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郑余生依旧没有打来电话。 赵星卓作为白楼里唯一的准主人,独自用过早餐。
“今天要为你准备什么东西吗?” 梅芳在旁低声问。
“为我……”赵星卓本想也许有一把枪会安全点,但有黄锐保护,先前郑余生房内也有,便不用麻烦了,改口道:“为我们准备两份便当吧,中午会在外面吃。”
梅芳去准备好,早饭后赵星卓回到房内,沉默片刻,拉开郑余生床头的抽屉,拿出里面的左轮枪,里面只有一枚子弹。
赵星卓想了想,把它收进风衣内袋里,出门坐上车,由黄锐亲自开车。
“去这个地址。” 赵星卓添加了黄锐的通讯方式,把定位发给他,提醒道:“今天特别需要注意跟踪。”
黄锐想了想,说:“请稍等。” 旋即转身下了车。
再上车时,黄锐换了身运动服,很爽快,没有多话。
今天他开了白楼里佣人们的采购车,先是把车开进市区,进入江南,停在一个封闭式的地下车库里,下来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于是赵星卓与他换了车,黄锐解释道:“这是余生偶尔出来闲逛用的车,很安全。”
“余生自己也像坐牢似的。” 赵星卓好笑道。
涉及到郑家的事,黄锐就识趣地不发表意见了。
“你平时带他去过什么地方?” 赵星卓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 黄锐答道:“除了上学与参加跑酷组,学散打之外,顶多就在商场里逛逛,或者偶尔去公园坐着。”
在赵星卓到来前,黄锐是郑余生唯一的玩伴,但黄锐的话很少,平时也鲜少提主动建议,郑余生的生活凭想像也知道,一定是闷闷的,没有一起玩的同学,拒绝参与几乎所有的活动,同窗也不邀请他…… 大部分时候都在电脑上进行社交,偶尔玩玩手机游戏。
从这个角度看来,赵星卓也许明白了郑余生为什么这么黏他——本质上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赵星卓心想。
“你确定进景区里?” 黄锐问:“我需要打电话找人,通知景区为车辆放行。”
“不。” 赵星卓说:“下车用走的,我们距离已经很近了。”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江东假期也正式开始,难得出了大太阳,象峡风景区里一时挤满了前来游玩的人,市民们拖家带口爬山,简直可以用人群汹涌来形容。
“我们的目标在后山,得穿过游客聚集地,走一条小路过去。” 赵星卓吸引了不少眼光,今天他穿的是休闲装,身边则跟了穿着运动服的黄锐,两人就像普通游客般一前一后地走着,黄锐还帮他背了个包,里面放着饮料与梅芳的便当。
“哎。” 赵星卓提醒黄锐:“有人在偷拍你。”
黄锐让开少许,说:“在拍你,要过去让删掉?”
赵星卓摆摆手,走在前面,黄锐又开始沉默地爬山,他的体力很好,始终保持着均匀的呼吸,这点山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你就不聊天吗,老哥?” 赵星卓道:“说点什么?”
黄锐:“……”
赵星卓:“聊聊啊,不然两个男人一句话不说爬山,太傻了。”
黄锐:“你想听什么?”
赵星卓:“说说你服役的事,你是退役军人吧? 野战队? 特种兵?”
黄锐:“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
赵星卓穿过游客聚集地,去买了根烤肠,黄锐提醒道:“注意猴子。”
“你也知道啊! 哈哈哈哈!” 赵星卓很久以前来过象峡,对景区里的猴子记忆犹新。
随着他们穿过前山区域,游客少了许多,长长的道路上,只有几名小情侣并肩走着。 黄锐仿佛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突然说:“我曾在维和部队执行过任务一段时间。”
“啊。” 赵星卓说:“那么你为什么到江东来呢? 你是江东人?”
“是的,我在江东出生,退伍后回到江东,因为一件事我欠郑家的情。” 黄锐答道:“具体为什么,不能告诉你,不过等你与郑余生结婚之后,会了解到更多郑家的事,届时你会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他的身边。”
“哦?” 赵星卓说:“你该不会是喜欢郑余生?”
“你在想什么?” 黄锐简直拿赵星卓没办法,
赵星卓:“我们肯定会结婚的,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也没啥对不对?”
黄锐深呼吸,知道结果一定是这样,说了一点,就会引出赵星卓更猛烈的刨根究底。 赵星卓则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又开始掏包吃零食,说:“如果你喜欢余生,我愿意退出,真的……”
“不是的!” 黄锐额头青筋凸显,为了避免赵星卓胡乱揣测,只得说:“好吧,我告诉你,反正白楼里不少人也知道。 在我服役的那段时间里,我的老婆在江东出轨,还生了一个孩子,回来后,我把奸夫杀了。”
“哦——”赵星卓点头,看了眼黄锐。
黄锐:“余生把我捞了出来,于是我留下保护他,直到追溯期结束,五年前的事,还有十五年。”
“你老婆一定很漂亮。” 赵星卓说:“她还活着吗? 没有把她一起杀了吧?”
