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并无冗杂陈设,靖江帝坐在案几之后,专心致志地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似乎全然无视林小风的存在。林小风站定角落,此刻的他犹如犯错的学生等待教诲,周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疲惫感悄然袭上心头。
终于,靖江帝放下朱笔,抬起头来,声音透着威严:“林小风,朕决定贬你出任长江巡监,对此你可有怨言?”林小风面容坦荡,虽心中不甘,却平静应答:“陛下,臣并无怨恨,只是觉得冤屈。面对百官对赈灾事务的冷漠态度,臣不过是力图推进,以避免百姓沦落饥荒的深渊。臣所作所为,并无违背纲纪之处。”
靖江帝脸色骤变,雷霆震怒:“林小风,你好大的胆子!你这般行为置朝廷律法于何地?如此恣意妄为,皇家尊严与朝廷体面何在?”
林小风不卑不亢,应答自如:“陛下,于臣眼中,百官的脸面远不及百姓的生命重要。”
靖江帝勃然欲唤人惩戒,林小风见状急忙制止,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陛下,这是北廊坊近来的状元票收益以及各类税收所得,总计两万三千二百三十一两。”
靖江帝的龙目在银票上略作停留,那阴沉的脸色如同乌云密布的天际突然破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丝缓和的迹象。他冷冷一笑,语带讥讽:“你这是想用此物来收买朕的心意不成?”林小风闻听此言,脸色瞬变,慌忙拱手答道:“微臣万万不敢有此非分之想,天地可鉴!”
紧接着,林小风从袖中取出一本厚重且详尽的账簿,上面记载着民间百姓自发捐赠粮食的记录,在短短半日之内,竟筹集了三百四十四石粮食,而这仅仅是庞大数字中的一个微小片段。他深吸一口气,坦诚地禀告:“陛下,微臣此举并非意图以民情打动圣心,实乃欲揭示当前民生现状的真实写照。”
话音甫落,林小风再度从宽大的官服袖口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捧起,恭敬地递向靖江帝:“陛下,微臣负责督造的新式造纸工艺已取得突破性进展,不仅产量提升五倍之多,而且成本大幅削减。因太子日报社务繁忙,未能及时呈报朝廷,如今微臣即将远赴长江任职,特此将此重大成果以及北廊坊所有政务交接明细一并呈交于陛下面前,绝无任何私心杂念,请陛下明察秋毫。”
此刻的林小风宛如一位忠诚战士,手中紧握盾牌般站立一旁,静待靖江帝的裁决。靖江帝接过小册子,目光专注地低首审阅关于造纸术革新的内容,那一页页文字仿佛化作了一座沉默而巨大的磨坊,转动在他的心头,令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良久,靖江帝回过神来,面露歉意,温声道:“朕适才情绪波动过大,赐你坐位吧。”
林小风听罢心中窃喜,遵旨坐下,靖江帝则全神贯注地继续研读小册子。王景文立于靖江帝背后,双眸满溢钦佩与羡慕之情,林小风的才智让他自愧不如。待靖江帝阅毕,不禁发出由衷赞叹:“此项造纸技艺精妙至极,倘若早些时日便拥有此法,我靖江国岂不是能孕育出成倍增长的栋梁之材?林爱卿,这真可谓一项足以载入史册的大功绩,你想要何种奖赏以示嘉许?”
林小风听闻此言,低头垂首,恳切地请求:“陛下,微臣虽蒙恩赐,却不愿赴长江赴任,宁愿留守京师,随时听候陛下的调遣与差遣。”
靖江帝的话让王景文心头一紧,他瞪大眼睛看着皇帝,内心疑惑:陛下为何会对这位臣子如此眷顾,林小风哪里比自己出色?
靖江帝正色警告:“你先前先是捉弄朕,朕已在朝堂上下令你赴长江,现在又要改变主意,朕的金口玉言岂能一日之间就失信于天下?换一个请求吧!”
