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洛阳有狂风暴雨,愤怒狰狞!
刘备四人在英侯国小住几日,就返回泰山郡,刘备离开洛英城的那一刻,回想起在城中的交流,忍不住重复了一句道:“复兴汉室的大业,就在这其中啊,祖宗的恩德,何以竟然能庇护子孙如此多年呢?”
关羽更是几乎要热烈盈眶了,他骑在马上,手中持着青龙偃月刀,慨然叹道:“至此而知大汉三百年所求之忠义,至此而知羽生平所求的大忠大义是何物了!”
张飞见到大哥二哥都出言,想了一下抱拳道:“大哥二哥所思所想,俺也一样!”
刘备扬鞭策马,马蹄疾驰,扬起一阵阵尘土,尘烟之中传来刘备的声音,“回泰山,准备练兵前往临淄,号召天下心怀汉室的臣子,重走光武皇帝之路!”
关羽等人策马跟上,道道声音响起,“喏!”
英侯府中,洛齐走进说道:“父亲,母亲,刘府君离开了。”
洛川望向自己的夫人,轻声问道:“夫人觉得这刘玄德如何啊?”
洛倩沉吟一番道:“他性格不像光武皇帝,倒是比较像高皇帝,但是从短短时间内的了解来看,不如高皇帝和光武皇帝那么神姿天纵。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君主个人的能力只在微末时有大用处。
况且他只是不擅长谋划,没什么远见而已,那位贾文和给他指点了一条明路,数年之内他的远景规划都足够了。
他性格果断,而且有担当,能听谏,关键是性格坚韧不拔,遭遇了大兄那么重大的打击,却没有丝毫的倾颓,这都是优秀君主所必备的性格素质。
的确是个不凡的人物。”
听到母亲对刘备的评价这么高,洛齐若有所思,洛倩见状问道:“阿齐,暂时还不是你投靠刘备的时机。
现在的刘备还不能容纳你的存在,家族只能给他一些资助和暗中的支持。”
洛齐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是英侯世子,他的身份地位比刘备高了太多,现在加入刘备的势力,那刘备势力是听谁的?
况且他加入刘备势力会被认为是英侯的表态,而现在英侯还不能表态,毕竟天下又不是刘备一个汉室宗亲。
这就像是当年的洛陵从未想过加入哪一个势力,因为他是洛氏的家主,他亲自入场那就是洛氏的全力支持,这和洛亦、洛新等兄弟是不一样的。
洛楚现在就是当年洛亦、洛新等洛氏子的状态,相当的自由,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这正是之前洛楚说要帮洛川而洛川拒绝的原因。
自由,是无价之宝。
当年光武皇帝来到五州之地,是已经在河洛之地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声,现在的刘备距离还差得远。
他至少要拿下青州全境,有五百年前齐国的实力,这样才能对外自称中原霸主之一。
那洛齐不论是加入他的势力,还是成为他的藩属,都足够了。
刘备在青州开始借助汉室宗亲身份发展,在泰山郡豪强的支持下,他自表为泰山郡太守,济南国同样在他的控制之下,短短时间之内就拥有了两块根基,前景一片光明。
……
洛阳城自洛枢率领敢战士离开这里之后,就开始陷入了不稳的动荡之中,概因力量失去了平衡。
但任何没有外力的系统都是会逐渐趋于稳定的,政治同样如此。
一旦政局产生了不稳,人心就会变乱。
继而所有人都想要让局势按照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安定下来,矛盾和冲突就在这种不同的利益述求的伸张之中爆发。
从洛氏离开洛阳城之后,李儒就知道机会到来了,只要快准狠的将那些一直以来上蹿下跳的旧公卿震慑住,就能彻底掌握洛阳乃至于整个司州。
李儒甚至规划出了后续如何一步步蚕食天下,最终把汉王朝彻底埋葬,改天换地的计划。
李儒的手段来的凶狠而又凌厉,他很快就抓住了士人内部不和的时机,以大不敬的名义将一直对抗自己的袁氏旧臣下狱,这一下引起了袁氏的反弹。
朝堂之上,愤然指责董卓目无王法的大臣有许多,但董卓却凛然道:“你们这样指斥吾,是想要聚众谋反吗?”
这一下更是捅了马蜂窝,当即就有大臣起身道:“伱难道是我们的君主吗?竟然说什么造反,真是可笑至极!”
