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寒暄,蒋序听出了对方转换话题的意思,点点头:“还行。”
“我看挺好的。”姜显笑道,“比以前我见你的时候好多了。以前我总觉得你无欲无求的,要为法律事业奉献终生了。”
蒋序笑:“现在呢?”
姜显看了一眼池钺,回答:“现在你看起来像个活人。”
……这话听起来怪吓人的。但蒋序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耳朵有点热,装傻反问:“你离婚的事你爸妈知道了吗?”
“不知道,准备这次回家和他们说。”
蒋序肃然起敬,以一种看勇士的眼神看着姜显:“大过年的,你不会被你爸妈打吧。”
“不会吧。”姜显意有所指,“你当年和你爸妈坦白的时候被打了吗?”
在美利坚这么多年了怼人怎么还这么熟练,蒋序立刻不说话了,下意识扫了眼池钺。旁边的池钺听出了玄妙,看他一眼,目光回到姜显身上,问:“坦白什么?”
姜显心说我刚离婚呢,怎么就在这儿当红娘了,能不能管管我的死活。
但十年过去了,眼前这两个人依然坐在一起,帮一把也未尝不可。
于是他面上淡淡一笑,回答:“你问他吧,就前几年的事。”
池钺垂眸,隐约有了猜测。
三人话题转到工作,一顿饭吃完,姜显的酒店就在附近,池钺开车把蒋序送回家。
回去的车里放着轻音乐,气氛舒缓。池钺的手放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点着,副驾驶上,蒋序低头回工作消息。
是一个不算熟的朋友的同事来咨询一个聚众赌博的案子。大周末的,对方连着发了五六条语音,说话吞吞吐吐,一会是自己朋友,一会是自己家人。
这要是以前蒋序不会点开,但今天他心情好,全部听了一遍,又打字回复了几个疑问。
对方立刻又是一堆语音发过来,条条都是50秒往上,蒋序自觉人情已经给够了,也懒得再打字,点开语音礼貌回复了一句“您好,我的线上咨询1000元1小时。”
手机立刻安静了。
蒋序习以为常,扔下手机,扭头去看池钺。
“你呢池总监,想问什么。”蒋序声音懒洋洋的,挑起眼瞅着池钺。“别憋着了。”
池钺问:“也是1000元1小时?”
蒋序反应了几秒,眼里压不住笑,很大方地回答:“看在送我回去的份上,给你打折。”
笑意在池钺脸上浮现,又飞快隐去。他轻声开口:“刚才姜显说的坦白是指什么?”
蒋序猜到他要问这个,想了一会儿措辞,才开口回答。
“就是我毕业之后,我爸妈看我单身,一直想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刚开始是找借口拒绝,工作忙啊距离远啊什么的。后来觉得总是找理由也挺累的——他们也累,我也累。干脆就趁着回家的时候坦白了。”
池钺安静地听着,蒋序声音很淡定。
“和我爸妈说我其实喜欢男的。”
片刻之后,池钺声音微哑:“然后呢?”
蒋序察觉出他的紧张,反而笑了。
“然后他俩估计被我吓到了。我爸倒还好,我妈生了几天气——不过也没几天,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说得轻描淡写,隐去了当时诸多的拉扯,交谈,沉默。以及许亭柔气得小半年没和自己说过话,也不接自己电话,最后在蒋正华的努力调和下,一家人还是因为爱而低头。
但池钺并非想象不出来,他安静了很久。车驶进小区,拐过一个路口,稳稳停在两棵香樟树下。
第二天要上班,池钺要回自己住的地方。蒋序解开安全带,扭头对着驾驶位上的人说“路上小心。”
这听起来是一句道别,他的手放在车门上,却没有打开。池钺反而率先开了车门,说:“送你上去。”
这时候天刚刚擦黑,楼层也不高,不知道有什么非送不可的理由,但是蒋序没有反驳,两人进了电梯,上了楼。到家门口,转头看池钺。
楼道里安静无声,两人间隔半米,目光交错之间,池钺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低沉清晰:“下周我可能要出趟差,去杭州,刚好池芮芮也要放假了,带她一起回申城。”
池芮芮在杭州的画室集训备考,之前池钺说过。蒋序“哦”了一声,忍不住问:“多久啊?”
“四五天吧。”
一周时间,那时候蒋序刚好放假回宁城,两人下次见面估计要等春节假期结束。
蒋序心里有点失望,面上还不显,装作若无其事地去看池钺,想要说一句“年后见。”
还没说出口,他触到池钺的目光。
对方眼里的情绪浓郁得化不开,蒋序直勾勾地望进去,只觉得头晕目眩,吐露出一句“你咨询费还没给我。”
池钺音色沉沉,听起来有点蛊惑人心:“怎么支付,蒋律师?”