林小风无奈,只得顺从:“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靖江帝见他态度谦逊,语气深沉地告诫:“今日之事,你切勿心存不满,如此重大之事,你与太子竟然没有与朕商量。贬你为官已经是宽大处理,不然朕若不知情,你必然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林小风反问:“如果当初禀报陛下,陛下是否会准许臣施行那些举措?”靖江帝沉思片刻,回答:“有些事情或许可以,但绝不应如此轻率,朕自认为对你颇为了解,为何此次行事如此草率,不顾后果?”
林小风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眼神复杂地盯着靖江帝,深深地叹了口气:“陛下,臣也曾经历过饥荒,那时阳曲县内民生凋敝,臣四处奔走求助无门,亲眼目睹百姓饿死街头,心中常常疑惑,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官员能挺身而出,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发放赈济?遗憾的是,这样的英雄始终没有出现。如今作为一县之长,面对百姓困厄,怎能忍心置之不理,安坐京畿享乐?”
靖江帝身后,王景文脸色立刻阴霾下来,林小风此举似是对自己的直接挑战,心头涌动着强烈的不满。林小风继续陈述:“并且,此事并非臣单方面的意愿,太子同样心系黎庶,尽心尽力筹集粮草救援百姓。为了实现太子与臣共同的心愿,无论行动多么冲动、鲁莽,臣均无怨无悔,甘愿承受责罚。”
靖江帝听到这里,脸上的线条逐渐柔和,他在林小风的坦诚与热忱面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年轻官员的作为。而林小风的故事与决心,也让王景文不得不重新评估自己的立场与态度。
靖江帝听了林小风的言语,内心似有所触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声音淡然如春风拂过湖面:“朕已明了,此番你前往长江,务必要慎之又慎。”林小风听闻,不由得愕然,尽管刚才一番坦诚剖白,但仍无法改变被派往长江的事实。他忍不住问道:“陛下就不怕臣去了长江再生事端,损及朝廷颜面吗?”
靖江帝的脸上再次绽放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悠悠道:“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黎民百姓的生命财产更重要,全在于林爱卿你自己了。”林小风听罢,心中稍安,真诚回应:“既然如此,臣便不再担忧了。”他又坦白道:“臣起初顾虑此次报纸发布过于激烈,恐怕会引起陛下的震怒。”
靖江帝侧目看了他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林爱卿,你这是小瞧朕了。那些琐碎小事,朕并未放在心上。朕之所以不满,是你与太子未经朕同意便私自行事。”他接着道:“近年来,我靖江大地安宁富饶,百姓丰衣足食。你这次的行为,虽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但无论是朝中显贵,还是黎民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对他们一视同仁。他们平日里伪装高尚,遇到事情都要等朕点头,朕虽未对他们进行严惩削减俸禄,实则是出于宽容。林爱卿你所做的,正是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表现,这一点很好。不过,鉴于此次朝廷颜面受损,从今以后,每期报纸必须送到宫内,经过朕亲自审阅御批后方可发行。此外,报社不能再借用太子的名义胡作非为,应更名为‘北廊日报’。报社所获收益,朕不予干预,你与太子自行分配便可。”
林小风听罢,心领神会,深知在收获的背后,帝王必定会对报纸的掌控权严格把关,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对于金钱的利益,靖江帝似乎尚未完全洞察到报业背后的巨大利润空间。对于更名一事,靖江帝虽然没有明确提及,但林小风也觉得应当改掉,毕竟报社未收取广告费用,若还以太子名义售卖广告,难免招致非议。
靖江帝赞赏林小风的才干,认为他既能妥善处理政务,又善于经营理财,还能在言辞上恰到好处,虽然人际交往方面稍显不足,但能力出众,足以担当重任。他又向林小风询问:“今日朝会上,陆印生提议朝廷各部另行创办新日报,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林小风沉吟片刻后回答:“此举有利于扩大朝廷影响力,朝廷政策的出发点虽好,但在实施过程中容易产生偏差,通过报纸直达民间,有助于减少误解,更好地贯彻中央政令。然而,报纸内容应由内阁审定,各部无权擅自发报,这样才能确保陛下圣意不受歪曲,政令得以一致贯彻。另外,报纸的内容不应只由各部提供,我建议设立专门机构,吸纳民间人才参与编纂,方能保证全面客观。纸上谈兵容易误国,唯有脚踏实地,切实为民做事才是正道。”
