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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现宰现杀,保证新鲜

    从通文馆的亲传弟子,再到跟火窑大匠学艺的打铁奇才,便这样被宁海禅一锤定音坐实了。

    看得出,叱咤义海的宁无敌,确实不太在意这种事儿。

    就连讨要东西,都是走个流程。

    按照其他武行门派,自家的宝贝疙瘩,认别人当师傅。

    哪能轻易了结!

    首先广邀各路同道作为见证,其次大摆数天的流水席把阵势弄大。

    最后双方长辈互换名帖,说上一番场面话,才算保住各自的招牌与名声。

    “见过黎师傅。”

    白启再上前几步,对着黎远躬身一拜。

    行的是揖礼,双手抱拳置于胸前,乃是敬师长之意。

    “甚好!甚好!那我今日便不做叨扰了,回去备足各类礼品,再来登门!”

    黎远笑得合不拢嘴,他这辈子最大念想就是铸造一口神兵。

    但九焰回浪锤再怎么精妙绝伦,也不可能一个人做两份事儿。

    打铁是一主一副,师徒配合无间,才好锤炼珍稀铁料,提取诸般特性熔炼于一体。

    像老三黎钧的人熊腰,祝守让的百炼手,都是适用于做匠人的武骨。

    可身体条件再如何出众,也及不上简简单单的天分二字。

    “握住锤子,就能打出百炼的顶尖大材!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这种人不当大匠,实在埋没禀赋!”

    黎远心下激动,瞅着白启毕恭毕敬的乖巧模样,越发顺眼。

    什么星辰铁、灵砂、玉髓,相比之下,便无足轻重了。

    他并非一毛不拔的地主老财,守着那堆家底直至躺进棺材。

    一个活生生的衣钵传人,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到时候把自個儿的九焰回浪锤,以及鸿鸣号的招牌代代传续。

    哪怕百年之后,每当提及这些,总归略不过黎远的名字。

    巧匠能匠,为的是养家糊口,大匠神匠求的是传世千秋!

    自身追求不同,肯付出的代价也不一样。

    “阿七跟着你打铁没问题,但他当务之急,是入骨关,换汞血。

    学艺之事,且等到明年开春,这阵子我得好好调教下,哼哼,秋长天啊秋长天,谁说宁海禅教不出好徒弟!”

    瞧着黎远乐呵的模样,宁海禅忍不住提醒道。

    阿七学的是火窑手艺,可人依旧挂在通文馆名下,自个儿发掘的好苗子,哪能便宜老黎这种粗汉子。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手艺之重岂赶得上武艺之高,宁师傅,我先告退了。

    七郎,有空多来瓦岗村转悠几圈,兽栏还养着好几头精怪,专门供你食用。”

    黎远满脸堆笑,毫不遮掩以利诱之的小心思。

    宁师傅的确武功绝顶,一人压服义海十七行,但功法秘笈之流,最多算是底蕴积蓄,省却徒弟走弯路的时间。

    通文馆搬到黑河县,绝称不上家底富裕,论及其他的外物,哪能比得上日进斗金的火窑。

    这一点,他清楚得很。

    十年前离开义海郡,宁海禅所要之物,唯有那块黑底金字大匾,与这座耗费巨万建成的大宅子。

    其余的东西,一样没拿。

    兽栏豢养的精怪,武道修炼的珍品,诸般熬炼大药的宝植……以宁师傅的性子,压根懒得捣鼓。

    “老黎,当我面儿,勾搭我徒弟,你胆儿肥啊!”

    宁海禅打趣一句,也未着恼,他向来过不惯手里余财的舒坦日子,能够维持通文馆正常运转便行了。

    “少爷常说,他想要的东西,都在别人的口袋里,等啥时候缺了,再去取。”

    老刀适时地插一嘴,听得白启眼角一抽,好一个“邻居囤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瞎说,我生平与人为善,岂会做这种恶事!”

    宁海禅板着脸呵斥道,他这辈子从未行过抢掠之实,都是别人先动的手。

    再者,合家上下全都打杀干净,那些财货外物留着也浪费,不如物尽其用,拿来供养己身。

    “哈哈,宁师傅是无拘无束的逍遥人,我等俗流哪能比得上。”

    黎远笑着拱手,大步离开,翻身骑上那匹踏雪良驹,冲散怒啸的寒风。

    回程的路上,他还得仔细琢磨一番,应该怎么编圆这段故事。

    白七郎被自己的打铁手艺所折服,跪立风雪三天三夜,以求拜师?

    会不会有点太假了?