董卓见状冷声笑道:“如今天下之事由吾而决定,大汉的社稷就在吾的肩上,反对吾难道不是谋反吗?”
堂中突兀一片寂静,群臣公卿万万没想到董卓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寂静之后就是一片喧嚣之声。
“董仲颖!
你在说些什么,你位不过三公,爵不过县侯,如何敢说出这番话来,纵然是洛文王当年权倾天下,都未曾有过这番言语,你是个什么孽狗之辈,敢说出这样的狂悖之语!”
这一番话之辛辣讽刺听的众人都是一阵畅快,只感觉从张角进洛阳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畅快的时候。
董卓却不怒反笑,“噌”的抽出了利剑,然后怒声吼道:“狂悖!
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些只会摇唇鼓舌之辈,当初张角攻破洛阳时,死难的汉臣有多少呢?
那些真正的汉室忠臣早就随着灵帝而去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卑躬屈膝才在张角剑下求得一条性命,这难道不是最可耻的事情吗?
我董卓,收到勤王令之后,便带着凉州的儿郎,又甘冒风险,深入羌人之中联络,在千难万险之中,奔袭两千里。
你们身为国家大臣,深受皇恩,上不能匡正国家社稷,下不能安抚百姓,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枉受了那么多年圣人教诲。
吾深以尔等为耻!
吾掌十万西凉铁骑,悍勇可为天下先。
如今的天下,不由我来做主,难道还要由你们这些贪生怕死,卑躬屈膝的所谓公卿做主吗?”
董卓这番话可真是刀刀往众人心里插,而且最后提起了西凉铁骑,隐隐之间带着威胁。
这还没有完,董卓当即就要将刚才出言侮辱他的人拖出去杀死。
袁绍一直都记着当初洛枢离开时对自己说过的话,非常注意董卓的举动,如今见到他悍然就要杀人,顿时又惊又怒。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当即站起身怒喝道:“董卓,国家大臣岂可擅杀?”
董卓盯着袁绍,眼中满是锋芒寒光,现在洛阳城中他最忌惮的人就是袁绍,概因袁绍既有实力又有声望。
虽然不是家主,但是现在袁氏的门生故吏都以袁绍为主,甚至就连袁术都被排除在后。
袁绍却凛然不惧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未曾听闻过国不可一日无臣,天下社稷所不能或缺者,乃是皇帝,而不是你董卓。
天下的大事,是在我等公卿之间,你一个武人,懂什么治国理政,懂什么协调阴阳?
无双侯乃是两百年的高爵,却困坐深宫!
你隔绝内外,不使陛下与我等公卿相见,难道不是圈禁皇帝吗?
太后天然摄政却未曾垂帘而闭居深宫,这难道不是你董卓所为吗?
你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聚众谋反,难道谋反的那个人不是你自己吗?
太后和皇帝是否还活着呢?
一桩桩一件件,你董卓还有什么清白之语敢于出言?!
你说西凉铁骑悍勇,我河北儿郎难道会弱于你西凉吗?”
袁绍的质问在堂中响起,所有人都望着威风凛凛的袁绍,董卓听到袁绍竟然提起了皇帝和无双侯洛空,还提起了河北军,心中杀意大炽,寒声问道:“袁绍,你在这里妖言惑众,真是其心可诛啊!
可是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
董卓的杀意实在是太明显了,甚至就连堂中的武士都传来了些许异动,几乎整个屋中的人都陷入了寒意之中。
袁绍心中神念电转,只觉一股气血涌上,直接抽出利剑愤然道:“我剑也未尝不利!”
“嘶!”