林小风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又补充道:“况且,高效的造纸技术只有陛下与太子掌握,若其他部门欲大规模印刷报纸,缺少这项新技术,很难实现。目前《北廊日报》每张售价五文,也只是勉强做到收支平衡。”
靖江帝听罢,微微颌首,淡然赞许道:“这是深谋远虑的治国之策。”林小风暗自思忖,看来陛下在朝堂之上遭遇挫折,正在寻求认同。帝王亦有普通人的感情,此事即便不说,陛下也会这样做。庆幸的是,造纸技术的独家优势无意间提供了支持,实属意想不到的惊喜。
靖江帝随手将刚拟好的诏书卷成一轴,抛给了林小风,同时命王景文取出一把装饰华丽的宝剑。王公公从身后橱柜中捧出一把宝剑,递到林小风面前,介绍道:“此剑乃当年自海云国皇宫所得,朕极为珍视。今日赐予你,持有朕的圣旨,你在长江一带可畅通无阻,行事不必畏惧任何阻碍。成功,便是大功一件;失败,朕也不会怪罪。”
林小风接过宝剑仔细观察,惊奇地发现这竟然是象征权威的尚方宝剑,可斩杀不忠之臣。但他注意到此剑源自海云国,于是迟疑地问道:“陛下,前朝的剑能否用来斩本朝的官吏?”靖江帝瞪大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何出此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有什么前朝后朝之分!”说完,命林小风退下。林小风又提出希望能携带皇庄产出的一百石盛世薯去长江,靖江帝爽快答应,调侃道:“何来什么盛世薯,不过是红薯,名字绕口而已。”林小风尴尬一笑,接受了调侃,并接受帝警告今后要少耍些小聪明。随后,林小风拜别离开了。
林小风满怀信心地走出皇宫,手中紧握宝剑,怀揣圣旨,准备启程前往长江。靖江帝给予他一个月的赴任期限,除去路上所需的时间,实际上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做准备。他刚抵达太子日报社,便看到李德贤脸色阴郁,林小风径直坐下与他交谈。李德贤欲言又止,林小风则低头检查着手中的报纸,寻找可能存在的疏漏。过了许久,李德贤终于打破沉默:“林兄真的要走了吗?”林小风展示手中的宝剑,肯定答复:“得到了陛下的赐剑,我确实要离开了。”
李德贤见状,面露苦涩:“这把剑我求父皇很久都没有得到,现在却到了你手里。你若离去,我该怎么办?”林小风长叹一口气:“殿下你现在统帅几千兵马,已经能够独立处理政务,我在不在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当前还有很多事务需要殿下亲自处理,我即便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太多忙。虽然我要去长江,但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也确实感到无所适从。”
此时,报社里的新入职记者们纷纷好奇地探头张望。林小风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为了缓解紧张情绪,他提议晚上一起去看北廊广场上演的新剧,边看边聊。李德贤担忧地问:“你若离开,报社的事情谁来主持?很多板块都是你亲自执笔的。”林小风轻松回应:“让他们加班就是了,不过报社的同事们最近都很辛苦,饮食和休息都不太好。如花!如花!”随着林小风的呼唤,一位老嬷嬷匆忙从楼梯上赶来,林小风指示她:“从今天开始,报社中午必须供应鸡蛋汤,要熬得浓稠,多加蔬菜,少放蛋,以免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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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之上,北廊广场熙熙攘攘的人潮犹如江海翻涌,市民们对这类戏剧的热情犹如炽热的火焰,幸福的氛围四散弥漫,使得京城的生活色彩斑斓,热闹非凡。
“哥哥!为何你不能娶我呢?”女子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她哀婉诉说,“我俩虽一直以兄妹相待,小娟从未有过逾矩之想,但如今我的清白之身已被你看尽,若再言兄妹之情,你必须娶我,否则我宁愿赴黄泉也不苟活!”
“可是我身为宦官,此事实难从命!”男子面露苦楚,极力劝解,“就算我是个阉人,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我不能成婚吧?”