蒋序望着池钺,不说话了。
寂静之中,池钺上前一步,蒋序下意识后退一步,抵到了门上。
池钺步步紧逼,跟着上前,一只手顺着蒋序的后脑勺拂过去,落在后颈。蒋序昂起头,一只手拉着池钺的大衣衣襟轻轻往下拽,迫使对方低头。
池钺由着他往下拉,俯身将吻落在蒋序唇上,一点一点含舔厮磨。蒋序呼吸急促,抓着池钺衣服的手软绵绵的,嘴也微微张开,想要喘气。
池钺顶开他的唇齿往里探,两人的呼吸与舌尖纠缠在一起,水淋淋的,让蒋序无意识地吞咽。他浑身发软,手终于松开了池钺的衣服,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索性也和池钺一样,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紧紧贴在一起。
池钺一只手捏着蒋序的后颈,一只手揽着对方的腰不让他往下滑,听见蒋序的喘息一声接着一声,带着一点难耐的哼哼。
眼见蒋序真的快要站不住了,池钺终于退了出来,安抚似的一点一点、细细密密吻着对方的嘴角,喉结,脖子。在腰间的手滑过蒋序腰腹,滑过不可言说的某个部位,最后停在蒋序的包里,池钺伸进去,摸出来一支黑色的打火机。
他声音沙哑,带着喘:“没收了。”
蒋序:“……”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蒋序有点想抗议,但池钺又靠过来,温柔地吮吸着蒋序的嘴角,低声道:“下次给你带糖。”
蒋序瞬间没了脾气,他眨眨有些潮湿的眼睛,回应对方的吻。
……
蒋序洗了澡,裹着浴袍在镜子面前发呆。
镜子里那个人嘴唇很红,有点肿。脖子上留着各种痕迹,被浴室里的水汽一熏,显得更加明显。
始作俑者已经走了,明天还要去律所,蒋序思考自己有没有高领到能把痕迹全部遮住的衣服,想来想去觉得烦死了,在心里骂一遍池钺得寸进尺,又骂一遍自己心智不坚。
再抬眼,镜子里的人眼睛亮晶晶的,明明藏着笑。
“……”蒋序扭过头,自欺欺人,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第二天早上9点,蒋大律师准时出现在律所打卡上班,依旧身高腿长玉树临风,还围了一条灰黑色的棋盘格围巾,配上同色系的衣着,精英感拉满。
饶是何巍见惯了自己的带教,还是忍不住多花痴了几眼。
进出了办公室几次,花痴的心逐渐被疑惑取代。何巍看了眼办公室里勤勤恳恳工作的空调,又看了眼蒋律进了门就没摘过的围巾,终于忍不住问:“蒋律,你不热吗?”
蒋序正在翻阅材料的手停滞了一下,轻咳一声:“我感冒了。”
“哦哦。”何巍恍然,“这几天是够冷的,我桌上有感冒药,你要吗。”
蒋序拉高围巾,语气镇定:“……我吃过了。”
说完又岔开话题:“你上次的那份辩护意见再拿进来让我看看。”
何巍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又推开办公室的门探进头来:“蒋律,有人找。”
今天上午蒋序本来是没有预约的,他原本以为是哪个客户临时有事,结果推门进来的居然是林伽。
上次和这个大少爷见面,还是帮处理对方伤人事件的调解,结果让自己撞上了池钺。后来听说林伽被他亲爹停了卡关在家里,看样子现在已经刑满释放。
林伽一头金发已经变成了橙红,配上一身白简直晃人眼睛,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躺。
“蒋律师,好久不见了。”
蒋序毫不客气:“怎么,你又把人打了?”
惨痛教训重新浮上心头,林伽气焰没了大半:“我是你客户,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周末猫似的惬意消失不见,蒋序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大律师,开口答:“按合同来说咱们俩的委托关系已经结束了,你到底有什么事。”
“刚好从你们这儿路过,上来看你一眼。”林伽不太高兴,“我还给你们律所点了奶茶呢。”
磨砂玻璃外面,一群人果然在叽叽喳喳分着奶茶。好歹也是带着东西来的,蒋序语气缓和了点,揶揄他:“看来少爷又有钱了。”
“那当然。”林伽重新得意起来,乜斜着蒋序。“我这周末过生日,开party,待会把地址发你。”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蒋序礼貌送完祝福,紧接着拒绝。“party就不去了。”
林伽“啧”了一声,“咱们俩也算共患难了吧,请你吃饭也不去,过生日也不去,你有没有朋友啊。”
大少爷脾气上来了,武断的下了命令:“待会把地址发你,你知不知道二十岁的生日多重要!”
如果处理一个案子就是和当事人共患难,那蒋序这难也太多了。他下午还要去趟检察院,懒得和林伽纠缠,开始赶人。
“不知道,我18岁以后就没过过生日。”蒋序冷冷道,“再坐下去我收费了,知不知道和我聊天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