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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关城内,想要借有人造反之事再“名正言顺”多留一段时间协同山海关事的高淮气急败坏。 飞虎旗开道,家丁近百,高淮冲到了在山海关这里经营辽东生意的一家店内。
“钦差镇守辽东等处协同山海关事督征福阳店税兼管矿务马市太府高公公在此!奉旨督征,谁敢不交?”
飞扬跋扈之状,只惊得店内掌柜和跑腿面无人色。
“高总镇,上个月刚交了,眼下马队还没回来……”
“那是你的事!孤山堡有了反贼,尔等在这山海关大赚特赚,助响都是本分,何况是应缴关银?下半年的额数,一文都不能少!”
高淮不相信皇帝和嗣君不喜欢他呈回去的白花花的银子!
在等待变故又心里没底的这段时间里,高淮开始变本加厉。
而东罗城那边,有几个人凑在了一起。
“去年临清那边都有人敢干!如今都有旨意了,为何不敢?”
“不一样……这里是山海关!高淮也不是马堂,他还有镇守身份!”
“陛下已经撤了矿监税使!何况,马总兵和那阉货的嫌隙人尽皆知!”有一人咬了咬牙,“不行我去问问马总兵!”
……
山海关距离北京虽然有六百里,那边的塘报过来却要不了多少时间。
邢玠的题本和信件过来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余继登正在忙马上就要到日子了的太子册立大典,看到信之后愕然找来主客司郎中。
“你去会同馆问问朝鲜使臣,陛下降旨朝鲜备贺礼,是明旨还是口谕?何人所宣。”
太子册立,再加上登基大典,朝鲜这个大明忠诚的藩国岂会不遣使来贺?
会同馆内如今住满了人,利玛窦便是其中之一。
那天之后,太子殿下就没再召见过他。
每次有宫中太监或者礼部的官吏过来,利玛窦都很期待。
这次他看着礼部主客司的郎中去了朝鲜国使臣那边,然后一头雾水地匆匆离开了。
“叶相国?有这個人吗?”余继登同样一头雾水。
“下官都问过了,不是内臣,听说是个读书人,还有些墨水,宣的是口谕。而自从去年到朝鲜后……风评甚是不好。”
余继登的脸黑了。
哪有向藩国传旨不经过礼部的?
他懂得了邢玠的意思,这事恐怕真是那高淮所为。
但册立大典在即,余继登也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这件事。
但不问的话,说不定朝鲜使臣后面会在嗣君面前提起。
于是他委婉地上了题本,借礼部的嘴说:朝鲜那边奉旨办贺礼,所需珠宝一时难以齐备,看是不是能延至明年,作为皇帝四十大寿贺礼。
纪要呈到了朱常洛面前,他看着田义:“我记得,四月里朝鲜国主上表,请求大明把赈济粮食直接海运过去,好像没有提到这事。”
田义一脸严肃地说道:“臣不记得有这道旨意。”
“……密旨?”
田义摇了摇头:“去年官兵班师回朝,陛下颁《平倭诏》,因功成而龙颜大悦。朝鲜都城户籍亡一半,被劫掠者数十万,百业凋敝。陛下既开天恩允运粮赈济朝鲜,应当不至于又密旨令朝鲜献什么贺礼。”
朱常洛开了眼界:“那是谁胆敢假传圣旨?大宗伯这话里话外,你瞧着是什么意思?”
“臣骤闻……”田义也是懂的,就点出了这几个字,而后说道,“只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婢。思来想去,恐怕就是辽东税监高淮了。”
撤除矿监税使的旨意传出,离得近的矿监税使已经回来。
有的人胆小,有的人胆大。
田义奉命,也一直在帮朱常洛查证这批矿监税使的“任事方正”和“贪财害民”。
高淮离京城这么近,弹劾他的奏疏本就多,那还有什么话说?
“臣这就去办!若是这厮矫旨,那便是九族之罪!”
“他若有这个胆子,只怕除非明旨,他都有话说。”朱常洛想了想,“拟一道明旨吧。”
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凡事请示李太后了,朱常洛也只是过渡地仍向他汇报一下最近处置了哪些事,怎么处置的。
建州女真是李太后关心的“祸首”,而自从高淮去后,辽东已经乱起来了,如今竟还有妖人作乱的塘报过来,朱常洛已经批报兵部议出剿匪方略。
所以不去问问朱翊钧是不是真下过这密旨,那倒无关紧要了,李太后不会放过高淮这个有可能“乱辽”、“矫旨”的太监。
这个金得时朱常洛闻所未闻,估计也没掀起多大的波澜。
辽东最大的问题目前倒还真是高淮。
沈一贯此前就已经上过几次题本,说蓟辽总督和辽东巡抚、巡按都有屡次奏来,“该道意见不合事事参差,蓄疑成愤”。
现如今更发展到总兵马林“揭誓通衢”,“此等光景不但不能戮力防边,恐互相乖刺、互相倾陷,祸不可言。”
暗示的搅屎棍是谁不言而喻。
只不过以前朱翊钧对辽东问题的态度都是:不报。
很快做了关于高淮的决定,朱常洛想了想,又让田义把马堂喊来了,还叫了陈矩和成敬。
“奴婢马堂,叩见殿下……”
马堂十分忐忑,回到宫里之后,他已经知道了如今大小事其实是朱常洛做主。
朱常洛翻着手里整理出来的资料:“万历二十六年,你在临清,进银一万一千八百八十两。去年,是一万四千四百两。比前年也没多多少,为何去年引得临清聚众过万,烧了税署,烧死三十七人?”
马堂瑟瑟发抖:“殿下容禀,奴婢冤枉,临清钞关何等津要?刁民能聚众过万,实有内情……”
“你慢慢说。”
朱常洛倒并没有生气。
太监被派到地方,本身素质就不算高,横征暴敛当然是有的,激起“民愤”也是会有的。
但是去年发生在山东临清这个运河上最重要的一处钞关的事件,也着实耐人寻味。
能够聚集过万人、烧了税署、烧死三十七人,这是需要组织力量的,绝非一时愤怒。
朱常洛要梳理矿监税使被派出的背后逻辑,佐证自己的一些想法。
马堂先磕头:“奴婢先自招,奴婢是没下了不少银子,这三年下来已有……十六万余两……殿下恕罪……”
朱常洛:……
只能说册立大典和登基大典都快了,最依赖皇帝的太监最懂得看形势、知要害。
他并不是要问这个,谁知马堂翻手就准备为他的内帑添财进宝?
如果人人都这样……
“……十六万余两?”朱常洛已经有些习惯了,“这么算下来,每年抽七八万两,你得八成多,解送内帑两成不到?”
田义说如今每年已经合计能收三十万两了,而这只占到他们每年捞到的钱的一两成。
兴许还更少。
那么他们被派出的时间从一年到四年不等……朱常洛算了算:老爹留的“遗产”还真不算少。
马堂头如捣蒜:“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但这也是奴婢要呈禀的。奴婢去年险些被人所害,正是因为这课税里面的门道,实在不知损了多少人的好处。”
在临清三年多,他人虽然离开了,却仍旧能得到一些消息。
如今有人在访查他的作为,马堂哪里还不懂风向?
戴罪立功,方是免死之道。
马堂先招为敬,早回京早表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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