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想到自己遭过的陷害,剁馅儿使出的刀法明显带着怒气。
敢怒不敢言。
几小只被残忍剥夺了创作捏面团的乐趣,听着砧板上传出咚咚咚的动静,小脸上也带着肉眼可见的不满。
同样的敢怒不敢言。
桑枝夏夹在一大三小的目光围攻中笑意从嘴角泄出,咳了一声说:“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快点弄了好早些吃饭,你们几个改日再帮忙吧。”
起码得让受害人稍微缓和一下情绪,不然砧板只怕是都要剁裂了。
得到偏爱的徐璈露出个矜持的笑,拿出得胜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想抗议的徐明阳:“听见了吗?”
“手拉手一起滚。”
徐明阳现在一点儿也不憷他,小手叉腰哈了一声,气鼓鼓地说:“大哥就是仗着大嫂偏心!”
“就是就是。”
徐明煦理不直气也壮地附和:“大嫂就是偏心大哥!”
徐嫣然还是记得自己是淑女的,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地来了一句最诚恳的评价:“大哥,你有点儿小人得志。”
准确地说,你简直是把嚣张写在了脑门上!
徐璈身为大哥的威严受到极大挑衅,但从扬起的眉梢眼角来看,他好像还挺得意!
他要笑不笑地瞥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几小只,微妙耸肩:“偏心有什么办法?”
“你们大嫂就是偏疼我啊。”
“她那么喜欢我,不偏心我难不成还要偏心你们吗?”
他在几小只因嫉妒而扭曲的目光中虚伪勾唇,笑吟吟地说:“谁让我们是夫妻呢,你们大嫂自然要把我看作是心尖上的人,你们这群小崽子只不过是……”
“徐璈。”
“啊?”
桑枝夏忍无可忍地放下手中的擀面杖,打断他的洋洋得意的胡编乱造后,冷着脸朝着厨房外指了指:“你也滚。”
徐璈……
桑枝夏:“别叭叭了,一起滚。”
徐璈面皮失控一抽,任劳任怨地低下头说:“好的,我闭嘴。”
“枝枝,你看这香菇剁成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桑枝夏探头去检查成果,徐璈一脸老实本分。
徐三婶捡足了乐子,忍笑对还在瞪眼吸气的几小只摆手:“赶紧出去找地方玩儿,别在这里添乱。”
徐明阳有些不死心,甚至还满眼期待地想在这里等着看徐璈的笑话。
可徐嫣然却拽着他的袖口说:“明日还要早起练武呢,大哥咱还是不惹了吧?”
俗话说大人是有大量的,长大的人通常都不屑于跟小孩子计较。
可徐璈不是这样的人。
他空长了挺魁梧一壳子,心眼儿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徐明阳想到徐璈折腾人的法子打了个寒战,抓起不明就里的徐明煦撒丫子扭头就是一趟。
惹不起躲得起。
小人报仇来日不晚。
等哪天大哥不在,他们再缠着大嫂好生创作!
没了几小只的帮倒忙,今晚的饺子是徐璈连日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
没有奇形怪状的面疙瘩小犄角,没有出其不意的入口陷害,吃到碗里最后一个饺子都还是愉快的模样,心情大好的他比平时都多吃了一些,饭量见涨。
吃过饭,徐二婶揽了洗碗收拾残局的活儿,桑枝夏赶紧回屋提笔列清单。
账面上平出了一笔巨款,可用于采购的限制相应小了许多,仔细算下来她这次准备要买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她趴在床上检查清单有无遗漏,徐璈洗漱好推门进来,背抵着门板说:“真的不需要我跟着一起去?”
桑枝夏答得头也不抬:“不用。”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日可以顺手给你一起买回来。”
徐璈走到床边坐下,摩挲着指腹摇头:“我没什么馋的,你买自己想吃的就行,不过……”
“给你个东西吧。”
“什么东西?”
