫却?是充耳不闻,强硬地掰着她的手指,男女之间本就力量悬殊,没一会儿?,褚瑶的手便被掰开了。
“夫人救我!”丫鬟被押走时叫声凄厉。
褚瑶方寸大乱,连爬带走的扑了过去:“放开她!你们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日后我定会告诉哥哥,治你们逆主之罪!”
走在后面的那个护卫回首冷笑了一声,眼神轻蔑至极:“褚大人的妹妹现如今在褚府,你算是哪门子的主子?”
短短一句话,却?是令褚瑶如坠冰窖。
“你胡说?!”她下意?识地反驳,声嘶力竭。
可回应她的却?是门窗上锁的咔嚓声,冰冷又令人绝望。
“是与不是,大人自有论?断!”
两个护卫,一个将?丫鬟押走审问,一个则守在了门外。
这?褚小姐是假,可世子夫人的身份却?是真的,真相大白之后,这?假小姐要如何处置,于?情于?理,大人都需得先和成远伯府通气商议,这?会儿?只命了他?将?人看住,不要让人给跑了。
门内的假小姐还在不停地拍门,叫嚣着要出来,威胁之语更是一句比一句恶毒。
护卫不动如山,大人身边的随从来传话时可是暗示过他?的,大人这?回只怕是动了杀心了,此等秋后蚂蚱,他?还能怕她威胁?
真是不知所谓,看不清楚形势!
护卫抱剑在门口杵着,任凭屋内之人如何歇斯底里,他?全?当了耳旁风。
说?起来,这?成远伯府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岁,先是混进了个假少爷,如今连世子夫人也是个假千金……
作为第一批知晓这?消息的人,护卫心中可谓是感慨良多?。
屋内。
褚瑶挣扎无果,失魂落魄跌坐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哥哥早就怀疑她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她露出马脚。
不然,要怎么解释哥哥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阿芜住的地方?
圈套!全?都是圈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褚瑶笑着,泪水却?从眼角涌了出来。
良久后,泪水干涸,连笑也被她一同收敛。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褚瑶低声喃喃,眼底却?一片阴鸷。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起身去了内室,从内室的床下暗盒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这?里面只装了一颗药,褚瑶将?瓶塞打开,倒入了掌心。
药丸黑中透红,色泽很是诡异。
褚瑶怔怔看着掌心的药丸,景明被褚晏支走,现如今又将?她关在了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已经能够想到?,明天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审判,但是——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褚瑶神情越发疯魔。
哥哥是不是还想让她当着阿芜的面忏悔?剥夺走她的一切,让她被世人唾弃,然后在无地自容中死?去?
褚瑶嗤笑着,仰头将?掌心的药咽下。
“你休想!”
……
当晚,褚瑶暴毙。
天亮赶来的褚晏以及旁边的成远伯俱是脸色沉沉。
太医查验过后,几番欲言又止。
成远伯见状,立即挥手示意?屋内之人全?部退下,只留下了他?和褚晏。
“刘太医,可是查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成远伯问道。
成远伯请的是他?府上相熟的太医,寻常情况必不可能故作此态遮遮掩掩。
果不其然,人都下去后,刘太医深吸了口气道:“世子夫人的确是毒发身亡,但——”
刘太医看向?成远伯:“伯爷可还记得当年的淑妃?”
“淑妃?”
成远伯心头一惊,刘太医无缘无故怎会提起淑妃,难道?
刘太医点了点头:“世子夫人毒发的症状,同当年的淑妃……如出一辙。”
余下的,刘太医便没再多?说?了。
当年淑妃宠冠后宫,五皇子还未出生时,便有不少人断言此胎若是皇子,依陛下对淑妃的宠爱,必将?立其为太子。
只可惜,淑妃生下的却?是个死?胎,之后没过多?久,淑妃更是突然就中毒身亡了。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那段时间,宫内宫外可谓是人人自危。
可即便这?样,淑妃所中之毒来源何处、又是什么毒,也仍旧没有查出来。
若是教人知道此毒在成远伯府重现于?世,只怕是清者也难自证,后患无穷。
褚晏听完始终未置一词,淑妃死?那年他?刚出生,对这?段陈年往事实是不太了解,但光看成远伯闻之色变的程度,这?事怕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待成远伯亲自送走刘太医后,两人去了书房商议。
具体?商议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两日后,先后的两则消息爆出,在京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褚晏的真妹妹找到?了,成远伯府的世子夫人居然是个假千金!
假千金见事情败露,畏罪而死?,成远伯大怒,扬言此等劣妇不配入其贺家?祖坟,做主将?其休弃,葬于?荒郊,是为无名氏。
众人对此议论?纷纷,甚至街头巷尾都有不少百姓谈论?此事。
宣平侯府。
“世子爷!世子爷!惊天秘闻!”
周崇柯的随从一路飞奔进至了书房门外,还未进门,迎面就飞来了一个纸团。
他?眼疾手快将?纸团接住,展开一看,头一句就是“余有愧。”
随从:“???”
这?看着怎么像是致歉书呢?世子爷要跟谁道歉?
随从一头雾水地走了进去,地上一地都是写废的纸团,再抬头一看提笔坐于?桌前的世子爷,好家?伙,那表情真是有够生无可恋的。
?????
随从看得是越发疑惑了。
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说?起来,世子爷这?两天把?自己关在府里,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就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似的。
“什么事?”周崇柯掀眸,大老远就听他?在那扯着嗓子喊,结果到?了跟前反倒又不出声了。
他?倒要听听是什么惊天秘闻。
“啊!”随从拍了脑袋,一想起这?事,他?的情绪就续上了,一脸震惊地看向?世子爷,道:“阿芜居然是褚大人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