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笑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了。
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勉强简直诡异得有些瘆人。
但叶倾怀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诚。她是真的想对叶倾怀笑一笑。
那笑容中有感激也有憧憬,还有几分少女的畏怯。
叶倾怀于是也对她笑了笑。
然后,她一把勾过陶远的肩,将他带到了一边。
“你怎么想的?朕找你要人是要去监视顾海望的。你怎么能把她弄来?她看到顾海望能受得了吗?”叶倾怀压着声音问道。
“陛下,这次从允州护送顾海望回京,她是此次行动的暗卫,跟了一路。若她要对顾海望下手,有很多机会。”陶远顿了一下,道,“但她都忍住了。”
“朕不是担心鹰卫的专业性,朕只是觉得……”让一个小姑娘日日面对欺辱过自己的禽兽太过残忍。
陶远似乎猜到了叶倾怀想要说什么,他打断了她,道:“陛下,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说完,陶远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打工人模样。
不知为何,叶倾怀感觉到陶远今日异常的严肃。
叶倾怀回过头去,看着那个才到她胸口高的小姑娘,问道:“为什么?”
王思云,不,现在应该叫沈归荑了,她看着叶倾怀,答道:“属下想知道他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朕答应你,必会让他自食恶果。”叶倾怀道。
“但属下想亲眼看着。”沈归荑不卑不亢答道。
叶倾怀皱了皱眉头,看来这姑娘是下定了决心了。
“万一结果并不如你所愿呢?”叶倾怀问道。
女孩灵动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寒意,她垂下头,道:“属下相信陛下。陛下说会让他自食恶果,就一定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叶倾怀知道言语上劝不动她,于是拔出了身侧的佩剑,横剑当胸,问道:“既然如此,让朕看看你的能耐。”
“看剑!”叶倾怀一声大喝,长剑直取沈归荑的心口。
少女飞快地闪身退了半步,退身的同时,她抬起右手,一抹寒光从她袖中闪出,只听“叮”的一声,叶倾怀的剑被一道寸劲带偏了锋芒。
一下交锋后,两人皆退了一步,看向对方的武器。
“袖里剑。”叶倾怀看着女孩护在胸前的右手中一掌长的寒芒,问道,“这是你的武器吗?”
沈归荑脸上那抹古怪的笑容慢慢散去了,她看着叶倾怀,正色道:“不完全是。”
她话音刚落,叶倾怀的下一击已经扑面而来。
汇升典当的后院中,陶远站在正厅的门外,抱着双肩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交手。
叶倾怀的剑很快,但沈归荑的身影更快。
剑光追在少女藕荷色的身影后,闪过青石的地板、院中的石桌、后屋的檐角,大堆的落叶被剑风和衣摆带起,在风中颤抖着翻卷。
沈归荑并不出手,只是被动地闪躲,偶尔用袖剑格挡一下,可偏偏叶倾怀就是刺不中她。
叶倾怀很快便发现,这姑娘的轻功很好。虽然沈归荑看似每次都是将将躲过叶倾怀的剑锋,但那只是她为了节省体力而刻意为之,若是叶倾怀加快手中的剑,她便也会变得更快。
她始终追不上她。
叶倾怀停下了攻势。
沈归荑也跟着停了下来。她站在陶远前面,双手护在身前,微微偏着头,警惕地盯着叶倾怀手里的剑。
她梳着丫鬟的发型,穿着丫鬟的衣服,连此刻的站姿也是丫鬟的模样。
若不是因为她右手里的三寸寒芒,任谁也想不到这丫鬟竟是鹰卫的一员。
叶倾怀眯了眯眼,脚下飞快地跨出两步,长剑直扫她的双腿,专攻她的下盘。
果不出她所料,沈归荑的基本功并不扎实,下盘没有寻常习武人那么坚实。
很快,女孩便落了下风,闪避得很是狼狈。
叶倾怀瞅准机会,飞身而起,剑锋直逼她的右肩。
这是一记虚招。
只要她抬起袖剑格挡,这一剑便会将她的袖剑带开,从而使她的中门大开。而叶倾怀的实招则是紧跟在这一剑后的抬脚飞踢,届时她没有防护,必会被击落在地。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很快,她便沉下了神色。
她没有用袖剑去挡那一剑,而是向后闪了半个身位,待那虚晃的一剑过后,她才举起了右手中的袖剑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叶倾怀大惊失色。
竟然被识破了吗?
她自是不能用腿力去迎袖剑的利刃,于是只得在空中借着腰力猛地扭转,连转了两圈以肘撑地才勉强落下来。
待她落得地来,再抬起头,却见女孩左手中正持着一个大臂粗细的木制筒匣,筒匣的一端正对着叶倾怀的额头。叶倾怀看到那漆黑的洞口里反射着金属的寒光。
不是一点,而是很多点。
“沈归荑!”陶远喝止道。
女孩被他这一声喝吓了一跳,像个犯错的孩子,立即将那个筒匣收回了袖中。
叶倾怀站起了身,收剑入鞘。
这一战是她败了。
“那是什么?”叶倾怀看着沈归荑收起筒匣的袖口问道。
“暴雨梨花针。”陶远走了过来,替她答道,“针上有剧毒,中上一枚便神仙难救。”
他走到沈归荑身边,对她厉色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用那东西指着陛下?”
说完,他对着叶倾怀低垂下头,恭恭敬敬道:“陛下,这丫头长在坊间,没见过世面,也没学过什么礼法,是属下疏于教导了,还望陛下恕她不敬之罪。”
说完,他抬手按着沈归荑的头顶,让她和自己一起对着皇帝深深鞠了一躬。
确实,用凶器对着皇帝是足以治大不敬之罪处以极刑的。但陶远的反应如此大,还是让叶倾怀有些意外。
“起来吧。既是比试,便没有什么不敬。你教得很好,陶远,能在半年内就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真是让人惊喜。”叶倾怀由衷赞叹。
陶远和沈归荑这才抬起头来,陶远谦逊道:“她功夫底子不好,但是轻功的天赋很好,属下就教了她些暗器的手法。”
叶倾怀点点头,看着沈归荑,道:“她这样正好。若是个内家功夫深厚的,只怕会被人一眼就看出来。”
她看着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心中又浮上一丝不忍,最后又问了她一遍:“沈归荑,你当真想好了吗?”
女孩回看着她,坚定而缓慢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