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市占地4300平方公里,容纳了2200万人口,是当之无愧的超级大城市,这座新月形的大都市背山拥海,被流金江一分为 二,犹如一个巨大的俄罗斯轮盘。
数以千万计的人在这座城市里赌他们的事业、爱情、家庭甚至生与死。每一刻都有幸运儿得到命运女神的恩赐,也不乏倒霉蛋输 得精光黯然离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的水面从不平静如镜,却也并非总是风波险恶。它犹如两千两百万人每天的五亿次呼吸,遵循着某种 心照不宣的节律;犹如新月湾的潮汐,遵循着自然的规则;又比如巴哈的平均律,有着既定的起伏——在某个节点上,各方峰拥而 至,将风浪推向高潮,过后又充满默契,退回深海,一切沉寂无声。
第三章 大黑帮的势力在江东打擂台,它们表面上扮演得互不干涉,划分了各自的范围,底下却彼此勾连,犹如这座城市四通八达的地 下泄洪渠。 经营博彩业的东关社、控制了枪支交易的长川会,以及垄断了大麻销售的鹫组,犹如三颗天体,以它们各自的引力吸 附了更多的小行星般的帮派绕着各自的主序星旋转。
“同行相轻”在任何地方都是真理,于黑帮而言也不例外,三大黑帮组织里任意一家都瞧不起另两家,认为自己才是江东的真正 的主掌者。
三体问题不仅是物理问题,还是个哲学问题,三方运行规律变幻莫测,细小的扰动就能演变为一场令万物崩溃的风暴,譬如说当 下,东关社的继承人,黑帮大少爷赵星卓,被软禁在了长川的继承人郑余生的房间里,这将极大的影响接下来本地黑帮的发展。
说软禁也不完全恰当,长川对赵星卓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凌辱了,虽然这仅限于精神,却比肉体折磨更令人崩溃。
郑余生卧室的角落一隅有个佣人房,作为贴身“女仆”,赵星卓被理所当然地住在了佣人房里。躺上床时,赵星卓简直筋疲力尽,今天他经历了十二小时的跨洋飞行,接着被手榴弹炸飞翻车,再接着枪战,然后被火箭炮轰炸,接着又是被差点勒死,最后穿着女装出了一套充满春光的封面级照片
现在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怎么才能尽快逃出去。
诸多思绪在他的脑海中交汇,母亲的生死、东关与长川之间的关系处理,这座建筑内的保全设施但当他脑袋挨着枕头的一刻,众多念头顷刻间化作虚无,他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场无梦的睡眠,睁眼时,窗外已阳光灿烂。
赵星卓现在感觉好多了,一切仿佛变成了一场梦,但自己身处但佣人房的环境,提醒着他昨天的事确实真实发生过,现在的他,感觉只有饥饿。
他照了下镜子,检查脖颈的勒痕,看见只穿着一条女生的黑色内裤的自己,当下只想一拳把镜子揍成碎片。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逃出去之后,要如何报复郑余生与这伙的念头。
“这里面都有什么?”赵星卓现在能够思考了,他开始观察这个佣人房,房中只有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张床,各个抽屉中俱空空如也,无法找到任何越狱的工具。
赵星卓昨天傍晚被安排进佣人房时很想问:你让我住在离你这么近的地方,就不怕我半夜过来用枕头捂死你吗?
但很显然,对方已作了预案,房门是单向锁,朝郑余生的那一边锁着,只有他在卧室中按下开关,这个门才能被打开,而且非常坚固。
房间还有另一扇门,通往楼下的秘密频道,赵星卓试着转动门把手,发现它可以被打开。 他往外看了眼,通道里也没有人,顶上 则安装了监控摄影机。
赵星卓想找件衣服穿,翻来覆去,却只有昨天的女仆裙。 就在此刻,楼下传来脚步声,沿着秘密频道一路上来,在外头停下了。
赵星卓打开门,看见一名身穿西服的,五十岁上下的戴着金丝眼镜的女性,瞬间关上了门。
“请您稍等,我还没穿衣服。”赵星卓客气地说:“现在是个几乎全裸男。”
对方怒气冲冲地说:“快一点,少爷已经起床了,点名让你去服侍。”
“这些人是有病吗?”赵星卓简直服气了,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位长川会的大少爷,究竟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奇怪的念头,居然要 让他留在这里当仆人?按理说郑余生已经救了他的命,以赵星卓的为人,哪怕让他签个十亿的欠条来买性命与自由,回去以后赵 星卓也会认。
赵星卓换回女仆裙,再次打开门,一脸淡定地看着她,说:“换好啦,当当当——!”
跟在那中年女性身边的女仆忍不住“噗”地笑了出声,得到一个责备的眼神。
“我是这里的管家。”女性说:“我姓梅,叫梅芳,你可以叫我梅姐。”
“我还是叫您梅姨吧。”赵星卓诚恳地说:“这样显得尊重点。”
赵星卓虽然饿得前心贴后背,但既然郑余生要见他,他却也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给你十分钟时间。”梅管家说:“马上洗漱,洗个澡收拾好。”
梅管家把赵星卓带到一个佣人使用的洗手间外。
内里已坐了一名监视他的保镖,并非昨天的黄锐,赵星卓一边心想着也许现在能逃脱?但这座房子里到处是监控,花园里说不定 还有猎犬,最好还是先观察局势以策万全…….
