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个泡泡,突然之间变作了二十九个,刘赤亭那个突然消失,再无影像传出。
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家伙的心相之中出现了玉京圣女虞晓雪。
莫嘲人瞧见那幕之后,嗓门直冒烟,顾怀也瞪大了眼珠子,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
胡潇潇说的那个女的,难不成……乖乖,刘赤亭你可以啊!
倒是真差着百八十岁,只不过这重要吗?就虞晓雪那模样,谁瞧见不迷糊。
此时此刻,嘈杂声音几乎是沸腾了起来,都在冲着天幕喊话,问到底怎么回事。
怯月宗跟风火谷两家宗主已经各自溜走,回了自己的地方。就方才那画面,不敢插话,啥也没瞧见最好。
思诚思静也愣住了,思诚还以心声说道:“圣女离开中土之后,好像是在瀛洲,刘赤亭……也在瀛洲吧?”
思静深吸一口气,以心声答复:“少议论。”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思静心中也大为震惊,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当年在流放之地颍州城下,圣女破天荒地对着刘赤亭笑了。
而此时,郭数升面色凝重,但他不敢对虞晓雪说什么重话,只是沉声问道:“此事我须得上报门主,望圣女莫怪。”
话锋一转,郭数升又道:“但……圣女此时是可以解释的。”
哪知道虞晓雪冷哼一声:“解释?瀛洲之行我身受重伤,是他救我性命,不过同行一段路程而已,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郭数升每天紧皱,“那圣女一开始为何装作不认识他?”
虞晓雪猛地转头,鼻梁以下被面纱遮掩,唯独一双眼睛静静望着郭数升,高台之上,一瞬间寒气逼人。
“你在教我做事?还是说你的元婴修为能吃住我这个初入金丹?”
郭数升连忙后退,恭恭敬敬抱拳:“不敢。”
放荡散人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他很快转过头,大笑一声,声音传遍风月湖:“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一个见着圣女美貌后念念不忘的年轻人罢了,圣女如此绝色,谁见了不迷糊?”
一边的妙渊真君,耳边也传来一道声音,于是她也是一笑,随后开口:“其实我洪师兄都告诉我了,只是见圣女不提,故而装作不知道罢了。郭供奉,先前我师兄游历瀛洲,碰见了圣女与刘赤亭,圣女身受重伤,是刘赤亭救了圣女,后来我师兄出手,圣女才伤势痊愈。玉京圣女惊才艳艳,伤势恢复之后便结成一粒前无古人的金丹,我师兄嘴上不说,心中可羡慕的紧。”
郭数升的心湖之中,同样响起一道人声,闻言之后,他神色一变,赔笑道:“实在是圣女在我玉京门分量太重,方才言重,圣女莫怪。”
虞晓雪声音清冷:“不怪,但我不会解释,武斗之后我要寻地方闭关,你告诉我师父,事后我才会返乡,眼下还是尽快开始金丹比斗吧。”
郭数升却是一笑,随即摇头道:“圣女,今年二重天,无人参与。所以最终奖励,会是出来的十人之中夺魁之人,一旦夺魁,便是此次大魁。”
虞晓雪闻言,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可她的心声却传到了思静耳中。
“有人在窥视我,我不好向外界传音。思静,我能信你吗?”
思静心中惊骇,“难不成,圣女真的……”
话锋一转,思静沉声传音:“师父交代过,我可以完全相信圣女,一切都要听圣女的,也请圣女相信我。从前师父非要我们修行一种炼神之术,一旦有人妄想对我搜魂,我会立刻神魂俱灭,师父说就算老祖出手,也阻拦不住的。所以,圣女可以相信我。”
一旦被搜魂,便会神魂俱灭……
不知怎的,虞晓雪心中的某种感觉,此刻越发的强烈了。陈暖暖好像什么都知道,好像一直在为什么做着准备。
但此刻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虞晓雪再次以心声说道:“我与他有关系,我……”
话未说完,虞晓雪心湖之中,突然出现一个文静女子。女子望着那枚金丹,咋舌道:“乖乖,从古至今,我就没见过人如此金丹啊!这是先天无极之象,还有十分浓厚的混沌气息,小丫头,你了不得啊!”
虞晓雪深吸一口气,化作心神沉入黄庭宫中,望着那道无视自己肉身禁制强行闯入的女子,面色尤其凝重。
“你是何人?”
