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之?后, 白玉团跟许白微提了那个张总,说此人?身?上有点怪,应该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运势败得很快, 最?近家里应该也有点事发生。
许白微面?色略微惊讶,感叹说:“现在这些人还真是不讲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古人?诚不欺我。本以为今儿就碰上文青哥发生了点不对的事, 这么看来这种事还不少,怪不得宋春林那种歪门求财来得快。”
虽然不知道那张总到底是做了什么, 但生意人?, 求财, 那是八|九不离十。
许白微:“能看出他身?上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宴会现场人?多?,她不是每个人?都?能注意到。
白玉团摇头, 有点羞愧,“抱歉姐,这个我没看出来。”
许白微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正太脑袋上一头蓬松柔软的白毛, “没事, 你注意到了告诉我就?很好。”
*
晚上
回许家后,许白微提醒许父,“爸,那个张总, 以后家里还是少跟他打交道,公司合作你跟大哥可以自己判断, 不过涉及到赌机遇的时候,还是建议不要跟他沾边, 搞不好会被?拖下水。”
许父一怔,之?前微微从来不会谈及公司的事,今天突然这么说,叫他十分意外。
“是……他有什么问题?”许父试探地开口。
许白微点头:“嗯,不过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这个不用?太担心。”
许父沉思,不是违法犯罪的事,那从微微嘴巴里出来的“有问题”还能是什么问题……还是担心一点的好,以防马失前蹄。
许父上了心,干脆地答应下来,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以后的自己,会这么草率地因为闺女随便一句话就?干涉公司运营的。
……
之?后的两天,许白微学校的课都?稍多?,说好要跟范文青约时间的事只好往后推。
下午的时候,她过三元观来了一趟,她到的时候,刚好碰上一个香客骂骂咧咧的,还以为是观里出了什么事。
走近了细听,才发现她是在骂别的。
“还说有名?得很嘞,我看就?都?是浪得虚名?!骗人?的还差不多?,那个王氏骨科啊,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老娘上次腰痛去针灸了一次,非但没效果,腰杆还更痛了!那神经突突的,就?跟火烧过似的!”
旁边有人?搭话,“王氏骨科啊?听说过,技术好的是以前的老王嘛,不过前两年?老王走了,现在是他儿子在,他儿子就?一般了,水平不大稳定?,跟坐过山车似的,有时候手到病除,有时候又像个庸医!还真是怪得很。”
许白微仔细听了一耳朵,还真是巧了,前一天才在范文青那儿听说了这个王氏骨科,现在又出现了。
骂了几句之?后,香客心情又好了,聊天说:“我啊现在是什么都?信点,前面?儿听我小区的说这三元观的三元符很灵,还可以治病,我今天才来上香,想请一个。”
许白微一笑而过,先前她发给?那些香客的符是自己改过的杂符,没取名?字,久而久之?香客自己叫成?三元符了。
“姐姐,你的礼物。”看见?许白微来了,殷符言原本拿在手里把玩的东西,装进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礼盒里,拿到她面?前。
这是之?前许白微自己分配的,雷击木雕件,木雕手艺有点费时间,殷符言没赶上生日之?前送,现在才姗姗来迟。
许白微打开一看,发现他雕的就?是棵迷你的垂枝梅,尺寸不大,不到十厘米高,但却十分精细,因为太小了,不可能刻清楚每一朵花,但整体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她眉眼弯起,握在手里掂量了下,称赞说:“不错,挺好看的。”
然后就?拿着那垂枝梅木雕,走到祖师殿里,把小木雕摆到神像边上,“祖师爷,你徒弟亲手做的手艺活,也给?你欣赏欣赏。”
把木雕摆好,发现神像脚下的神台上落了不少灰,伸手捻了一下,发现还真有点脏,转身?甩了甩手,把沾上的灰尘擦掉,喊了声:“王燃,祖师殿落灰啦,祖师爷要生气?了!”
王燃听见?声儿,手里拿着抹布走进来,“微姐,我可没偷懒啊,是你说昨天放一天假的,现在观里香火旺了,风一吹香灰就?到处飘,歇一天都?容易落灰。”
走近了,他看见?神台上多?出来那个垂枝梅木雕,说:“诶,这不是殷符言给?你雕的生日礼物吗?这几天一直看见?他在弄,你咋放这儿了?”
许白微点头:“对啊,送给?我了,我想放哪儿就?放哪儿,我放祖师爷边儿上有什么问题吗?”
