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大人,关建安之父当年殉职的事,整个南阳的人皆知。今日大人要是把他辞退,恐怕外面对大人的评价就要大打折扣。为了一个关建安影响大人的官声,不值当。不如您再给他一个机会。要是他请假的时间太多,您再辞退,小人别无二话。”
坐在一旁一直不作声的赵如熙忽然开口道:“刘大人,我怎么听说州衙的吏目冯大人也是常年请病假?如果您辞退了关建安,那么冯大人是不是也得同样处置?要不然有人把这件事报上去,您一个治下不严的名头可是跑不了的。”
陈康身体一震,看向了刘宏宇。
刘宏宇听了赵如熙的话,深深地看了陈康一眼,转过来对赵如熙拱手道:“赵大人提醒得对。是本官对治下官吏太过仁慈了,总体恤他们身子不好,这才纵得他们如此散漫。”
他转头对钟良道:“你拟个文书,着冯学民立刻回衙门上衙,往后不得再请病假。如果身体抱恙,不能再行吏目之职,便可递折子向朝廷请求致仕,好让出位置给能胜任的官员来干。”
“是。”钟良行了一礼,连忙坐到角落里开始忙活起来。
陈康的脸色一下子黑成了锅底。
冯爱民是被他挤兑夺权,在衙门里呆不下去,这才常年请病假。这会儿赵如熙竟然要刘宏宇把冯爱民找回来,刘宏宇还答应了她。
刘宏宇这是跟赵如熙结成了联盟?
陈康看向了赵如熙。
他真是小瞧了这个女娃子了。
他以为赵如熙跟当初蔡耀宗一样,会来讨好他,拉拢他。他前几天虽然在跟蔡耀宗讨论如何对付赵如熙,实则在等着赵如熙上门。
只有被争抢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身价也会越来越高。两边争抢与他合作,他便打算看看跟谁合作好处更多。
却不想赵如熙根本理都不理他,也没有跟蔡耀宗和解的意思,直接拉拢了刘宏宇,来了个釜底抽薪,现在还想用冯爱民把他手里的权利夺了去。
他心里冷笑。
真以为有一个冯爱民,就能把他的权利夺去吗?这女娃子想得未免太天真。
他靠的可不是一个名头,而是底下远远近近的里长,以及大大小小的乡坤富商。想要让这些人按时按量纳粮食赋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至于盐,里面的道道就更多了,可不是一个女娃子单枪匹马能玩得转的。
赵如熙要是夺了蔡耀宗的盐、粮等事务,只要他不开口,这些人能为难死赵如熙,赵如熙休想收上一文钱的税和一颗粮食来,盐商那里更是有许多坑等着她跳。
只要刘宏宇不是彻底站队,打着得罪他和蔡耀宗的主意帮赵如熙,他们还真不怕赵如熙。
刘宏宇可没理会陈康在想什么。
他转过头来,对赵如熙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解释道:“既然关建安这里,我看在他父亲和陈经承的面上要给他一个机会,冯大人那里不给机会也不好。干脆一视同仁。如果他们的身体果然不能胜任衙门职务,需得请病假歇息,那本官再按朝廷规矩让他们辞官辞职不迟。”
赵如熙扬起一个笑容,对着刘宏宇拱了拱手:“刘大人果真是我辈之楷模,处理此事既讲人情又不失原则,下官往后定要多向大人学习。”
陈康打定了主意,站起来对刘宏宇道:“如果大人这里不需要小人了,小人就先告辞,回去做事了。”
刘宏宇看他一眼,点头道:“去吧。”
他又对关建安道:“你也去吧。”
关建安赶紧跟着陈康离开了屋子。
待两人一走,赵如熙也站起来告辞了:“多谢刘大人。下官先去看一看户房找出来的卷宗和账目。”
刘宏宇点点头:“去吧。”
赵如熙去了户房,便见一群人正各自坐在自己的桌前,算账的算账,写字的写字,看书的看书,大家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坐在门边的一个年轻胥吏看到赵如熙一行人,连忙起身行礼,笑道:“可是赵大人?”
“是。”赵如熙道,“请问王经承可在?”
“在的在的。”那位胥吏笑道。
早有人将话传给了王永寿,不一会儿,最里面就站起来一个干瘦老头儿,走过来对赵如熙道:“小人王永寿,见过赵大人。”
“王经承,我要的卷宗和账目,听说刘大人说已准备好了?我叫人来搬一下。”赵如熙客气地笑道。
“小人叫几个衙役来替大人搬过去吧。”王永寿说着,朝外面示意了一下。
坐在门边的那个年轻胥吏连忙一溜烟跑出去了。没多久就带了几个衙役回来。
此时王永寿正领着赵如熙站在一张桌子旁边,桌子上放着一迭子纸质发黄的卷宗和账目。
“大人要了解南阳的相关政务,从头看起比较有条理。所以小人们先找了前几年的卷宗和账目,等大人把这些看完,我们再把近期的找来给大人。”王永寿道。
“这个问题我已跟刘大人说过了,刘大人没吩咐你们把所有卷宗和账目都寻来给我吗?如果没有,我再去找找刘大人。”赵如熙懒得再跟他们扯皮,转身就要走。
如果刘宏宇是个无能之辈,那么这招不好使。可刘宏宇却是个能臣,这几年他虽把权利下放了一些给蔡耀宗,但余威尚在。
赵如熙这话一说,王永寿就改了口:“吩咐了吩咐了。不过想来赵大人一时半会儿看不完。而这些东西又要紧,要是遗失了、或被毁、被烧,那责任谁也负不起。所以小人劝大人还是看完一批再来搬一批。只要大人看得快,明儿早上来搬近期的卷宗和账目,小人也没有意见。”
赵如熙也不想逼得太紧。这些胥吏都是老官油子,跟他们扯皮,扯个十天半个月都扯不清楚。
王永寿既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而且也有一定的道理,她便没有抓住不放,道:“成,那我看完这些再来搬。”