阿瑶咧嘴一笑,歪着头说道:“我是何人你就不必管了,刘赤亭我保了,尽量让他不死。你生产之后来虞渊一趟,五百年前虞粥给你留了东西,那件东西比九源小子的龙牌管用,可以遮掩你已经破身甚至生过孩子的事儿,你家老祖只要不搜你魂魄,是发现不了的。”
话锋一转,“但星宫之事,决不能泄露半分!”
虞晓雪猛然一怔,“你是虞渊妖女?你怎么知道星宫之事的?”
阿瑶笑道:“妖女?算是吧,当了上万年妖女了,也习惯了。总而言之,刘赤亭未必会死,但一场劫难在所难免。他本身资质确实不佳,也就与生俱来的剑道天赋很强,若没有邓除夕,他或许会大器晚成,终究也会是一代顶尖强者,但不会这么快。现如今,他是星宫之主,有六道阳宫助他修行,他想慢慢都难。但要破境,必须有阴宫归位。所以啊,你还是想想,怎么让他顺利带走阴宫,却又不引起怀疑吧。对了,还是要多动脑子,这仙壶之中的关卡明显就是为了筛选出来当年在中土引荧惑之力的那人的,阴宫就是诱饵。”
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虞晓雪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也就是……也就是,当年覆灭星宫,真是玉京门所为?我们替天行道的玉京门,才是那个坏透了的存在?”
阿瑶望着那枚金丹,摇了摇头,呢喃道:“倒也不是谁就是坏的,只是……一开始的坏人,慢慢地改了性子,想做个好人,为天下人尽一份力。一开始怀着赤子之心的好人,在漫长岁月之中,变得贪婪了而已。一切本就是个巨大的谎言,故事里的正派,其实一开始只是为了掌控天下,掌控天下之后,慢慢地想让苍生安稳,真君子扮久了也就没有伪君子了。”
话说得糊涂,但虞晓雪竟然听懂了几分,她转而问道:“虞粥,真是我娘?那我爹是谁?”
阿瑶撇嘴道:“那谁笑道,仙门之下那团混沌究竟有无意识谁也不知道,你与你那哥哥,都是受混沌之气而生,故而生来就天赋绝佳,我看了许久,唯独一个古家丫头能与你们一争长短。也不必觉得天赋强大的为何都是女子,因为创世之人就是女的。”
虞晓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阿瑶一乐,“传说中有个笨丫头淹死在了海里,化作了一只鸟,终其一生都想将海填平,那就是我。”
顿了顿,阿瑶笑道:“罢了,有个神游修士已经来了,不是你师父,你也别去乱查,以后你自会知道的。”
说罢,文静女子凭空消失,虞晓雪心神回到高台之上。
面对下方嘈杂,她冷冰冰一句:“肃静!郭供奉,试着重新投射刘赤亭的画面。”
此时此刻,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刘赤亭面对一身熟悉装扮的虞晓雪,沉默了下来。
“不是选谁不选谁的事儿,遵循内心,往往都会显得绝情。这半月来,我一直在想,但想来想去,好像都不对。直到三日之前,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扪心自问,我动心了,拉你的手或是背着你,我心中是会窃喜的。常常无视你,是怕盯着你看,眼睛就挪不开了,毕竟我想做的是个从一而终的人,我违心了。但归根结底,对于虞晓雪,刘赤亭是贪图美色。其实我一直瞒着所有人一件事,初入蜃谷之时,不光是你陷入了那种幻象,我也是,我装的无事发生罢了。”
对面青衫女子露出唯独对刘赤亭有的独特笑容,笑问道:“是吗?那幻象之中你做了什么?”
刘赤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什么都没做,但什么都看到了。”
此事,想必姚茶最是清楚。
刘赤亭灌了一口酒,迎着虞晓雪的身影走去,边走边说道:“我没管住自己的心,但我绝对管得住自己的肉体,但最后不是我想管就能管得了。”
一步……两步,每次迈出步子,对面传来的清冷气息就会减弱几分。
刘赤亭抬起手,手中竟是有一道炽热但古怪的罡炁流转。心若是春剑罡则是春,心若是秋,剑罡则是秋,春夏秋冬肆意转换,风林火山皆由心动,四时星象想到何处,便是何处。
“祖师爷的剑意,或许不止春夏秋冬,未名有名之时,可以是雷霆,也可以是风是火。春夏秋冬,包罗万象。”
也是此时,外界泡泡终于恢复,而刘赤亭,就这么带着一身无形剑罡,迎着虞晓雪走去,穿过她,与其后背相对,愈行愈远。
画面之中的虞晓雪也未曾转头,只是问道:“你要我如何?”