袁绍的针锋相对顿时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现在的袁绍实在是太让人心折,钦佩,但眼见这殿中气势紧张,众人还是连忙起身安抚。
袁绍理智回归,又回想起洛枢所说,心知在这里与董卓对峙不是好事,甚至就连府中都不能回,之后要直接住在军中,他心中所想一闪而过,望了众人一眼,径直离开。
董卓眼中杀意凛凛,但是终究还是颇多顾虑,他还是想要和士族合作,甚至在掌握大权就是就开始向洛阳中以及洛阳外的士族大肆许愿封官。
现在直接与士族开战是他不敢做的,只能放袁绍离开。
袁绍走出院落,只觉浑身冷汗涔涔,知道自己刚才还是太过冲动,见到荀谌随自己走出,直接说道:“友若,刚才是我冲动了,应该谋定而后动的,幸好这董卓还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荀谌却兴奋道:“主公,刚才您在堂中怒斥董卓之事,将会传遍四海了,天下俊秀,告诉天下人什么叫做天下俊秀!”袁绍却并没有因为荀谌的赞扬而兴奋,反而忧心忡忡说道:“友若,如今董卓凶相毕露,恐怕之前所想的共同执政,进而政斗夺权的想法不行了。
为今之计若是能联络无双侯,将陛下带出,那倒是可以借此攻讦董卓,动摇分化董卓的势力,还能将其余人团结到我们周围,这样才能和董卓对抗。”
荀谌闻言沉吟了一下说道:“主公,现在董卓隔绝内外,但是我有一个侄子,名攸字公达,现在是黄门侍郎,可以沟通内外。
他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却腹有良谋,早就对董卓不满,言称董卓不过是一介匹夫,迟早是要败亡的,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帮助,联络到无双侯,并非不可能。”
袁绍闻言大喜,连忙说道:“友若可为吾引见吗?”
荀谌点头道:“现在董卓定然盯得紧,过几日再见面,一旦暴露他与我等相交,恐怕这条线就要断掉了。”
袁绍认可的点点头,现在做事一定要小心。
袁绍离开之后,没人敢于顶撞董卓,于是一切都按照董卓所想的进行,好在暂时没人有生命危险,等到众人从院落之中走出,顿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再回想起袁绍在堂中的英姿,这些消息顿时就向着洛阳城人传去,然后向外口口相传,那些反对董卓的士人无论之前怎么想,这一刻都将袁绍当作了主心骨。
这倒是袁绍所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他来到洛阳的主要目标就是刷政治声望。
某种程度上,虽然道路走歪了,他没能控制住朝政,但在董卓身上刷声望真的是刷的不亦乐乎。
刘备曹操他们通过清剿盗匪得到的那一点在四海之中的声望,还不如袁绍直面董卓兵锋的一句话。
荀谌很快就将荀攸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带到了袁绍面前,荀攸自然知道袁绍做下的事迹,若不是如此,今日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与袁绍密谋大事。
荀攸先是给袁绍讲述了一下现在宫中的情况,听的袁绍满是愤怒,低声吼道:“这董卓果然是奸佞之臣,这难道不是胁迫君上吗?
若不是有无双侯在宫中守卫,若不是还有禁军在宫中护卫,这董卓不是还想要夜宿皇宫,是不是还想要对陛下不利?”
荀攸面无表情道:“董卓实在是太过于猖狂了,天若使其亡,必先使其狂,他这么狂妄,距离死不远了。
本初公,若是您能够杀死董卓,然后辅佐陛下,这可是古代霸主的功业啊!”
荀攸说的是古代霸主,而不是文王霍光的功业,就是看准了袁绍这个人,不愿意仅仅局限于做一个普通的权臣,而是希望能够成功令由己出的幕府权臣。
荀攸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每一个士族的终极目标都是成为幕府权臣。
袁绍眼底神色一过,对荀攸升起了一丝佩服,神情愈发认真起来,微声说道:“还请公达示下。”
荀攸沉声道:“西凉军中最关键的人物有两人,一个是董卓,一个是李儒,董卓是当之无愧的西凉之首,李儒在西凉军的威望同样很高,但是远远不如董卓。
李儒是西凉军唯一的智囊,整个西凉军的规划都是由他所出。
而且李儒的威望在那些次一等的将领之中,西凉军中地位最高的不是董卓的兄弟就是他的女婿等亲戚。
这些人与李儒是不和的,因为董卓对李儒言听计从,李儒自负才高,对这些人同样看不上,多次说过这些人的才能不如李傕郭汜张济等中层将领。
如果能刺杀董卓,西凉军定然内乱,李儒必死。
董卓和李儒一死,西凉军便是先去主心骨,再去心脑,那时本初公你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就是洛阳城中最强,收拢禁军,然后策反一部分西凉军,大事可成!”
