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风还继续拂着窗帘,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强度,让窗帘堪堪地遮住房间内的风光。
苏也从周雯身上下来的时候,猛然挂起一阵狂躁的风,将窗帘整片掀起,露出窗外已是夜幕的天色来。
原来,天已经黑了。
床头的暖色灯光被打开,本黑暗的房间内有了亮光,那狼藉一片便毫无保留地显现出来。
苏也裸着上身,半靠在床头上。
他垂眸看着周雯,眼神恢复清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墨黑幽深,就像是从未显现过疯狂跟醉意一般。
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正高频率地颤动着,印出女子紧闭双眼,头发凌乱的样子。
她的嘴唇干燥得起了皮,上头还附带着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有明显的牙印深深浅浅地印在上头,看起来很是严重。
苏也确定,那不是他咬的。
所以,也就只能是她自己了。
他的眸光暗淡下来,跟他做,就让她这般委屈吗?
她的脸上有着紧绷皮肤的泪痕,看起来流了很多眼泪,以至于都已经干涸了还如此明显。
尽管此刻她紧闭着双眼,却还是在眼皮抖动之下,流出一滴眼泪来,划过脸颊,在下巴处摇摇欲坠。
苏也的心被这滴眼泪狠狠地揪着,他见不得周雯难过,即便这难过是他给的,也见不得。
他伸着手去擦拭,指尖才碰到周雯的脸,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便以毫无征兆的姿态被睁开。
抬起眼皮的同时,大把的眼泪一次性从她的眼里滚落出来,浸湿了半边脸颊,冲刷着她那化不开的悲伤。
是有多委屈,还能流这样多的眼泪。
苏也的手停在原地,微微颤抖之后,还是为周雯擦拭了眼泪。
她没有躲,眼神是那么的空洞无神,像是被人抽干了发光电源,暗淡无光,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
“苏也,你后悔吗?”她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目光虚空,徒然发问,声音沙哑得几近无声。
“为什么后悔?”苏也倔强地辩驳着,虽然方式粗暴无力了些,但他最不会感到后悔的事情,就是将周雯占为己有了。
当他酒醒之后,那滴眼泪着实敲击了他本坚定的心,可奈何力道太轻了,以至于动不了他原先所想分毫。
“如果要后悔,也该后悔当初我犹豫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让他人捷足先登。
“你是我的,我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对。”
在这件事上,苏也是那么地小孩子气。
周雯轻轻地笑着,她的嘴角几乎没有提起什么幅度。
“以后不是了,苏也,以后再也不是你的了”,她轻声道,那么无力的一句话,却说出决绝的味道。
说罢,她从床上爬起身来,赤露着身体,从就近处拿了一身衣服,套在了身上,欲往门外走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也掀开被子,欲追上踉跄走开的女人,可眼睛一扫,却看到床单上一朵明晃晃的鲜红。
仔细一看,竟是一滴血。
血难道周雯她……
苏也脑子里乱作一团浆糊,没有思考的能力,他迅速爬起身将周雯才打开的房门用力关上,两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眼神凌厉得要渗出血来
“那是什么?”
他放开一只手,用力到颤抖着指着那抹猩红。
周雯顺着他的手淡淡地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她轻声嗤笑着,并不把那个能再次挑起苏也情绪的东西放在眼里。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我的尊严罢了。”
周雯故作轻松地说着这话,身上却诚实地散发着森森寒气。
她与苏也之间,隔着的,再也不只是误会了。
不过是我的尊严罢了,这句话像是灌了铅,重重地砸在苏也的心头,他的瞳孔急剧收缩着,那张淡定惯了的眸子,是很难露出这样的慌乱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
他的声音急切,像是一秒都等不下去,他的眉皱得太深了,阴郁的颜色在其中浓烈得化不开。
周雯已经不想再为他忧心什么了,索性就低下眼帘不再去看。
“可是我早已经告诉你了不是吗?我很累,放我走吧。”
她的声音很冷,是说不出的疲惫疏离。
“不!我不会放你走的,我怎么会让你走,没可能的…”他手上的力气因为害怕而加重了不少,捏周雯肩头作痛。
“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再伤害我吗?”她面无表情地道,看起来像是一点都不痛。
苏也一惊,他抓紧周雯的手徒然不敢再授力气。
肩头一松,没了禁锢,周雯果决地开了门匆匆逃走。
苏也想要留住她,伸手却抓了个空。
门自动关上,他的手停留在空中,没一会儿也失尽了力气。
撑着他的所有情绪在一瞬之间崩塌,他虚弱地瘫靠在还留有周雯体温的门上,目光呆滞,任身体一点点地滑落在地。
自己究竟对周雯做了什么
他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
只看到她和杨鹤躺在一张床上就自认为捉奸在床
可现在有了定论,细细想来,那日见到周雯的身上甚至连一点点暧昧的痕迹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他反复地问着自己,得出的结论让他庆幸又悲伤。
周雯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可他却将她视作荡妇。
这是何等的屈辱,甚至还是他这个自认为理智的人想出来的。
将没有犯一点点错事,甚至还被欺负得有苦难言的周雯赶出家门赶出公司。
他的罪过每一条都不值得被饶恕。
为什么那么巧就会在那种时候撞见,他甚至就只有一点点的怀疑,然后就毫不犹豫地给周雯定了罪。
她那般歇斯底里的辩解,种种呼之欲出的疑点,为什么到头来他却困在自己的难过里没有去查证
至此之后,甚至还对她各种咄咄逼人言语羞辱,今日半醉半醒的宣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所谓由爱生恨的报复,被那滴鲜血顷刻摧毁。
甚至连郑言,都比自己还要信任她。
他以为丢失的这五年,是可以弥补的,没想到就只是因为这五年,那患得患失地的情绪将他们推到这般境地。
他的女孩,究竟在自己这里受了多大的屈辱和失望,才会说出那番话才会露出那样陌生至极的脸孔。
苏也再也不敢想下去了,这些事实每一件都足以将他打入地狱,让他在周雯心中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双手用力地在头上使劲地挠着,头皮一点点渗出鲜血来,这一点点的疼痛根本不足以掩盖他的悔恨。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的心,因为失去了什么,而一点点地空洞起来,到最后,竟也麻木得不觉得痛了。
一个大男人,窝在角落里,泣不成声,那样难堪,那样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