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子虽然年幼,但却端是生得一副好眉眼,同韩时宴倒是有几分相似。
“韩御史,莫非这个秘密便是福顺公主为了生了一个孩子,让汴京成为不夜城的不是花街柳巷的烛火,而是我那堂兄顾均安头上的绿光?”
顾甚微说着,拍了拍韩时宴的肩膀,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同他说过关于马家的猜想。
“你这就非君子所为了,尚公主丝毫不影响你当御史。你不如即刻抱着那孩儿请福顺公主休夫的!你阿娘瞧见还不乐开花了去!”
韩时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无语地看向了顾甚微,果不其然瞧见她的脸上比先前多了几分疏离之意。
这一瞬间,他们好像又倒退到了在韩春楼初相识的时候。
顾甚微说着亲近的话,实在心中早就盘算了一轮又一轮,该如何利用他,该如何过河拆挢。
“在顾亲事心中,韩某便是这种处处留情,且还没有担当之人么?情爱这种小事,韩某不屑一顾。”
韩时宴冷哼一声,忍不住将双手背在了自己身后,高傲地挺直了脊背。
顾甚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讥诮出声,“晓得你克死妻族的丰功伟绩,不过这人的话不能说得太满,等日后你跪在你娘子石榴裙下当狗的时候,我会一日三遍的听壁角然后冒出来嘲笑你的!”
“你瞧瞧那孩子的脸,便是你阿娘再生一个,都未必同你生得这般像。”
韩时宴闻言,再一次朝着那篱笆小院看了去,他同顾甚微说话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可还是逃过不过习武之人的耳目。
那青衫刺客将孩子抱在怀中,愤怒地又警惕地看了过来,“你们跟踪我!”
答案显而易见,谁都没有回答。
韩时宴看着孩子惊恐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有些像我,但是更像一个人,我的堂兄韩敬彦。”
顾甚微一怔,从脑海中翻出了从前韩时宴同她说过的话,她说当初苏贵妃想要韩敬彦娶福顺,但是且不说韩敬彦对福顺毫无爱意,他还有自幼定下的门当户对的亲事。
韩家乃是世家大族,那会儿苏贵妃也没有办法步步相逼。
就在韩家以为要横生一番波折的时候,苏贵妃突然又选了顾均安。
那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顾甚微轻轻松了一口气,她瞥了韩时宴一眼,脑子里已经同时翻开了十个话本子,好家伙!这是酒后公主带着孩子跑,韩敬彦一无所知……还是伪君子真渣男同公主虐恋情深……
顾甚微胡思乱想着,心下却是有些失望。
公主的秘密就是这个么?她还以为是什么能够拨开迷雾的利器。
顾甚微想着,耳朵动了动,她朝着身后看了过去,一匹骏马快速的飞奔了过来。
那马在山林之中颠簸得很,可马上的人却是毫不在乎,她一脸的焦急,连发髻都跑到松散了去。
见到顾甚微同韩时宴,福顺公主一个小跳从马上跳了下来,她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踉跄了几下却是朝着韩时宴同顾甚微的方向焦急的跑了过来。
“表兄,顾亲事,稚子无辜,还请手下留情!”
她喊着,又提起了裙角快速的朝着那篱笆小院里跑了过去,从那青衫刺客的怀中接过了孩子,将他牢牢的抱在了怀中,见孩子安然无恙,她趴在孩子的脖颈间吸了吸。
然后将孩子递给了怯生生的跟出来的乳娘。
“你把琮儿带下去,别吓到他了,然后给寒冬包扎一下。这二位都是我的故人,不会伤害我的。”
寒冬迟疑了片刻,他深深地看了顾甚微一眼,然后警惕的护着孩子快步走了进去。
顾甚微瞧着,讥诮出声,“公主在我小弟坟头上种桃花的时候,可没提过什么故人不故人的。”
那天夜里他们几个闯入顾家,给小弟起棺,向顾家人讨公道的时候,福顺隔得远远地看着,那会儿她可不是这副模样。
澄明院被推平了,她小弟的坟头也被推平了。
她的家成了公主游乐的桃花林。
福顺公主抿了抿嘴唇,但是到底没有接顾甚微的话,她看向了韩时宴,轻声地说道,“这孩子同韩家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韩敬彦的血脉。”
她说着,嘲讽地笑了笑,“你知道我阿娘的,倘若我怀了韩敬彦的孩子,她怎么会放弃替我小弟拉拢韩家的机会?便是将我的颜面踩在地上,她也会拆掉韩敬彦的婚事,逼着他娶我的。”
“那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他的这个长相……”
福顺公主笑了笑,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朝着五福寺的方向看了过去,好一会儿方才收回了视线。
“我虽然是公主,但因为深受父亲宠爱,一年倒是也能够出几回宫。那一年上元节,母妃向大娘娘请示,让我去舅舅家住上两日,陪着外祖父母去看花灯。”
“说来也是俗套,我在那永安桥上恰好遇到了阿泽,他是一个小小的镖师,原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可他偏生生了一张同韩敬彦十分相似的脸。”
“我当时痴迷韩敬彦,便央了大姨母也就是鲁国公夫人将阿泽留在了汴京。”
“当年我做了很多错事,阴差阳错当中生下了这个孩子。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从出生之后就被送到这附近的送子娘娘庙里养着了。平日里也只有赵嬷嬷来看他。”
“阿泽不肯原谅我,如今已经在五福寺出了家。我也没有办法,只得听从了母亲安排,嫁给你堂兄顾均安。”
“他无父无母,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这片山头,更加没有踏进过汴京城一步。”
福顺公主说着,哀求的看向了顾甚微,“我知道你恨顾家,可这孩子同顾家毫无干系……我恳请你们不要说出去,让这个孩子能够留在汴京城,让他至少能够在父母亲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顾甚微闻言,朝着那小院破败的窗户看了过去。
那个孩子趴在窗户边悄悄地往外头瞧,好奇的睁大着眼睛,他还不怎么懂事,有些不明白现如今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甚微,你也是女子,知晓女子生存有多艰难。虽然我贵为公主,但也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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