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犹豫了好久,钱宸才鼓起勇气敲门。
“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缓缓推开门,高黍离正坐在沙发上等他,茶几上还摆放了一壶茶,一瓶酒。
“快来坐下。”
高黍离热情地招呼着他:“你看喜欢喝哪一个?”
钱宸果断选择了红酒,“壮壮胆。”
“年轻人不要这么说话。”
“酒是个好东西,但不要用来壮胆,胆量是自己锻炼出来的。”
接过酒杯之后,两人先是轻轻地碰了一下,随后高黍离便开门见山的道:“刚才在电话里你说的虽然含糊。”
“不过我想,应该是你有了什么打算吧。”
钱宸点点头,不过在开口之前,他还有件事要问。
“领导我能知道,您为什么会特别关照我吗。”
“我自己也想过各种理由,都觉得有点牵强。”
“今天不应该是你有话对我说吗,怎么还要问我?”
虽然嘴上这么讲,但高黍离还是做出了解释:“你在体制内工作那么多年,肯定知道我是到咱们这来历练的。”
“换句话说,上面要我到这来镀金。”
钱宸点点头,不过这官面上的话,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高黍离继续道:“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在此之前咱们有过一面之缘,并且黄林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
“何冰、唐辛还有最开始的那个黄友强,区区一个黄林镇几个月之内,就有三个掌权的干部手被拿下。”
“省里、市里会怎么看待这个地方?”
面对高黍离的提问,钱宸的笑有些摇摆不定,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追究,点燃一支烟,高黍离继续往下说,不过与刚刚的内容相比,后面被他丢出来的全是猛料。
“我这么和你说吧,那之前那段时间,上面曾经有人说你是‘黄林王’。”
“领导这就太冤枉人了。”
钱宸的体温在上升,手中反复揉搓着打火机:“当初把我调到这上任的,是张玉山。”
“调任之前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这些话,我相信你,其他人会相信吗?”高黍离微微一笑,推了一下卡在鼻梁上的眼镜框:“这么说吧,要是按照常理的话,黄林之前发生了那么多的问题。”
“为什么每一件事都有你的参与,但是最后的结果,你却都能安然度过。”
“这些真实发生的事,你没办法抵赖。”
看着他的样子,钱宸意识到自己的解释,似乎很无力:“领导,您能告诉我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吗?”
“如果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高黍离说话时,不由自主错开了他的目光:“我现在能告诉的,只是我本人相信你钱宸同志,并不像外面说的一样。”
“流言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有人说,你要在黄林镇,搞山头独立。”
“省里的领导们,对这件事很重视。”
“所以把我送过来,既是要收拾这边的烂摊子,也是因为咱们之间有过一面之缘,进而希望你我不会出现太大的矛盾。”
他的这番话,让钱宸有苦难言:“领导您是亲眼看到的,我在黄林并没有做那种事。”
“所以你还坐在这。”
此言一出,高黍离便陷入了沉默,他要给钱宸一个适应的时间。
……
伴随着几口烟气的吞吐,钱宸平复了刚刚激荡的心情。
“领导,谢谢您。”
闻言,高黍离不禁一笑,看钱宸的态度,俨然自己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高黍离刚刚所以要这么说,也是受人之托。
至于上面对于钱宸的态度,真不是他胡编乱造,当初的确有人这样说过,也引起了领导的注意。
但很快,这个怀疑就被解开。
“不用谢我;现在我已经表态,你是不是也可以实话实说了?”
“好的。”
深呼吸,钱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序,随后将他和周尚坤之间的对话,和盘托出。
“您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可信。”
高黍离想都没想,脱口道:“周尚坤就是那个性格,如果自己被利用了,他会很生气,但为了安全,只要有脱身的机会,他都不会错过。”
“忍辱负重这四个字,在他身上表现的很切实。”
这一刻,钱宸陷入了沉默,如果按照高黍离的说法,周与这件事并没有太深的交集,那么在背后布局的人,无外乎也就是陈渊了?