桑枝夏狐疑抬头,手心里突然被塞了个沉甸甸冷冰冰的东西。
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匕首通体泛黑,不是洗不去的脏污,颜色沉得宛如在洗过无数遍血水,还未出窍就莫名让人从中感觉到了一股散不去的凛冽之意。
桑枝夏带着诧异拔匕出鞘,鬼使神差地抓着徐璈还在滴水的发尾朝着刀刃上一偶碰。
发断的瞬间其实是没有声音的。
可桑枝夏看着掌心里整整齐齐断开的发梢,却忍不住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吹毛断发啊?!”
这玩意儿算得上是宝贝了吧?
徐璈只来得及把东西给出去,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成了刀下的第一个受害者。
他无奈地搓了搓脸,声音闷闷:“枝枝,给你个新奇玩意儿是让你用来折腾我的吗?”
匕首是给她防身的。
不是用来防他的!
桑枝夏后知后觉地、想起古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理念,不假思索地把掌心里的断发朝着掌心里一攥,哭笑不得地说:“我这不是一下没遏制住好奇么?”
“我哪儿知道这匕首看起来黑漆漆的居然这么厉害?”
“不厉害我给你做什么?”
徐璈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把匕首从桑枝夏的手里抓回来,低声说:“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自己多加小心。”
“若遇上什么不长眼的,只管以护住自身为主,后果自有我去收场。”
桑枝夏觉得他有点多虑了。
每日往返县城村中的人那么多,就连许文秀她们都自己单独往返过,怎么就偏她去一定会遇上麻烦?
拒绝的话到嘴边对上徐璈蹙紧的眉心,桑枝夏顿了下很给面子地用力点头。
“行,我知道了。”
“我见人就捅!保证……”
“那倒也不必。”
徐璈头大的看着满脸不正经的桑枝夏,忍不住屈起手指在她的眉心点了点,语调莫名发沉。
“二婶想去看看徐明辉是人之常情,但切记不可入赌坊大门。”
“在外头花两个铜板找个机灵些的乞儿,让他进去带话把徐明辉叫出来见面,记住了吗?”
赌坊中鱼龙混杂,什么烂的臭的都聚在了一处。
桑枝夏这样的贸然进去了,那就是天上的月亮进了污水的沟子,少不得要惹一些不虞。
他是真的很担心。
桑枝夏单手撑着下巴不住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徐家奶奶你还有什么话是没想起来说的吗?”
从地里念叨进家门,徐璈这大碎嘴子都快赶上许文秀超越老太太了!
徐·奶奶·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伸手去掰她另一只缩在被子里的手。
“哎你怎么还动手呢?”
桑枝夏急道:“徐璈你这样是不对的,你……”
“我怎么就是不对了?”
徐璈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指,把在掌心中揉成一团的黑发扯出来捋顺,在桑枝夏不解的目光中反手拔匕出鞘,冷芒自眼前一扫而过,他的手中就再多了一缕长长的碎发。
桑枝夏茫然地眨了眨眼,伸手一抓就摸到了一截扎手的发断痕迹。
这人居然把她的头发也切了!
捕捉到她眼中燃起的怒气,徐璈把匕首放好,勾出脖子上挂着玉扣的红绳,不紧不慢地把一长一短缠在一起的黑发拴了上去。
本该是平平无奇的动作,可在他修长手指的慢慢移动下,红绳与黑发的根根缠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纠缠,无端生出了一股难以诉之于口的缠眷。
青丝通情丝。
结发方为两不疑。
这是他们在大婚那日没来得及补的结发之礼。
今日阴差阳错的,倒也算是补上了。
徐璈一眼不错地盯着手里黑红缠绕的东西,余光瞥见桑枝夏眼底的错愕,低笑道:“怎么?”
“不知结发为何意?”
桑枝夏指尖还停留在被整齐斩断的发根处,感受到触碰到的扎手痕迹,表情是一言难尽的麻木。
“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为什么要切那么长?”
长就算了,她有的是头发。
可问题是,为什么要选择断额角这块的?
她木着脸咬牙:“这个角度太刁钻了。”
“刁钻到我明日一束发额角这里就缺了一块儿,竖在外头的全是发根。”
徐璈定睛一看陷入沉默。
桑枝夏怒不可遏地拍起了床板:“你就是故意的吧?”
“徐璈你就是故意在报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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