“嘶。”
袁绍倒吸一口冷气,他震惊的不是荀攸的这个计划,而是荀攸对西凉军的了解,仅仅从这些东西里面,他就知道荀攸可能早就在策划这个刺杀董卓的计划。
现在自己算是恰好撞在了这个计划上,成为了荀攸实现谋划的人选,袁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他并不觉得自己就不能做棋子,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被人利用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袁绍回想着计划沉吟道:“但是董卓对自己的安全很重视,出行都有甲士保护,想要杀死董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得手的。”
荀攸轻声道:“董卓只有进宫之后才会放松警惕,尤其是面见皇帝和太后的时候,因为宫殿比较大,身边的甲士都距离他很远,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那就是在宫中杀死他。”
袁绍闻言震惊道:“在宫中动手?公达你是说联络无双侯动手?这……”
荀攸昂然道:“无双侯是沙场宿将,为人果决,兼有勇力,若是我们能将兵刃带入宫中,定然能够功成。
我等与无双侯约好动手时机,在无双侯动手之时,迅速进攻皇宫,剿灭那些盘踞在宫中的西凉军,控制皇宫,闭住宫门,然后将董卓的首级扔出城中,大事何愁不成?”
无双侯洛空,那可是能在战场之上冲阵的猛将,单论武力的话,袁绍心知之前的颜良文丑和无双侯恐怕都差不多。
颜良文丑有多猛他是相当清楚的,寻常士卒在这种猛将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般。
不要说带进去弓弩这种利器,若是能给无双侯一把利刃或者一部分甲胄,他真的能暴起将董卓斩杀。
若是能将弓弩带进去,只要手不抖,暗箭伤人,董卓几乎是必死的!
“无双侯会愿意吗?
这个计划之中就属他最危险,甚至可能会直接死去,那些西凉军见到董卓被杀,定然疯狂,皇帝和太后不敢杀,但是无双侯他们可不会顾忌啊。”
荀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很确定的说道:“无双侯一定会愿意的,他一定会愿意的。”
袁绍不知道荀攸的信心从哪里而来,但既然荀攸这么说,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相当的可行,唯一所忧虑的就是,“此计恐怕需要的时间不短,而且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吾倒是可以一走了之。
但是你们可就不妙了,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万万要小心才是,之后联络无双侯之事就交予公达了,我这便从军中挑选死士,作为隐蔽。”
荀攸见到袁绍愿意做这等大事,又约定了一些事情,匆匆离开,他是黄门侍郎,不能长时间离开皇宫,否则会有被李儒发现的风险。
那个西凉军中的谋士,每每想到都让荀攸感觉凉飕飕的,荀攸自己的心性就已经比较阴暗,但是与李儒相比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阳光的。
这个计划董卓那个匹夫是发现不了的,但是李儒那双时时刻刻都盯着皇宫的眼睛,真的说不准,这是最让荀攸感到担心的。
实际上李儒并没有将荀攸这么一个黄门侍郎放在心上,他始终都在盯着洛空,甚至记录洛空每天的行动轨迹。
刘辩和何太后在李儒这里相当于空气,唯一可能产生变数的就是无双侯洛空。
但是他观察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洛空的任何破绽。
他就是每日守在刘辩的身边,甚至还有时间去教刘辩和唐姬读书,还有时间与何太后闲聊,何太后在洛空身上找到了当初在张角身边时的安心感觉,于是一直来到皇帝的宫殿,甚至为了能够安稳入睡,经常直接住在这里。
李儒相当有耐心的守着,洛阳城中的风风雨雨在他看来都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现在主要是让董卓那颗想要融入上层公卿士族的心彻底凉掉。
让他知道,唯有依靠最底层的士族以及寒门才有出路。
让他明白,就算他再舔着脸,那些顶级的公卿士族也不会接受他这么一个出身西凉的武夫。
荀攸感觉到了李儒的目光一直都在注视着皇宫,这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去和洛空联系,只有想办法将李儒的目光移开,这就必须让袁绍在宫外使劲,让李儒不得不去处理宫外的事务,同时短暂的断掉宫内的视线。
荀攸相信无双侯洛空一定也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来破除现在的樊笼状态。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突发的意外事件,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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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持位时久,性愈贪暴,辄使朝臣入狱,自诩万国之主,国朝首尊,视君上若无物,纲常弃如敝履,其豺狼狡诈之性,暴晒于人。
然其恃西凉兵强,群臣下吏皆畏之如虎,但有斥者,轻则入狱受刑,重则毙首丧命,士情汹汹,辱不堪命。
时惟绍有虎胆,持剑对峙,敢问董卓之不平贪暴之行,曰:“大汉剑锋尚利,岂尔可辱之!”——《汉末英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