“阉人与否并不重要!即便是太监也能娶妻延续血脉!”女子咬牙坚持,眼神中透露出不屈的决心。
“小娟!不要再说了!”男子悲痛欲绝。
台下,林小风端坐在贵宾席上,面色沉郁如千年寒潭,他静静观看着台上激烈的表演,心中揣测,这出戏码大概源自阳曲县的文化输出。周志伟这个人,虽顶着读书人的名号,却将各种俗套狗血的情节——诸如绝症、车祸、伦理纷争——统统混杂编排进剧中,短短半场演出就囊括了世间所有悲剧元素,叫人看了眉头紧锁,不禁为之惋惜。
李德贤同样表现出不适,喟然叹道:“林兄,今晚这出剧目委实算不得高雅之作,比起脍炙人口的《白蛇传》,可谓是天地之别。”林小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议道:“往后必须要下令更换剧目,提倡演出积极向上、弘扬正能量的作品,比如爱国爱家题材,每部剧至少要连续演上三个月以上再考虑更换。若再沉迷于这类低俗剧情,我恐怕又要遭到弹劾。”
李德贤关切地问起林小风何时归来,林小风答道:“归期难定,也许是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唯有等到粮荒彻底解决,或许那时便是我重返京城之时。”
李德贤愤愤不平,誓要在报纸上继续揭发弊端,力争一次性解决粮荒问题,以便林小风不必远赴长江。林小风却淡然以对:“此事到此为止,过犹不及,我们已经两次触及底线。报纸的公信力弥足珍贵,若再肆意损耗,恐怕整个报社都将风雨飘摇。”
林小风坦诚地表示自己被贬谪乃是不可避免之事,但他坚信凭借陛下的恩典和自己的努力,或许不久就能重归京城。当李德贤问及筹集的粮食对于救灾能起到多大作用时,林小风摇头惋惜:“这只是杯水车薪,单靠捐赠难以挽救全局,解决粮荒的根本在于陛下。”
林小风神情严肃,说出一剂药方:“只需要陛下一句话,下诏令长江府以北、汾河府、卢云府等地整顿府衙、大力修建寺庙、推动大兴土木,并鼓励民间富户举办宴乐活动、新建宅邸,这样一来,灾情自然能得到缓解。”
李德贤听后震惊不已:“这种方法绝无可能实行,父皇绝不会颁布这样的诏书,而且在灾荒时期采取这种措施,天下人一定会强烈反对。”林小风坚持道:“然而,只要陛下下定决心,总有办法解决问题。民间确实存在不少粮食储备,新兴贵族崛起,大户人家常常储备多年粮食,更有足够的财力购买粮食。通过推动建筑活动和奢侈风气,可以让富户闲置的资金流动起来,进而让百姓能够填饱肚子。”李德贤沉思许久,终于领悟到:“原来这就是以工代赈的策略!之前林兄曾经跟我提起过。”林小风点头确认:“没错,朝廷中的老臣对此都心知肚明,但是这种方法违背了世俗道德观念,需要顶住舆论压力。因此,陛下需要连下三道诏书,确保地方官员对此深信不疑,避免他们在执行过程中反复请示,耽误时机。”
李德贤困惑地问道:“为何至今没有人采取这样的方法?为何没有人深入思考这种策略?”林小风解释道:“民间的确有大量的余粮,特别是在太平盛世,新贵层出不穷,囤积粮食、购买余粮的现象十分普遍。推动建设和发展娱乐产业,可以使富户的死钱变成活水,财富得以流通,百姓自然能够吃饱饭。但这种方法需要时间去转变观念,借助报纸的力量,或许可以逐步推广开来。”
林小风将目光重新投向舞台,不再言语。此时,舞台上正上演一幕高潮部分,林小风瞥见台上太监的表演过于夸张,不禁哑然失笑,心中暗骂周志伟编写的剧本太过离谱。他决定将周志伟一同带到长江,不能再让他糟蹋阳曲县的文艺事业。
当舞台剧接近尾声时,林小风看到李德贤还在沉思,便温言安慰:“殿下不必过于忧虑,人力有时而穷,尽心尽力便能问心无愧。”
李德贤坚毅地做出了决定:“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上奏父皇,详细陈述此事。如果一次不成,那就再上,直到达到目的为止!”林小风感激地回应:“殿下您的用心,臣感激不尽。虽然我认为上奏未必马上见效,但不妨一试,或许陛下会为此感到欣慰。等我从长江返回,定会给殿下带上当地的土特产。”
李德贤整理思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舞台上:“暂且放下此事,先看完这出戏再说。”台上的男女主角再次紧紧相拥,女子深情表白:“兄长,你说过没有陛下的赐婚,太监不能娶妻,我会去向陛下请旨,如果陛下不同意,我宁愿抗旨!”
