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贵妃这样说,沈玉耀无法控制的想到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比如于靖真的是死于殉职,而非他人之手吗?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跑偏了一瞬,随后沈玉耀便回归了正常思维,反正不管真相是什么,历史书上记载于靖是随兴县的县令,死于救灾,这就是最后世人得知的真相。
其余都不过是野史传闻,信不得真。
“这就难办了,随兴县被大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想要查到四五十年前的线索,太难了。”
那时天下大乱,先帝还未曾创建庄国,天下各方纷争不断,随兴县虽有大族江氏坐镇,依旧免不了被战火侵染。
可能那个时候活着的人,都寻不见几个了,谈何去搜寻几十年前的过往。
“大理寺卿江朱韬的父亲还在随兴族地内生活,他一定知道什么。”
江朱韬之父与皇太后前一个夫婿乃是堂兄弟,当年江家被郑家打压的厉害,突逢大难,江氏不可能没有人去查明真相,就糊里糊涂的挨人家的打。
沈玉耀点点头,她明白了,只是江朱韬的父亲也曾是一地名士,纵然此刻在家中种地,身份也不是真正的乡野村夫,想要见他一面,打探消息,于三去显然是不合适的。
沈玉耀此刻不禁想起了之前她和沈珉玥说过的事情,她想要去港口附近看看。
于是她抬眼看了看曲贵妃,试探的问道:“母妃,过年之前,宫中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了吧?”
“不一定。”曲贵妃一看沈玉耀抬眼笑的模样,就知道这是有求于她,而且事情还不会很小,“你要干什么?”
“哎呀,母妃怎么像对敌人一样警惕女儿呢?女儿难道什么时候,做过让母妃伤心难过的事?”
沈玉耀起身坐到曲贵妃身边,还往她身上挤了挤,被女儿这样靠近,曲贵妃面上没说,心里还是挺受用这种黏黏糊糊的状态的。
她伸手将沈玉耀抱在怀里,装作思考一样的沉思起来。
“母妃怎么还要想呀?难道女儿真的什么时候,做了让母妃不高兴的忤逆之举了!”
沈玉耀娇憨的模样真的很讨长辈欢心,曲贵妃见她如此心都软了,不忍心再逗沈玉耀,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若不是母妃怕你受伤难过,你肯定早有建树了。”
即便她现在依旧心疼女儿,也无法阻止女儿去走她选择的路。
曲贵妃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沈玉耀的头,“说吧,是想要什么东西了,还是想做什么事情了?”
沈玉耀勉强维持住头型,撒娇似的说:“女儿想要出去走走,长这么大,女儿还没有出过京州呢。”
曲贵妃可以同意沈玉耀任何要求,但唯独这一点,她直接摇头,“不行!”
“为何?我可以让表兄带着我一同出行,再带足侍卫,实在不行,就带着禁军,让姨兄领队!”
沈玉耀没想到曲贵妃会拒绝的如此果断。
在沈玉耀看来,她之前都出过京城了,那京城之外和京州之外,有什么区别呢?
“外面有什么好的?你出去之后,若是遇到了危险,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叫母妃怎么办?”
曲贵妃就是不同意,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远门了,她还记得从前在外逃亡的日子,那时候饿殍遍地,尸骨露于荒野,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如果女儿成为荒野尸骨中的一具,曲贵妃完全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沈玉耀看到了曲贵妃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明白了曲贵妃的恐惧。
经历过战乱的人,会留下一部分阴影,听到类似的响动,看到类似的画面,都会让人重新回到那个动乱的环境中。
沈玉耀放柔了声音,用更加小心的态度同曲贵妃说话,“母妃,现在大庄外面已经很安全了,战乱早就已经平息,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很,女儿莫说是带着一群侍卫出行,便是一人出行,那也不会遇到危险的。”
“不行就是不行!即便母妃同意,你父皇也不会同意的。你想要查什么,尽管派人去查,想要看什么,尽管派人去看,但你自己绝对不可以出去。”曲贵妃在这件事上非常的固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既然想要做成大事,就不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曲贵妃的话和之前下属们劝沈玉耀的话几乎一样,都觉得沈玉耀太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
是,沈玉耀有天生巨力,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可她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会有疲累的时候。
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跟成千上百的人的力量相抗衡?
即使英勇如项羽,不照样也会死在围剿之中,真正的强者不光要有力量,还要有脑子,懂谋划。
沈玉耀赞同这些话,同时她也会想,真正的强者还应该有什么特质?
