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我敬您的身份给您个雅间上座,若让我清场子,那我可对不住了。”
“送客!”
跑堂们摩拳擦掌,很快把六格格清退堂口,这老太监好容易能抖威风,气得手指头乱戳:
“嘿,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给我上。”
此话一出,黑衣打手三拳两脚踢开,把跑堂踹回堂中,他们都是混饭吃的,根本不想玩儿命,不疼也呻吟得嗷嗷叫。
福生本想上去,被纽爷一把拉住:“六格格,纽某人给足了你面子,先礼后兵,你到底想干什么?”
六格格语气依旧平静:“纽老板,你知道我看戏的规矩,又没砸场子,只是让你来清场子,你的这些损失自然我来负担。”
话音落,这妙龄女子拍拍手,打手托着一个东西进来,掀开红布,雪花银锭子摆满方盘!
“我喜欢先兵后礼,你愿意接待就清场,不愿意我就砸店,反正砸你一个茶楼,那帮人还能怎么着我。”
“听懂了吗?”
金玉旗斜眼睥睨,高贵不可攀。
纽德禄刚想拒绝,想起才有点起色的茶楼,此时竟有些犹豫了。
赌气解气一时爽,可产生的后果却不是他能负担的,家有高堂幼子、伙计也有父母要养,他想清楚利益,勉强扯出笑脸:
“听懂了,六格格!”
听到纽德禄答复,金玉旗似是满意了一点,波澜不惊的脸上,涌现一丝得意。
不过,刚才纽德禄对她不敬,却也让她暗自不爽,金玉旗决定再压压他:
“我记得,你也是旗族,旗族见了主子的规矩,忘了?”
“赶紧得吧!”老太监憋着笑,总算扬眉吐气了。
纽德禄闻言,不禁瞪大眼睛,他气得鼓起腮帮子,连嘴唇都颤抖了却不敢骂出脏话,哪怕梗着脖子怒视这金玉旗,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奴才恭迎六格格,雅间糕点已备好,请格格上座。”
随后!
纽德禄单膝跪下,啪啪拍了左右袖子,低下脑袋,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腮帮子。
“罢了,我只吃从前御供香村斋的糕点,你去买来供上就是了!”
纽德禄直起身子,招来福生:“我给你一张我的名片,叫香村斋的伙计把今日出的上品糕点全都送来,供格格品尝。”
“赶紧去,别耽误格格听书!”
福生本不知怎么办,看纽爷眉毛横跳,赶紧接过名片跑出去。
纽德禄心里把这狗日的太监剁碎了百遍,阉人果然喜欢害人,他面上笑着恭迎:
“孙公公,请您也上座吧。”
“好,能上道儿就好,也不枉费公公我提点你一场。”
纽德禄一发话,跑堂们开始劝退大堂的散客,至于雅间里的大人物,只能退回赏钱和茶钱,一一赔罪,他们见金玉旗那么大排场,也不想惹这些奉天旧族,赶紧卖个面子了事。
如此,能看清情况的无不对纽德禄报以同情,也有那眼瞎的,为了几个茶钱在大堂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等彻底清完场子,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这一天,算是白干喽,但愿破财免灾吧。
纽德禄站在金玉旗的包厢,看向楼下戏台。
每日高朋满座如今却空空荡荡,阵阵凉风刮过,更显得凄惨悲苦,要是把他的脸放进药罐子里泡一夜,保准比黄连汤还苦。
这场面连钱三爷那么大年纪的都没经过,他尴尬坐在台上,唱也不是、溜也不是!
“六格格儿,您还满意吗?”
纽德禄倒了一杯茶奉给她。
“自然,不失旧日体面,可以开始了。”
纽德禄算是没脾气了,也不再挣扎,手一挥,钱三爷硬着头皮从头讲起!
这老先生每日说书,必定是宾客热捧、彩头如流,恭维得别提多舒服了,这一场却如坐针毡,说得满头大汗,磕磕巴巴。
“好~”
包厢里,打手虽然叫好,却都倒拍手背,这在行内叫和倒彩,如果不是说书人口才太差,一般人也不会这么不讲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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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气人的还在后头呢!
这钱三爷每每讲到精彩处,必定有打手嘘嘘出声,甚至开始往下面丢瓜子壳、花生皮。
奇耻大辱,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就是叫花子来讨饭,也不能够拿吃剩下的果皮烂渣打发人,明摆着嘲弄钱三爷连叫花子都不如。
卖艺的,本该打个巴掌给个笑脸,那也得是自己演砸了赔罪用的,哪能好好的被人糟践脸面。
一来二去,钱三爷的脸色立马耷拉下来,纽德禄见状,赶紧赔笑脸:
“六格格儿,纽德禄不知道哪里怠慢了您,要让您纡尊降贵来蔽地出气,若是您肯名言,我千恩万谢。”
“纽德禄,你知道你这出折子,说的是哪朝哪代的故事吗?”
金玉旗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淡淡的,却透着威严。
“若说这出折子,里面的人物原型早已不可考,只是我们托古给改成了前朝,所讲的也不过江洋大盗、武林悍匪的故事,不知这难道也犯了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