李德贤听着剧中越来越离奇的情节,眼角禁不住抽搐,这出戏的荒诞不经让他哭笑不得。尽管如此,他知道在现实的世界里,他们需要面对的问题远比戏剧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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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之刻,夕阳斜照,林府内肴馔满桌,琳琅满目,静候林小风共进晚餐。林桃花,那俏丽灵巧的丫鬟,一瞥见主人踏门而入,便迅速趋前,接过主人肩头负重,待触及那柄熠熠生辉的宝剑时,不由得脱口而出:“哎呀,此剑瑰丽非凡,公子是从何处得来的宝贝啊?”林小风淡然一笑,吩咐道:“暂且将物件放在一旁,待用过晚膳后再细细讲述。”于是,他安稳落座于餐桌之上。
尹佳妗,那位聪慧体贴的女伴,素来善解人意,只见她目光流转,洞察一切,立即起身言道:“我去盛饭来!”近来贴身伺候林小风,早已谙熟家仆之道,举止间透出一种自然流露的娴雅。虽然林府财力并非丰厚,却颇讲究生活质量,每日膳食精细考究,使家中上下均感到满足与宽慰。白昼里,林桃花带领众丫鬟料理家务,井井有条;尹佳妗则常伴左右,或是穿街走巷采购物品,或是游玩消遣,日子过得恬静悠闲,纵然偶尔心生迷惘,倒也乐在其中。
待众人各自舀满米饭,围坐一起享用时,大家细嚼慢品,唯独谢洪信如饿狼扑食,捧着大碗大快朵颐。林小风因白天观剧心境欠佳,胃口略显寡淡,搁下筷子,默默注视着大家吃饭。林桃花留意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公子为何停箸不食?今日的菜肴不合口味吗?”尹佳妗听闻此言,心中暗自紧张,深知今日膳食由自己亲手操办。
林小风强压心中的不悦,调整了片刻情绪,然后郑重宣布了一件大事:“我即将远赴他乡,行程已经安排妥当,只带谢洪信和卢思南两人随行,其余人等应回到阳曲老家,不必在此久留。”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停止咀嚼,聚精会神地听着,唯有谢洪信仍在狂吞猛咽,仿佛不管前方何方天地,只要跟着林小风,自有他的位置。
林桃花一听,双眼瞪圆,急切追问:“公子要去哪里?我可以一同前往吗?”林小风轻轻摆手制止:“你应该回到县中去。”林桃花听罢,脸上顿时现出失望与忧伤。林小风坦诚相告:“近日我遭贬谪,被任命为长江巡监,限期一个月内赴任,所以才决定如此安排,谢洪信和卢思南随我共同赴任,其他人则回归阳曲。”
林桃花在失落之余,猜测道:“公子这次遭到贬黜,想来定是因为报馆的事情触怒了皇上。”又补充:“公子平日行事谨慎,极少惹是生非,此次报馆的行为,恐怕已触动不少权贵的神经,引来众多不满。”林小风苦笑回应:“此事非我本愿,却不得不承担其后果。”
随后,林小风转身步入内室,不多时拿出一封信扔在桌上,愤然道:“项协宏等人办事不力,未能按时返回县中,若还是一贯恣意妄为,待他们回来,定要严惩不贷,甚至可能示众以儆效尤!”谢洪信含糊答应着。林桃花打开信函阅读,惊愕不已:“他们竟然又犯下抢劫之事,吕跃峰竟然也牵涉其中?”林小风愤怒地说:“正是由于他们的胡作非为,迫使我此刻不得不匆匆启程。他们勾结邪教势力,倘若粮荒问题处理不当,很可能引发民变。胆敢与官府对抗,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为了防止灾祸蔓延至阳曲县,我必须亲自前去解决粮草问题。”
林桃花小心翼翼地收好信件,试探性地问是否需要回复,林小风回答:“已回信警告,并寄予厚望朝廷能及时运送粮食,从而缓和局势。可惜事与愿违,现在只能亲自出马。”说着,他忽然嗤笑一声:“这群家伙,真是闹腾个没完没了!”接着又振作精神:“既然如此,又有何惧?继续用餐。”
尹佳妗听闻此言,瞠目结舌,难以相信他竟能如此从容面对。众人并未受此影响,依然继续用餐,唯独尹佳妗食欲顿失,心里盘算着这些人背后的复杂关系,至今仍是一团谜。
