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没有男人,你们很为难吧?”王文佐问道。
阿禾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生活一直很难,地里的粮食老爷要拿走大半,而劳役和兵役无穷无尽,自己忙的精疲力竭,但睁开双眼依旧有无穷无尽的活要干, 但至少没人被杀,也没被放火,这世道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的意思假如我能让村子的男人回来,你觉得如何?”
“菩萨保佑,不过这可能吗?”
王文佐笑了笑:“你知道你们老爷的住处吗?”
“知道,只要翻过那座山就是了!”
“那很好, 我写一封信,你把信带给你们老爷, 就可以了,至少你家里的男人就可以回来了!”
阿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但当她回到那间破草屋的时候,差点喘不过气来,她麻木的看着院子的栅栏,下意识的摸了下腰间,那硬硬的还在,她这才能确认方才不是一场幻梦,眼泪顿时从眼眶里流出来。
“三郎,你还是心肠好!”崔弘度笑道:“那些倭人可真是有福气!”
“这不是心好!”王文佐掩了下自己的鼻子:“疫病可不分敌我,而且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手!”
“怎么,你想把那些倭人编入军中?”
“不行,时间太短了!但是可以卖给新罗人!”王文佐笑了笑。
“新罗人?”
“对,这里很缺人手, 你没发现吗?”王文佐指了指四周:“高句丽人和新罗人年年打仗, 死的都是男人,新罗人肯定很缺劳动力, 这一百多个倭人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倒是!”崔弘度此时也明白了过来:“你在信里写了这个?”
“嗯, 新罗与大唐虽然是盟友, 但新罗人对咱们的戒备之心并不少,而且咱们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若是不先表示一点善意,接下来他们肯定不会好好配合的!”
王文佐的判断很准确,在他上岸后的第三天,新罗的当地领主就来了,在确认了王文佐他们的身份后,领主的态度立刻变得恭谨了起来,在寒暄之后,那领主就开始抱怨起来。
“上国天使,情况你也都看到了,并非是在下推脱,实在是力所不及呀。这几年每过了夏天,高句丽就派出靺鞨人来劫掠,今天更甚,就连述川城都围了好几个月,实在是——”
“城主!”王文佐打断了对方的抱怨:“我也知道你们的为难之处, 不过大唐与新罗有约在先,一同出兵讨伐高句丽,眼下贵国大军何在?”
“这个——”城主露出了为难之色:“在下官职卑微, 这些就不知道了,还请见谅!”
“也罢,那我等的粮秣牲畜呢?”
城主扯了扯脖子上的项链,他觉得不安的时候经常这么做:“我只能尽力而为,您也都看到了,我这里土地贫瘠,比不得——”
“城主!”王文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个您毋庸担心,我们也不会白吃你的,至少可以帮你抵御那些北方蛮子嘛,你大可把募集来的民兵都放回去种地,打仗我们总比他们强多了!”
城主的眼睛一亮,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有多少人马?”
“我们有八百人,还有二十匹马!每人每天至少要三升谷子,还有酱菜;马也要豆料草料,你先送一千石粮食来吧!还有运送辎重的驮畜!”
“一千石?”城主的右手又抓住了项链,不过他强忍住没有拉扯,一千石粮食他拿的出,但问题是如果就这么给了,那他就没有任何手段来制衡这些陌生人了,他很清楚,仅凭自己城堡里的那一百多亲兵是肯定打不过这些装备精良的唐军的。
“可不可以先送两百石来,剩下的我会分批送来!”城主竭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真诚一点:“我可以先送十头猪来犒赏贵军!”
“那就先多谢城主了!”王文佐倒是很好说话:“我这里还有一百多倭人俘虏,你要吗?我可以算便宜点卖给你,都是精壮汉子,挖矿伐木都行的!”
“要!”城主这次答应的很爽快,他这里倒有的是土地,就是没人开垦,连年的战乱男人死的太多了。
次日,城主就履行了他的承诺,送来了粮食和猪,与其同来的还有四十头骡子和村里的男人们,村子里顿时变得有生气起来,女人们都搂着自己的男人不放,孩子们在村子里奔走欢笑,往年这种事情都会少几个回来,还有受伤的,而这次却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这是购买倭人俘虏的款项!”运粮队的头领是个二十出头的精悍青年,他让手下搬出一个木箱,里面有些许铜钱、一块狗头金,甚至还一些皮裘,王文佐也知道百济和新罗都没有自己铸造货币,市面上主要使用布帛和谷物作为货币,钱币都是从大陆流传过来,数量并不多,像这种小领主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些,他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就这样吧,你且去村口等候,我待会就让人把押送过去!”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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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刚破晓,河面上的亮光随着波浪闪烁,在船桨下破碎,待到小船驶过后又重新愈合,在过去的两天时间里,有大约一千名靺鞨人渡过了汉江,这是最后一船人了。
“这边都是新罗人的土地了,你们做什么都可以!”高舍鸡说:“烧掉村庄、毁掉果园和田地,抢走牲畜,杀掉男人——”
“好了,这些用不着你来教我!”乞四比羽笑着打断了高舍鸡的话,他是白山部靺鞨人的首领:“我还没长胡子就知道该怎么干,在我老家仗就是这么打的!”
“很好,现在也这么干,不过十五天后必须回到这里,记住了吗?”
“十五天后,我记住了!”乞四比羽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抓住自己的矮脚马坐骑,登上小船。高舍鸡注视着船离开岸,向河对岸驶去,渐渐消失在晨辉之中,心情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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