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短暂的清醒,中年道人眺望海面,神情古怪,片刻他屈指弹出一朵雪白莲花,在指尖绽放之后,往前飘荡。
最终落于海面之上。
莲花缓慢变大,最后能容一人站立。
中年道人来到海边,看着这朵即将飘荡远离海边的莲花,想了想,并未踏足其中,而是目送莲花离开海边,只是飘荡出去不过数丈,海面便翻腾起来,一头巨兽从海里跃出,一口吞下那朵莲花。
中年道人面不改色,看着那很快便只剩下背鳍的深海巨兽,似乎一点不觉得意外。
实际上那跃出海面的巨兽,除去没有化形之外,其余任何,都已经和一位忘忧无异。
而在这片海里,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巨兽。
只怕光把这些巨兽拎出来,会比北方妖族所有的大妖加起来都还要多不少,只是不曾化形,没开灵智,即便有忘忧一般的境界,但要对付起来,其实也不是太难。
或许这便是天地造化,永不会让什么东西天生完美无瑕,而是一定会造就缺陷。
中年道人不由得想起大道有缺几个字。
大道漫长,几乎所有修士都在追求那个圆满两字,但这么多年过去,谁又能说得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圆满了。
收回目光,中年道人低头看了一眼沙滩上的一行脚印,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朝着海岛深处走去。
很快他便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一处绝壁前,绝壁前吊着一根树藤,树藤吊在绝壁前,有些青色的痕迹。
看起来已经许久了。
中年道人伸手拉住青藤,开始往上爬去,不知道过多久,低头已经看不到地面,而周遭尽是白云环绕。
中年道人只是继续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座洞府,就在悬崖峭壁之间。
中年道人爬了进去,洞府门口则是有一个烂蒲团,而不远处的角落里,则是有一具白骨。
不过那具白骨,虽说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但整体却已经玉化,宛如白玉打造,即便是在角落,也有些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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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这白骨的状态,就知道这具白骨身前应当是很了不起的大修士。
至少也该是忘忧尽头的存在。
中年道人盘坐在烂蒲团之上,然后从蒲团下面拿出一本破烂的手札,翻开一半,开始仔细揣摩上面的内容。
这是一本前人的修行手札,但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年,也不知道那个前人到底是出自何方,这手札之上只有他遇到过的那些修行疑难,以及他对于大道的思考。
这些东西,全部都让中年道人受益匪浅。
有些认知,甚至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是一种极为新奇的认知。
正是因为这样的认知,才让他产生了许多困惑,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看着手中的手札,中年道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眼前,洞府之外倒是被流云遮挡,看不清楚。
中年道人目光深邃,身上气息逐渐缓缓变得玄妙,那是一种介于忘忧和忘忧之上的气息,很是复杂,说不清楚。
——
新柳州,满州皆尚武。
大梁朝本就尚武之风浓郁,到了本朝,更为之甚,而说在大梁九州之中,白鹿州读书风气可排在首位,黄龙州剑修首屈一指,青山州则是修士最多。
而说起新柳州,整座大梁,则是没有一处地方可以比较此州的尚武之风,新柳州和漠北接壤,那座北境长城便在其边界,因此边军士卒多从此地征用,一代一代累积下来,新柳州一地,在北境阵亡的百姓便超过了五十万人,这一座大州,几乎每五户人家之中便有其中一户有过参军的百姓。
几乎每一次北境大战之后,这新柳州便会有无数百姓家挂起白灯笼。
这样的氛围里,新柳州的百姓也就更愿意让自己的子女学武,以为长辈报仇,而并非学文去考取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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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镇,位于新柳州北边,距离北境城头,仅只有数百里。
最开始这座小镇约莫有千户人家,百姓有数万之众,可几次大战之后,这边的人口便已经锐减到了百余户,并非镇上百姓搬离此处,只是因为大战一开,参军者极多,而去往边军的,又很难归来,自然而然人便越来越少。
镇子东边原本有座不大不小的学堂,往年间还有个教书先生在这里教授一些孩童蒙学内容,可随着这镇上孩童越来越少,镇上的先生收不到学生,也不得不远走他乡去另谋生计。
之后数年,那学堂便几乎荒废,直到数年前,有个年轻书生游历到此,于心不忍,这才修缮学堂之后,重新开门,不过能到这处学堂来念书的孩童却是不多,只有可怜的十数人。
好在朝廷那边早在本朝皇帝陛下登基之后便对新柳州多有照拂,上学堂不仅不要学费,就连教书先生每月都由州郡那边出资,因此年轻的教书先生也没饿死,只是生活清贫罢了。
守着这十几个孩子,也算是能苦中作乐。 ??
年轻的教书先生姓苏,是地地道道的神都人氏,但却不是出身高门大户,而是普通一百姓,早年间曾报考书院不成,便上了几年学堂,参加过科举,虽说不算是名落孙山,但名次也极为靠后,最后是有机会去做一县父母官的,可最后他却拒绝了朝廷的安排,最后选择游历世间,本打算将大梁疆域都走一遍,写一本游记,可才走到这个地方,就再也迈不动腿了。
这位苏先生这些年时常感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自己毕生所愿完成,但每每生出这个念头,看一眼那些孩子,便又劝自己再等等就是。
不过一个人守着这座学堂,偶尔有些时候,苏先生也觉得有些寂寞。
直到不久之前,小镇上来了一个疯子。
那疯子从南方来,来到白树镇上,看着那河边的一排排白树,便神神叨叨,说什么白树到底是不是白,生下来是白就是白吗?
白树是北方的特有树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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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是妖域那边传过来的,很是特殊,树干虽说和正常树木一致,但叶子却是雪白如雪。
苏先生原本没把这事情当真,但之后那疯子在白树镇游荡,走走停停,最后饿晕在河边,苏先生看不过去,这才将其带回学堂,找了自己的衣服给人换上,这一看,居然对方还真有些读书人的样子。
只是那人已经疯癫,一整日要么就待在屋檐下絮絮叨叨,说一些苏先生完全听不懂的话,要么就是数日不开口,独自看着远处,沉默不语,动不动便泪流满面。
苏先生心想这疯子或许有过什么不能接受的遭遇,偶尔也看着对方叹气,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感到惋惜。
两人相处,已经是小半年时光,但苏先生还是不知道对方姓名,也没法子联系他的亲人,甚至他找来镇上的大夫帮他看病,药喝了半年,针也扎了七八次,仍旧是不见好转。
每次苏先生问起大夫,大夫都摇头不已。
苏先生也没法子,他本就是心软的人,总不能把人赶走吧。
因此就只好这样对付着过日子,一天又一天。
又是一天,结束了讲课的苏先生看着孩童们离去,然后自己走出来,看着那个始终不曾说话,只是看着远方的疯子,这才拖了一条板凳坐在他身边不远处,唉声叹气。
今日讲课,讲到一半,苏先生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想要写一本游记的事情,便有些走神,有一句圣贤言语算是说错了。
想着明日再上课要纠正过来才是。
想着这事儿,苏先生忽然看到了学堂门口的邸报,这是州郡发往各处的,一般只是发给县衙的知县,但是县衙那边知晓自己对这些事情关心,故而会给他留一份。
不过这穷乡僻壤,等看到邸报,都不知道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所以苏先生也只能用来解闷。
拿起邸报,看了几眼,苏先生挑了挑眉,这一次的邸报上,有他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