饭毕,谢洪信如同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众人围坐一堂,剔牙闲聊之际,林小风骄傲地唤道:“林桃花,快把我的宝剑拿过来,今天让大家一同观赏。”林桃花遵命将剑置于桌上,众人围拢过来,仔细品评。
剑鞘雕龙刻凤,镶嵌着世间罕见的宝玉,剑柄更是铸有金龙图案,威势赫然。众人赞叹不已:“镶满了宝石,其价值该有多少?”“虽华美非凡,却似乎比不上琉璃的纯净美感。”尹佳妗凝视着剑身,心中百感交集,记起父亲曾以此剑相伴,她无数次渴求而未能得到,此刻不禁泪光闪现,想要触摸剑身,却不料谢洪信抢先一步,一把抓过剑柄。
谢洪信玩弄着宝剑,颇为轻蔑地评论:“不过是一堆繁冗的装饰罢了,估计实战效果未必出色,比起我手中的神兵利器差远了!”说完,他猛然抽出剑身,寒光冷冽,锋芒毕露,周围之人皆感此剑确实非同凡响。尹佳妗心头一紧,确定这便是父亲曾经佩戴过的那把剑。
谢洪信粗鲁地测试剑的硬度,不顾他人阻止,握住剑身狠劲一拗,只听得“咔嚓”一声,宝剑应声而断,他随意将断剑丢在地上,嘲讽道:“果然只是中看不中用,遇到硬甲只怕立马折戟沉沙。”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场面陷入了极度尴尬。
林小风见状,脸色瞬间铁青,悲愤地高呼:“那是我的尚方宝剑啊!”他厉声质问谢洪信:“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宝剑?莫非你是有意要加害我年迈的父亲?抑或是故意给我制造麻烦?”谢洪信察觉到四周目光的谴责,慌忙扔下剑柄,脚底抹油,走得更快了。林小风脸色阴沉,紧随其后,其他人均相继离席,不再进食。
只剩下尹佳妗独自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断剑残骸,眼泪终于滚落,心底也随着剑的断裂而破碎。宝剑未曾经历战场浴血,却在这般情况下惨遭破坏,林小风心中痛苦万分,几乎要放声痛哭。叹惋那匠心独运的宝剑,竟遭谢洪信这样一个粗汉肆意糟蹋,惋惜之情充斥胸臆。
考虑到日后君上或许会有索剑之日,眼前的状况令林小风惶恐不安。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他决定派人将断剑送回阳曲县,请当地巧匠重新铸造。对于谢洪信的鲁莽行为,林小风决定惩罚他从事体力劳动,比如拉磨,以消耗他多余的精力,避免再次惹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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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明媚,万里晴空无一丝云彩,林小风闲适地躺在庭院绿荫下的藤椅上。尽管早朝的事务已无需过多挂怀,但清晨早早起床的习惯仍被他坚守着。享用完早餐,处理了必要的事务,他便在院中寻得一片宁静,享受短暂的憩息,再次进入梦乡。直到午后醒来,眼前一群身影围聚,身影模糊朦胧。
林小风揉了揉惺忪睡眼,漱口净面后精神焕发,露出一口皓齿,笑着招呼:“哎呀,原来是容盛煌的几位夫人驾到,久违了,诸位看起来似乎都瘦了几分。”
眼前站立的正是容盛煌的几位妻妾,其中正室夫人面庞威严,但面对林小风总是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正室夫人礼貌地询问:“林大人客气了,今日您特意邀请我们姐妹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林小风起身舒展腰身,示意仆人赶紧搬来椅子以待客,笑容可掬地回答:“看来我这位东道主还不够周到,快些拿椅子来!其实并无他事,就是想请几位嫂夫人在此小住几日,顺便也让那位悟无法师有机会相聚。孩子们都来了吗?”