“余生每天早上会定时起床。”梅管家说:“作为他的贴身仆人,你必须六点前就准备好,等待他的传唤。”
他飞快地解决了晨间洗漱并冲澡,说:“早睡早起,倒是个很好的习惯。”
“不一定早睡,只是昨夜睡得较早,在他睡觉后你才能睡,你要叫他『少爷』。”梅管家面无表情地站在沐浴间外,又说:“时 刻注意他的眼神,他需要什麼东西,要随时提供。”
“好的。”赵星卓正考虑着稍后劫持郑余生以脱逃的风险性,擦拭头发后吹干,出来看了眼提供给他的衣服———身旗袍。
“在工作场所里,禁止大呼小叫。”梅管家又说:“走路时要有淑女姿态,不能在少爷面前打嗝或者打喷嚏,不能放屁,这就是 目前几点最重要的,一:作息时间与少爷保持一致;二:注意观察少爷的动作与眼神;三:行为举止必须收敛安静。其他的,我会 通过培训来慢慢教会你。”
赵星卓穿上旗袍,对着镜子深呼吸。
“怎么?”梅管家冷冰冰地问:“有什么问题?”
“第一次穿旗袍,大腿有点冷啊。”赵星卓展现了一个痞兮兮的笑容。
梅管家转身,赵星卓跟随在后,同时观察各处的摄影机。
“走路目视前方,不要东张西望。”梅管家又说。
赵星卓第一次穿高跟鞋,差点扭到脚,梅管家示意“你看?”
赵星卓:“…………”
果然与赵星卓猜测的一样,白楼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影机,只不知道郑裕住在哪一层,郑裕所在之处一定守备森严,挟持他的希望 不大。
梅管家带着赵星卓来到餐厅门外,外头的保镖为他开门,郑余生正坐在一张长桌前吃早饭,此刻朝他望来。
郑余生身穿一件白衬衣,带着少许困倦的眼神。
赵星卓身穿旗袍与高跟鞋,与郑余生两人对视。
郑余生:“……”
郑余生深呼吸,显然竭力按捺着爆笑的冲动,又喝了点水。
“少爷。”梅管家说:“把他带过来了。”
郑余生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梅管家示意赵星卓过去,站在郑余生身边,又朝郑余生行礼,离开餐厅。
早餐送了上来,是一份煎焗的鱼,赵星卓看了眼白瓷盘一边的银刀叉,目光又停留在郑余生干净白皙的脖颈侧。
一旁的沙发上,黄锐正坐着看报纸,此刻从报纸中抬头,监视着赵星卓的一举一动。
三人形成了一个观察链,赵星卓评估着餐刀的锋利程度,是否能捏住郑余生的脖子,把他像杀鸡一般放个血;黄锐则注视着赵星卓 的动作,郑余生的目光又带着笑意,投向黄锐,扬眉询问。
郑余生的喉结稍动了动,赵卓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经过一番综合评估后,他放弃了现在挟持郑余生的打算。
餐室内很安静,玻璃房中的风景也很好,面朝群山且视野开阔,赵星卓饿的有点走神,看了一会儿风景,突然背后的另一名女仆 咳了声,并动了下他。
赵星卓赶紧低头,看见郑余生的水杯空了,背后的女仆端过来水壶递给他,赵星卓只得接过水壶,走上一步,为郑余生添水。
“你今天还穿了肉色丝袜?”郑余生突然说了句,并用餐叉戳了下赵星卓旗袍下露出来的大腿。
赵星卓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把水洒在了郑余生半边肩膀上。
所有人被赵星卓吓得不行,赵星卓马上道:“对不起对不起!少爷对不起……”突然他心想,靠!我为什么要朝这死小屁孩说对 不起??!!
黄锐放下报纸,起身道:“赵少爷,是不是一定要给你点苦头吃,才会认真工作?”
“不不不……”赵星卓顿时内心生出恐慌,生怕又要给他拍什麼叉腿照,忙道:“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算了。”郑余生低着头,忍不住嘴角的笑。
黄锐于是又坐了回去,郑余生侧头,打量赵星卓两眼。
“从现在开始,再犯一次错,我就把你昨天的照片传一张到社交网络上去。”
赵星卓:“……”
“我一定会注意的,少爷。”赵星卓深呼吸,微笑着答道。
“很好。”郑余生点头道。
早饭时间结束,赵星卓非常不习惯高跟鞋,踉踉跄跄跟在郑余生身后,郑余生又走得飞快,穿过走廊前去换衣服。
这个小屁孩就不用去上课吗?你还在念大学啊!赵星卓很想咆哮,现在他的理智稍微回来了点,并开始考虑逃脱计划了——无非 是先取得郑余生父子的信任,趁着他俩不在家时,寻找逃跑路线。而郑余生是名大学生,虽然不知道他念什么科系,但大抵是要 去学校的,他怎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