但现在真的可以这么可定吗。
“小钱,不管是谁。”
“我能帮你的地方也不在这。”
也许是洞悉了他的心思,高黍离干掉了杯中酒,坦然地对他说:“别看我之前那么支持你,但是我作为空降兵,也不想掺和到地方上的权利斗争中。”
“所以很多细节,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会管。”
“但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一张保命符。”
话说到这,高黍离顿了一下,声音温和道:“我手里还有一个,可以举送省党校学习的名额。”
“如果你需要,可以直接对我说。”
如果说上面的领导,空降到地方基层是为了镀金历练的话,那么基层干部进入党校学习,就是升迁的预兆。
高黍离虽然说得很轻松,但普通的党校学习名额就已经很珍贵了,更何况是进入省党校的资格?
在钱宸看来,他所能提供的,可不只是一个名额、一个保护而已。
那还是一个可能会升迁的机会。
突如其来的许诺,让钱宸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反复用手拨弄着头发:“领导,这是不是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但是这个太珍贵了。”
“那要分用在谁身上。”
高黍离的态度很淡然,也很坚决:“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很多珍贵的东西。”
“这是我们作为干部,所需要的品质。”
“而且这些天,我也把你在当地推行的政令记录,全都翻看了一遍,虽然有一些显得操之过急。”
“还有一部分内容,考虑得不是太周全。”
“但整体而言,还是好的。”
“不敢说我要培养你,但至少看到好的干部,在能帮一把的情况下,为什么我要吝啬?”
这一连串的话,让钱宸默默无言。
但是他能在高黍离的神色中看到真诚,更能感受到对方藏在心中的火热。
“好了。”
见他的嘴唇在微微颤动,高黍离浅然一笑,倒满了他的酒杯:“来吧,咱们干一杯。”
“如果有需要,记得随时找我。”
……
“胡局,这就是陈松林的供词,我亲笔记录的。”
“一个字都不错。”
坐在胡科对面的华兵,俨然已经克制不住兴奋,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中,他从陈松林嘴巴里,挖出了几乎所有关于陈渊和左一鸣的秘密。
其中很关键的一点,就是陈松林为什么会变成“双面间谍”。
“特么的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将看过的笔录放在手边,胡科的身子紧紧靠在椅背上:“作为陈书记的亲戚,拿着他给的好处,还要帮着左书记办事。”
“关键是他们斗了这么多年,竟然都没发现这小子有问题。”
“幸亏当时我觉得他出现的事件不对劲,叫人把他给扣下了,要不然这个案子还真没办法查。”胡科眼下既庆幸,心情又有些沉重。
“小兵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到检察院举报他们!”
曾几何时左一鸣和陈渊,在他眼中也是不错的领导,然而谁能想到他们俩竟然都是脏心烂肺的货。
左一鸣和王淑珍之间本身就是情人关系,并且他还利用自己的职权,幕后操纵,在当地兴建了最大的豪华酒店就为了方便和王淑珍之间私会。
这一次所以要杀死王淑珍,左一鸣既打算利用王淑珍之死,给陈渊施压,同时一个死人也不会出卖他们之间的秘密。
王淑珍在当地做非法人口出境的买卖,全程都是他在背后给予支持。
而这一次要灭口,是因为陈渊已经发现了这一切。
帮助陈渊探寻到这个秘密的,就是昌幸隆的周武。
作为昌幸隆的保护伞之一,陈渊多年来一直都处在一个不轻易露面的位置上,他会利用自己县委书记的身份,做出有利于昌幸隆的政令。
并且将这一切都假托在周尚坤身上。
虽然开发区的周尚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真正滋养了昌幸隆集团的人就是陈渊。
因为得到了有关于王淑珍和左一鸣的线索,所以陈渊才会下令要求县公安局进驻下属村落,以打黑的名义调查案件。
左一鸣没有出面干涉,也是为了借刀杀人。
至于这里面为什么会牵扯到钱宸,陈松林也说不好,但他有一次和陈渊吃饭的时候,无意之间听他说过。
好像陈渊也想利用钱宸,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更具体的内容,他也说不清。
灰暗的大网,在此刻已经被光明照射,揭开一切真相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对于华兵的想法,胡科并不支持。
“如果你去检察机关举报,那不是把自己暴露了?”
“领导,这就是我的本意。”
华兵歪着头,挑起眉角:“不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我兄弟那边可怎么办。”
“照你这么说,难道小钱镇长,还会有其他行动?”
看着胡局惊讶的眼神,华兵不可置否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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