在容氏夫人的身后,几个小孩悄悄探出头来,但他们因惧怕而瑟瑟发抖,紧紧贴在容氏夫人的裙边。林小风尽量展现出温和的一面,试图亲近孩子们,但孩子们却紧紧抓住容氏的衣角,竭力躲避。容氏夫人不顾孩子们的抗拒,硬生生地把他们扯出来,每人轻轻敲打了几下,教育道:“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林大人好心叫你们,怎可如此无礼!”
林小风见状,颇为尴尬地陪笑着说:“不用这样,不必这样。”接着又关切地询问:“几位嫂夫人在家过得还好吗?”
容氏夫人忿忿不平地回应:“好什么!那个假装僧人的负心汉整日在外游荡,我们几乎就成了寡妇!他那副德行,我还不清楚?说什么悟无法师,哪天我心情不好,非要撕了他的皮不可!哪像林大人您这么贴心,不仅让我们衣食无忧,还免费给孩子们辅导功课。”
在容氏夫人的催促下,孩子们泪眼汪汪地向林小风行礼拜谢:“谢谢林大人。”林小风见状尴尬一笑,安慰他们起身:“乖巧得很,起来吧,叔叔还会找人继续给你们上课,这回还要多教几门课程。”
孩子们起身之后,带着怨恨的目光瞥了林小风一眼,又躲回了容氏的身后。林小风笑着打趣:“容兄终日在外,不尽夫职,等他回来,我一定代几位嫂夫人好好教训他一顿。”容氏和其他妾室听闻此言,面露羞涩,提醒道:“林大人,这里还有小孩子在场。”
林小风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道歉:“失言失言。”随后豪爽地说:“宅邸的一切都保留原样,随时欢迎诸位嫂夫人入住,这里就是你们第二个家。”
众位夫人掩嘴娇笑,容氏忽而面露忧虑:“不知大人这次找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林小风坦诚地解答:“其实并无大事,诸位无需挂念。本官将要远行长江,可能有一段时间无法回来,所以打算带悟无法师一起去处理一些事情。这次出行虽然遥远,但我林小风保证,一定确保容兄平安归来。在此期间,你们的生活所需,全部由我负责供给,如果有想念和牵挂,可以通过书信互通消息,不知诸位是否同意?”
容氏闻听此言,秀眉微蹙,随后缓缓解开罗裙,行了一个深深的万福礼,温婉言道:“既然如此,林大人您辛苦了,这琐碎之事便全权托付给您了。”林小风见状,从容不迫地摆手,面带宽厚之笑回应道:“哪里哪里,各位夫人请自便,我在此就不远送了,愿你们一路平安,慢慢归家便是。”
容氏携着一众妾室与孩子们徐徐离去,队伍之中,最年幼的男童在转身之际,眼神中闪烁出一丝锐利,恶狠狠地瞪向林小风,甚至扬起小脸,朝着他啐了一口,愤愤然道:“呸!”
林小风脸色瞬间僵硬,心中却暗忖:“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刚烈胆识,看来日后恐怕会成为我心头上的一颗刺儿啊!”这一幕如同秋风吹过湖面,虽未激起太大波澜,却在心底泛起了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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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林宅上下正沉浸在一片热闹祥和的家宴氛围之中。而此刻,容盛煌才姗姗来迟,犹如秋夜的一抹晚霞,带着几分歉意。此时正值金秋时节,天高云淡,天空湛蓝得仿佛能洗净尘世一切杂念。众人乘兴移步至庭院,在皎洁如银的月光下、婆娑摇曳的树影间设下了盛宴。
只见容盛煌匆匆而来,步履略显急促,身影在热闹的人群边缘显得有些拘谨。他的目光被眼前那满桌琳琅满目的佳肴所吸引,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脸上掠过一抹尴尬又紧张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发问:“林大人特意传唤小人至此,可是有何紧急要事亟待商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