    ……

    ……

    等再见到宁海禅,已经是两个时辰后,这位宁教头刮去胡须,换身衣袍,修了修边幅。

    俨然又恢复成那个刀眼冷眉,玩世不恭的不羁样子,再佩一口刀,便是长相不凡的江湖野客。

    “老刀说你做局当众杀了祝守让?”

    宁海禅坐在得真楼二层,这一次没整门窗大开八面进风的雅趣活儿,难得正经。

    “嗯,既然是通文馆压的血债,做徒弟的,自然要为师傅清掉这笔账。”

    白启沉声应道。

    “为师果然没看错人,你的确比你大师兄更能决断。他当年出师游历,头一回受伤,差点瞎一只眼,便是因为一个冒家的孤魂野鬼。”

    宁海禅赞赏道。

    “那人都未拿捏气血,却让已经迈入骨关,炼银髓的阿成濒临生死一线。”

    白启眼光闪烁,接过话:

    “妇孺?”

    宁海禅欣赏之色更浓厚:

    “为师就喜欢伱这个聪明劲儿。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得知他是通文馆的弟子,饭菜下毒,半夜刺杀……高门大族是一棵树,我伐其主干,斩其枝叶,可根系扎进地底,总归有些没被拔起的。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天公地道的事儿,人要杀你,你当杀人,但你大师兄心慈手软,看不破这一层,所以背不起挂在大厅的那块匾。”

    白启心头一跳,选择沉默。

    “你小子,我又没死,命长得很,轮得到你撑通文馆?说这事儿,只是提个醒。

    以后出门人生地不熟,千万别报为师的名字,我早年有些年轻气盛,仇家确实太多。”

    宁海禅失笑,随后又道:

    “遇到嚣张的大族,就讲你是黎远的弟子,若撞见跋扈的大宗,便……自称义海郡野道士秋长天之徒。”

    又是秋长天?

    他肯定欠了师傅很多钱,不然哪能这样尽心尽力背黑锅!

    “徒儿记下了。”

    白启点头称是。

    行走江湖,谁还没几个小号!

    “罗汉手,龙行掌,缠丝劲,白猿功,这四门武功练到大成,我再传你心意把,通五部,贯内外,方授真功。”

    宁海禅亦有些意外,他这个徒弟练武的悟性,真是一等一。

    这才过去多久,就把寻常人钻研半辈子的上乘功夫,学会七七八八,大差不差。

    “师傅,二练骨关,须得用到精怪真血,梁伯让我从柴市购入一些……不知啥样的精怪比较合适?”

    白启主动问道。

    “世间精怪数不胜数,大多归为飞禽、走兽、水族三种,各有增益效果。

    比如你天生亲水,若以一头三四百年气候的鲟龙,熬炼真血,浇灌全身,可能再添几道水纹。

    通常来说,走兽壮骨,飞禽强身,这种事都看缘法,也没个确切定数。

    你是不是想问,通文馆可有收藏厉害的精怪真血?”

    宁海禅斜斜躺在罗汉床上,瞅着巴巴望着自个儿的小徒弟。

    “师傅洞察秋毫,徒儿想得啥都瞒不过你老人家。”

    白启赶忙吹捧,从他一练筋关泡药浴开始,通文馆但凡拿出手的东西,货色都是一流,柴市未必比得上。

    与其求别人,不如找师傅!

    宁海禅无动于衷:

    “小机灵鬼!为师是一两句好话就能收买的?”

    白启闻弦歌而知雅意,掏出早已准备的几张小纸条,双手献上:

    “徒儿又从浩瀚书海当中,寻出一些配得上师傅绝世风姿的金章玉句,还请师傅过目。”

    宁海禅顿时来了精神,一把坐起,逐个扫过:

    “……妙啊!真是妙!除了妙,为师都想不出别的话了!”

    白启心下腹诽,很怀疑宁无敌悟性妖孽的相关传言。

    得真楼内藏书丰富,师傅你每天看个几本,吟诗作句还不是信手拈来,至于剽窃徒弟么!

    “你是为师的亲传,你要迈入二练骨关,为师岂能不上心。成气候的精怪真血……”

    宁海禅衣袖一扫,毫无烟火气的收起几张小纸条,清了清嗓子道:

    “通文馆的确没有。”

    白启一愣,旋即很想把那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显圣佳句抢回来。

    “你看,又急。”

    宁海禅顿了一顿,侧身望向五百里山道的方向:

    “这种遍地都是的玩意儿,何必费心收藏,你要啥年份、啥种类的,说一声,为师给你现宰现杀,保证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