刘赤亭摘下酒葫芦,一股子春风拂过,他迈步过了清潭。
“虞姑娘,该如何就如何,想如何就如何。”
外界看客都很糊涂,唯独虞晓雪,面纱之下微微露出些许笑意。
他终于是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想了白想,不如该如何就如何,想如何就如何。他心中想的是他的胡姑娘,那你想就好了。世事本就复杂,难解难分才是对的。
如我虞晓雪,没人逼我,我不想你死,将身子给你又如何?发觉有了身孕,诧异之余,我也想生下这个孩子。
说不讲理些,我心中有你,与你何干?
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多讲理的?
但对于胡潇潇而言,好像与虞晓雪就很不一样了。
胡潇潇瞧见他轻而易举穿过虞晓雪,乘着春风跨过清潭,立时明白,刘赤亭剑道已入四重天。
他的剑,自此便有了意。
李景芝深吸一口气,呢喃道:“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什么叫想如何就如何?”
胡潇潇咧嘴一笑,“不纠结了,从心,所以想如何就如何。”
李景芝一愣:“那就过去了?”
胡潇潇笑着摇头:“过不去,永过不去,就像是一场大雨将路冲出一条沟壑,填补的再好,终究是有了伤痕,所以过不去。”
李景芝还是疑惑,“那这……我还是没明白。”
胡潇潇摇头道:“没那么复杂,担该担的责任,做想做的事情,看似冲突,其实不冲突的。”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将来东窗事发,他刘赤亭绝对会与世人说,是他用强的。
这就是他该担的责任,只是那憨货没想过,这种事情绝不会天下皆知,只会有一个罪名套在你身上,让你变成该死之人而已。
而武斗过后,那家伙一定会来找我,因为这是他想做的事情。
胡潇潇突然说道:“初一,我说话好使吗?”
无人出现,但有声音传来:“当然好使。”
胡潇潇咧嘴一笑,“那就叫齐你的人,去救他。”
李景芝一皱眉:“救?”
胡潇潇点头道:“呵,玉京门什么德行,你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李景芝闻言,略微思量,也点了点头。
“玉京圣女是纯洁无瑕的,不管玉京门有没有知道更多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刘大哥都已经该死了。”
…………
隔着数百万里看风月湖的人,远不止胡潇潇,还有一个刚刚到中土,寄宿于江州节度使家中的青年人。
接着那道光幕,景猱大笑不已。
“这小子,不丢人,我就知道他必有出息。陈仙人,多谢啊!否则我这一生,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他了。”
所谓陈仙人,自然就是陈暖暖了,另一边还坐着个干瘦老者,山人书铺的东家,范山人。
陈暖暖幽幽一叹,呢喃道:“这小子剑入四重天了,化炁一境已无敌,只希望他能对稚元手下留情了。”
景猱挠了挠头,笑问道:“那个,能不能大概举个例子,剑入四重天是个什么光景?”
对于修士的这些神通,景猱是一窍不通。
陈暖暖嘀咕道:“这还……真不好举例子。”
还是范山人淡淡然一句:“你这江州大军,他只消一剑便可杀绝。”
景猱闻言,眼皮狂跳,呢喃道:“乖乖,这才多久啊?”
范山人传音问道:“你为何不先来找我,让我找你?”
陈暖暖撇嘴道:“你是不是拎不清大小啊?你找我不应该?”
范山人一乐,起身过去,轻轻按住陈暖暖肩膀,笑问道:“小暖子,你是不是太久没挨师叔打了?”
陈暖暖猛地抬头,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嘴唇震颤不已。
“明……明师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范山人笑着拍了拍陈暖暖肩膀,呢喃道:“兵解后带着记忆转生,资质大不如前,能到黄庭修为已经是极限了。言归正传,那丫头怎么回事?”
陈暖暖闻言,面色凝重了起来。
“我做了个局,想着找个师妹喜欢的人让她失身,就不必再去仙门之下受苦了。可我万万没想到,师妹有了身孕,她本不该那么容易受孕的,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范山人叹息一声,呢喃道:“刘赤亭……那时算是至阳之身。仙门之下受孕,也是混沌生阳气,就是这么寸。”
话锋一转,范山人又道:“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我也没想到,在我之后身怀明瞳的人会出现在中土,更没想到他跟刘赤亭,还成了结拜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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