胆小怯懦绝对不在其中。
“母妃,如果您是说担心女儿,那女儿会耐心的劝导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可若是您想要让女儿退缩于困难之前,那女儿必须往前走这一步,来向您证明,些许的困难并不会将您的女儿打倒。如果我连这个都怕,那我还怎么继续向前?”
沈玉耀现在必须要出去了,不为别的,她就是想要让曲贵妃明白,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难事,只有惧怕困难的人。
那些人里,绝对不包括她。
曲贵妃沉默,没有搭话,沉默的最后是她对这个问题的回避,她拿着经文去找皇太后了。
她以为自己短暂的回避,可以让沈玉耀冷静下来思考一下,知难而退,却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沈玉耀就去找皇帝了。
到底能不能出宫,还要看皇帝的意思。
皇帝对此态度还是挺不错的,甚至亲自询问沈玉耀想要带谁一起去。
“父皇同意让女儿出去?”沈玉耀以为皇帝会和曲贵妃一样,阻拦她。
毕竟皇帝以前还曾经以京城不安全为借口,让所有公主和皇子都老实点儿别乱跑。
“自然同意,你也就这些年还能到处走一走,等之后就难了。”
人越大,事情越多,再想要出去走走,需要考虑的事情就越多。
皇帝希望沈玉耀能出去扩展一下眼界,对于其他公主,他当然没有这样的要求,但是沈玉耀是不同的。
“可是,母妃她不愿意让女儿出去。”
“别听你母妃的,她啊胆子小的很,你放心走,你母妃那边交给父皇应对。”
皇帝将沈玉耀叫到跟前,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头,“朕的玉阳真的是长大了。”
长大了能别老摸摸头了吗?沈玉耀怀疑自己的头顶迟早被贵妃和皇帝给摸秃。
“明年玉阳就要及笄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及笄对于女子来说是一件大事,倒是不急着办及笄之礼,但生辰的礼物可以要的大一些。
皇帝有意让沈玉耀开口要更大的礼,沈玉耀看着他那隐含期待的眼神,故作懵懂的摇摇头,“父皇赐给玉阳什么礼物都可以,玉阳不挑的!”
“什么都行?”皇帝哈哈一笑,目光在自己的桌子上转了一圈,最后指向笔架上的朱笔,“那不如,朕将此笔送与你。”
朱笔用来批改奏折,只有皇帝能用,皇帝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沈玉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女儿不要朱笔,若是能选,女儿想要父皇与母妃,长命百岁。”
对沈玉耀来说,此刻跟皇帝要太女之位,不算什么上佳的选择。
毕竟皇帝已经有了这颗心,不用她开口,皇帝自然会给她送上。
心中所想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这个时候人需要更加的谨慎小心,确保最后一步绝对不会出错。
皇帝此刻是真的感动,甚至他眼底都泛出了泪光来。
耐心抚育长大的太子,宠爱的三皇子,一个接一个的让他失望,皇帝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父亲,他没有教会孩子做人的道理。
他的两个孩子,自大狂傲,自私自利,让他失望至极。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女儿,皇帝又觉得他的慈父之心并没有白白付出,有一个孩子是真心孝顺他的,不会让他失望。
“好好好,玉阳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不过父皇还是想给你一份新的礼物,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你要是想出行,不如等春日之后,天气回暖吧。”
“父皇,女儿不去别的地方,就在京州周遭转一转,去看看港口,保证在生辰之前回来,好不好?”
沈玉耀算了下时间,发现确实是有些急,不如先去港口转转。
等春暖之时再去左州。
“行。”
皇帝被沈玉耀哄得心花怒放,高兴的不得了,现在沈玉耀说什么,他估计都能应下来。
看着这样的皇帝,沈玉耀才明白为什么太子和申王都比较恋爱脑,说白了就是有点儿好骗。
真的是一脉相承的感情为主,皇帝比太子申王都强一些,他是个还算合格的帝皇,知道何为不可逾越的的红线。
沈玉耀从紫微宫回永康殿的时候,就一个想法,那就是皇帝真的能说服曲贵妃?
曲贵妃可不是什么能轻易被说服的角色。
不过那些都不是沈玉耀要去管的了,她要赶紧收拾一下行礼,准备出京!
十一月初三就是沈玉耀的生辰,而今天已经是十月十六了,满打满算不足二十天,这路上都要走个三五天,真正能到当地看看的时间少之又少。
“同六公主说一声,我马上就要出宫离京,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沈玉耀很期待接下来的行程,沈珉玥那边很快也给了她回复,说马上就会过来。
淑妃显然也不同意沈珉玥出来,所以沈玉耀到宫门前的时候,沈珉玥只有一个人过来了,还偷偷摸摸的,上了马车后更是催促白元快些驾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