“没有。” 黄锐答道:“她换了个城市,带着孩子,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赵星卓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是这样的,不用太在意。”
知道了黄锐的过去,气氛反而变得沉重起来,赵星卓心想你最开始对我有敌意也正常的,谁让我长得帅呢?
“所以结婚了,就要好好过日子。” 黄锐又语重心长地说:“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否则人一旦精神崩溃,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
赵星卓:“我怎么觉得你在暗示我?”
“没有。” 黄锐答道:“你多心了。 看看我们还有多远?”
“一公里。” 赵星卓说:“但这个定位是完全空白的,没有任何地址标记与说明。”
黄锐:“你来这里做什么,方便问吗?”
赵星卓答道:“找我爸安排给我的线人。”
黄锐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询问。
这里应当是个景区的办事处? 赵星卓走着走着,还要登上近一百级台阶,进入后山区域的深处,这条路是不对游客开放的,把会面地安排在此处,确实非常隐秘。
结果转过一道崖壁区后,面前出现了大批的猴子,以及不远处的一座老旧寺庙。
赵星卓:“你会对付猴子吗?”
“可以试试。” 黄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相当淡定,答道:“我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你加快速度过去?”
在门前扫落叶的一名小和尚看见两人抵达,却朝寺内喊了一声,片刻后,里头又出来一名老和尚,朝他们说:“进来吧! 不用怕猴子!”
小和尚摸出一个弹弓朝向猴群,猴群便纷纷散了。
赵星卓只觉得这实在太不真实了,这位大师是我的线人?
和尚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朝里面走,把俩人带到一处开敞的廊下让坐,又端来热水给他们泡茶。
“谢谢。” 赵星卓知道父亲一定通知了庙里的人,他们今天会来。
片刻后,脚步声沿着走廊传来。
赵星卓正要起身,中年人的声音却说:“请,请坐,赵少爷。”
“不敢当,请叫我星卓。” 赵星卓忙道。
前来会面的是一名中年男性,身穿厚厚的羽绒服,满脸风霜,装扮显得很俭朴,像是刚做完庙里的杂役过来的,衣服上还带着少许白灰。
“我这几天正好在寺里当义工。” 中年人说:“我叫高勤,您叫我老高就行,前几天,我接到了一封上级发来的邮件…… 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请不用担心,寺里是没有监控的。”
黄锐自觉起身:“我到附近去看看。”
高勤注视着黄锐的背影,直到他完全离开,才再次转过头,朝赵星卓展现出笑容。
赵星卓知道此人的身份,就是自己父亲安排的情报员了,当即松了口气,虽然在寺里喝茶见面显得有点诡异,但恰恰是这不靠谱的方式,在这种时候才显得尤其靠谱。
“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 高勤说:“这段时间里,你与郑家的联合,我也有所耳闻,上级给我的要求是,全力为你提供帮助,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呢?”
赵星卓沉默片刻,而后道:“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开门见山吧,游轮起火案背后的主谋与协助人是谁?”
高勤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朝小和尚说:“小师父,麻烦您把我放在禅房内的包取来。”
接着,高勤又朝赵星卓说:“根据我的信息渠道,现在还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但刘禹勋与赵景良二人参与了整件事,是可以证实的。 因为如非掌握确切的日程与对应的游轮,不可能如此精准纵火。”
赵星卓叹了口气,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只是一直以来拒绝相信罢了。
小和尚拿来一个包,高勤从包中取出一个ipad,打开几张图,上面是游轮的布置。
“这是航运局与警方共同调查得出的结论。” 高勤说:“现在外界的猜测主要有两种,一是郑家父子与刘禹勋、赵景良共同策划了这桩纵火案; 二是你的姐夫、弟弟得到了鹫组的帮助。”
“我认为郑家插手的可能性不大。” 赵星卓答道:“但这说了等于没说,三大帮派里,任意两家排列组合,都有嫌疑。”
高勤没有给出任何针对这件事的回答,只是留给赵星卓自行判断,又道:“起火地点是船舱底部,所以火势也相当地猛烈。”
赵星卓问:“唯一生还的船员在哪里?”
“江东。” 高勤答道:“他被撤销了身份,无法出境,现在警察也在找他。 最后见到他的人,是鹫组的一名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