她看向?王燃,表情有点不解,然后又看了看殷符言。
后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她,目光跟着她放木雕的动作看了一眼台上的祖天师,然后又回到许白微身?上,表情有点淡,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王燃擦上神台上的积灰,说:“没问题,你想放哪儿就?放哪儿,只是我以为你会戴身?上当挂件呢,毕竟生日礼物嘛。”
许白微摆摆手:“戴身?上硌人?,不太习惯。”
然后朝殷符言笑道:“心意我是收到了的。”
殷符言:“……嗯。”
他刚刚本来想说,那是活的,春天到了真的会开花,很好看。
但现在就?不怎么想说了。
他走过去,从王燃手里接过抹布,“让我来吧。”
王燃:“行,你的师父你自己擦,我还挺多?事的。”
祖师殿里,转脚就?只有殷符言自己,安静地一点点将神台上擦干净,连带了神像上也拂了一下灰,然后停下来,看了看神像,又看向?神像脚边上摆着的垂枝梅木雕,无声吐出一口气?。
神像面?前香炉里插着的香,有一节被?焚透之?后变成?灰白色,还坚|挺地竖直向?上着。下一刻,灰白的香灰倒下来,落在刚刚擦干净的神台上,歪歪扭扭地形成?两个字。
寒心。
殷符言面?无表情地,再一把把那两个字擦去,拿着抹布转身?出去了。
*
许白微拿了把摇椅摆在后院里,三元观的采光很好,即便到下午了,后院的阳光也不会被?主殿建筑挡住。
农历十月之?后的阳光已经并不热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晒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许白微只是想小小休息一会儿,没想竟睡了过去。
当她再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很微弱了,一片霞光映红了天边,她也不在三元观。
她有些惊愕,她是怎么从三元观出来的?她现在在的位置看起来有点偏,在一个路口站着,有些孤零零的。
周围行人?不多?,偶有人?挨着擦肩而过,全都?专心致志,毫不侧眼看她一眼;甚至有对她视而不见?的,迎面?而来,她躲闪不及被?对方穿身?而过。
许白微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这是离魂了。
来不及研究这是为什么,她心中立马生出忧虑,之?前殷符言魂魄离开殷睿的身?体之?后,那身?体很快就?腐化?了,那她现在……
忽地,她听见?一声清越悠远的铃声,循着声儿左右张望,她发现了坐落在不远处的城隍庙。庙门口立着一个身?影,此人?一身?官服,头上戴着纱翅官帽,周身?泛着金光,明明那么明显一个存在,周围路过的路人?也半点没看见?。
那身?影朝着她笑。
许白微一惊,已然认出了那身?影,海城城隍,如此一来,那她离魂出来就?不是意外了。
还叫她惊讶的是,面?前这城隍的面?容,她并不陌生,正是殷符言画的那副纪道士的样子。
竟然真是死后升神了吗……虽然早就?知道有这样的传说,道教许多?神仙都?已经被?人?格化?,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瞧见?。
纪道士……不,应该是叫海城城隍了,城隍爷对着她笑得很慈祥,无声地点头,然后张了张嘴。
许白微听到的是一种很空灵的声音,不像是用?耳朵听见?,而是一种直透灵魂的感受。
“许小友,无须忧虑,我带你出来,自会保全你……”
许白微心下安定?下来,也确定?了这次离魂果然不是意外,她回以笑意,朝城隍庙前的身?影颔首。
心中想起之?前功曹使来传印时,说若有需要她出力的时候,阴司同僚们会联系她。
难道是阴司又有什么事了?
算起来,从邙山一别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九了。
城隍爷朝她招招手,“城隍以西踏九步,魂灵自上黄泉游……”
许白微走过去,依照他的指示从城隍庙门口往西走了九步,在最?后一步迈过去之?后,她能感受到自己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恍惚过后已经来到了一个不同的境地。
她已经不在城隍庙前的那个路口了,脚下城市里坚硬的混凝土水泥地,变成?了黑色的,湿软的,似乎还有点黏腻。
许白微四下张望,面?前是一条很长很长,几乎算是幽深的路,周边环境很是昏暗,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有种终年?不见?天日的阴冷。至于这里照明的,是一些幽蓝又泛绿的光芒,就?像荒野坟地里的磷火,也成?鬼火,是清冷、明灭的。
路上也不止她一人?,不时会从身?边无端出现一两个跟老九一样的阴差,他们或是押解着一个难抓的鬼,或是用?勾魂索勾着一大串听话的鬼。
但都?专心执行公务,没有一个理会许白微的。
不是没看见?她,纯粹是因为阴差只按照名?册勾魂,而一般新死的魂魄是找不到塌上冥府的路的,只能等待阴差去勾。
而且有时候阴司征调了阳间活人?办事,生魂出现在黄泉路上,那也不是什么怪事,千百年?下来的传统,阴差们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